蛇的诡计心肠 第7章 树人和蛾群

沉默一时蔓延在三人之间。

但作为前来带新人的老手，荀静再对林不予幻视过往不想面对的自己，都得开口教教这两个新兵蛋子。

不然，榆林市执行部部长就要跟玉京市的安副部长开始“礼貌友好”的问候了。

荀静作为一个三十二的老油条调查员，并不想自家部门发生任何影响她工作的动荡。虽然这种动荡这些年已有愈来愈盛的趋势……

“咳。”荀静清了清嗓子，吸引了身后两个新人的视线。这从影视剧中学来吸引注意力的举动还是很好用啊……

她站定，在这片只有类人生物，没有人类的灰色世界里，开始向两人提问。

“已知，世界分为明暗灰三面，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哪面？”

“……肉眼可见的灰啊。”阿满不想答这种神秘界众所周知的问题，是林不予举手回答的。

“再已知，灰面除却类人生灵以外，只有神秘界的人可以进入。那么，巡查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了什么，你们没说啊……

这个问题林不予就答不出来了，或者说，阿满这几天对她的突击训练没有全面包含到这个基础常识。

“为了防止灰面生物入侵人类生活的明面。灰面虽大部分时候稳定，但时空交叠，总会在一些地方产生缝隙。而这些缝隙，会透露人类的气息吸引喜食血肉的生灵作乱。巡查，是为了找出这些缝隙，预防于未然。”

阿满的声音清凌，在只余自然风声和一些神秘生物声音的灰面，十分抓人耳朵。

“巡查第一步应该做什么？”荀静又问。

这个林不予知道，阿满也给她说过大致流程。

“应该穿戴好执行部的制服，拿好提灯。”林不予对看来的荀静展示手中提灯，一盏古旧到爬满青漆，灯火昏昏然的老物件。

荀静回过头，向前走的同时继续问：“巡查时应该怎样寻找空间缝隙？”

“需特别注意大量生灵聚集处，和光照明亮处。气味也会出现特别迷幻的花香，这些跟灰面生态冲突的地方，便是空间缝隙可能出现之地。”

一问一答，林不予也对巡查的流程有了大致掌握。

至于阿满？林不予知道的这些还是她教的。

今夜十分平静，她们没有发现任何缝隙。

第二天，荀静的新手指导过期作废。

接下里的一周里，榆林市的巡查就要全权拜托她跟阿满两人了。

虽然前一天的老手指导说得念念有词，但第二天将要亲身上阵，后方也没有压阵老手后，林不予还是按不住心里的焦躁。开始拿出准备好的榆林市地图，用红笔标记着她们不能漏掉的巡查点。

阿满躺靠在酒店沙发上，茶几上是两杯果茶和三个小蛋糕。边吃，她边用水晶球放电影看。还是身临其境特效，看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跟里面的侦探一起去探案解密。

夜晚又再次降临了，一个人吃完茶几上的东西，还看了两三页《高级神秘炼金材料大全》的阿满穿戴好制服和黑袍。扭头对一脸沉重的林不予喊：“走了。”

手提起那盏古旧提灯，昨日还让人答得开心的灰暗环境今日却格外阴森。林不予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按住腰上缠着的鞭子，一股勇气又油然而生。

阿满手捧着自己的占卜水晶球，宽慰她说：“我占卜过今天的行程了，虽有波折，但绝对有惊无险，别怕啦~”

“我、我没怕……”一开口，差点破音的嗓子让林不予沉默。

她的固执开始破罐子破摔，在阿满这个认定的好人面前。她的侧脸鼓了起来，扭头声音闷闷地说：“好吧，我是有点怕。毕竟昨天还有前辈带路，有什么事也有人兜底。但今天不一样，要是我们运气不好，死在灰面都很难被人发现吧？到时候档案上还会记：林不予，失踪。听起来有点让我难受。”

阿满嘴角抽了一下，眼含挪揄地对她说：“你这人啊~真的很怕有人忘掉自己欸~”

说着，也不再继续耽搁，带着林不予就踏入了灰面里。边走还边说：“都说我占卜过了，有惊无险。你不相信我吗？我的占卜能力在神秘界还挺吃香的，七三执行部的前部长钱浅就是因为这个才死活要我加入的。”

钱浅，这个名字林不予有印象。

四岁还是五岁那年，母亲还疯得没有全然失去理智，稍稍对神秘界能伸出援手的还有点记忆。曾躲过徐季真在她耳边念叨过，要找钱浅、周扬、还有什么无患子，他们可以帮她什么的。

但直到她亲自在十九岁生日那天干掉徐季真，这些人连影子也没有半点。

原来是七三执行部的前部长吗……

阿满一眼便看出了林不予脸上的思索，她回身举起手刀敲了她的头一下，轻声说：“别老想这些，在你没能力直接站在那些人面前时，最好装作全然单纯。演技是人生很需要的一项技能，特别对你来说。”

