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复制 第17章 「输给月亮」

〓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广袤的夜空。喜欢天上无数闪烁的星辰，并在很多个梦中当作背景补充，或是当作纪念岁华的照片，收藏在恋恋回忆中。

就像我的名字。

后来我想，那可能是我对天外世界的原始向往，所以让我在上帝视角最开始的设定里，就不普通。

3岁生日时我也是在那样一个夜晚，在海边向着深色的海与夜走去。但是不知为何，海上生着巨大的圆月，掩盖了所有璨星。

天真的我以为是离得太远，于是我走近海里，任由自己溺死在冰冷的海水中。海浪卷着我的身体，就像卷走一袋垃圾，一块深海鱼的食物，一具会被亲人悲伤忆起的骸骨。

我在死时仍遗憾着，没有见到哪日的星辰。

直到我被黑白色的线条救活。

然后世界开始出现沙沙地绘画声，伴随着色彩。

我一伸手，画笔还奖励了我一颗软绵绵的可爱星球。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林莱。

很难相信，我见过当时描绘这本漫画的你。

你用文字与二维的我交流，并告诉我，我其实是你无法控制的角色。你说你从来没有设定过我喜欢星空，没有让我把星星记住，没有让我在海边走失，也没有安排我溺死。你经常把我画到一半，等回过神来，诶？你怎么去了那里。

你笑着画了自己大人的模样，指着3岁的我假装生气，怎么不听话呀小辰。

小辰不知道，我毕竟只有3岁。

于是你只能在下一页把我复活，并说这本漫画终于有点意思啦，希望我能早日与你的女孩见面，为了让我不要总是遇到危险，你会给我几个超级设定，别人都没有哦。

我被海浪拍回海边，我站起来后发现脚边多了一只，咕噜咕噜冒泡的红眼睛小怪兽，我还不理解那是什么。

然后夜风忽然吹拂我的面颊，像有人轻抚我的头让我回身，于是一回头我便发现月亮已经消失不见，巨大的夜空所有星都明亮地闪耀在眼前，像你给我的豪华生日礼物。

但很可惜，后来我对这段记忆随着长大渐渐模糊，就还记得我在等一个人。在等待过程中还有一只鸟陪在我身边，那红光的小怪兽出现在我的洗手池里，浴缸里，还有水杯里。

我对他们从奇怪到适应。

比如我非常恐水，那段儿时溺死的过程或许还是给我的身体造成了精神伤害，于是我的小水怪在每个夏天的雨天都让我出去跑步，把我推进泳池练习游泳，让我养鱼，让我去海上冲浪，让我与水产生并不可怕的感情。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或许是为了有一天，让我能够在水中救下你。

我仍旧没有忘记在夜晚遥望星空，我偶尔会在自家顶楼看星星睡着，醒来时有厚厚的羽毛温暖我。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孤僻的人，同学和老师认为我总是很奇怪，老自言自语，独自在大雨中奔跑，在大半夜走出去看天，对着树上不存在的东西喊飞远点，真是个怪人。

是那两个家伙，害了我啊。

直到大学毕业，我遇到了贺城。

他就像从天而降一样，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很好奇，结果他说是声音，说我给他喜欢的二次元游戏的作品里配了一个男性角色，因为很讨厌那个角色抢走了他的二次元老婆，所以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还借酒消愁喝多了上了医院。

我不准备向他道歉。

后来我们作为