阿满无意对林家的恩怨做出什么评价，或者说，她不该评价任何身处其中的人类。

作为天然的长生种，她生来便有无限的神秘界资源等待着攥取。她不需要像咬食林家的那些猎狗一样，不顾同胞情谊机关算尽。

至少，对人类她不会这样。

林不予接受了这个劝告。

她们开始心无旁骛地巡查了。

灰面虽被雾霭罩住，但这里却也有着明面难以匹敌的绚烂色彩。

夜空是流转的灿烂星河，林叶是生命勃发的绿意，空气是清透心肺的激流，生物是搏杀求生的众灵。

它是绚烂，亦是杀机。

在目睹又一个小型生灵族群被行走的斑斓猫吞吃殆尽后，林不予胳膊上窜起的疙瘩是彻底消不下去了。

穿着风衣制服，也感觉到透骨寒凉。

阿满却没心思缓解她的情绪，脚步轻悄退到她身旁。不说话，扯了扯她的衣袖，往前一指。

铺天盖地的磷粉蛾灵在十几棵鬼虬树木间狂欢，捕食而来的血渍撒了一地，跟斑斑点点盛开的红花类似。

眩目迷离，浓郁的花香混杂着血腥气，成为了罐头开启前兆的欢声。

此前忐忑不安的林不予眼神冷厉，唇线拉直。圆润指尖隐隐泛黑，白色的线弧好似隐匿其中蠢蠢欲动。

阿满无声对她打了个手势，鞋底篆刻的无声阵纹此时稳稳发挥功效，带着阿满退到了林不予身后五六米处。

随着阿满这个后勤的退出，林不予不再忍耐。指尖蛇鞭真如蛇蜿蜒，向前撕咬而去。

阿满也赶紧扭开提灯，让其中的火焰飘出，引导着依附到她从黑袍里掏出来的一块事前刻录的小型阵盘上。

火光大盛，逐渐转变成了黑色。阵盘往地上一扔，阵纹如同蚁群攀爬在地面快速成型。

一个阿满花了大价钱的防护阵法成型，安全得到保障后。阿满掏出传讯千纸鹤，在阵法的火焰中点燃。

本来还平平无奇的千纸鹤顿时一阵爆燃，白光消失，十几只小千纸鹤极速飞了出去。

它们去找同在榆林市巡查的调查员支援了。

解决完报信问题，阿满拿出自己的水晶球，捧到眼前。眼睛一瞬变成了金色，透过它望着林不予，轻声宣告：“我要她，百毒不侵……噗！”

说完，阿满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

林不予正一鞭一只磷粉蛾灵，左支右绌。时不时还被磷粉扑一脸，白皙面庞隐隐泛青，快呼吸不过来了。

阿满的祝福加持来得正好，她正要惊喜扭头感谢。变成蛇瞳的紧缩瞳孔中，阿满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后。左摇摇，右晃晃，噗通一声倒下了？！

“花满——！！”

林不予悚然一惊，还不等她冲出包围向阿满跑去，一股生冷气机先锁定了她。

大脑反应不过来，但求生欲先一步促使她扭转了身体。将将擦过她的面颊。一道恐怖的血口从她左耳垂前直接划到唇下，血液就像水坝开闸，哗啦一下，沁润了上半身。

人类本能的尖叫被紧涩抑制在喉咙里，唇瓣上下呼和，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痛、痛痛痛痛痛——！！！！！

自继承蛇巫之位以来，身上异变最明显的金色蛇瞳紧缩成了一根细针。不断落泪的同时，死死盯着卷去她大块血肉的枝条。

枝条漆黑油亮，树皮疙疙瘩瘩是一些扭曲的文字。树叶沾满了她的鲜血，像人手一样蠕动着，不断往那块被扯下的血肉中探去。磷粉蛾灵围绕着枝条上下飞舞，但就是没有一只胆敢落于其上。

她就这样看着，看着枝条扯着自己的血肉，塞到了树干裂出的漆黑大口里。

“黑、黑树灵……咳咳，剧烈腐蚀毒素，伴随强烈麻痹，嗜血，噬人……”阿满昏了一下，又很快清醒。沾满自己呕出的湿滑血液的手掌紧攥着水晶球，打算再给林不予施加一道祝福。

“咳咳，”对阿满来说，吐血根本不算什么。但要命的是，她要顺畅说话，血液却先呛进了口腔，让她止不住剧烈咳嗽。

“春之生机，赋予、赋予……咳咳，赋予偏爱者无伤无痛的治愈……噗、咳咳咳……”

给完自己现在能给的最佳防护后，强制用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施行绝佳防护的阿满头一昏，眼一花，神智强制下线了。

被点出身份的黑树灵也不再装蒜，磷粉蛾灵围绕的这十几棵树都出现了异状。戏谑、怨恨、嬉笑的脸出现在树皮上，两颗扣除眼球的空洞眼神里，是专注盯视两人的贪婪。

林不予也在脸颊的痒痛治愈中反应了过来，不顾还在愈合的伤口。蛇鞭一抽，抽开了黑树灵和磷粉蛾灵围堵的一道缝隙，果断试图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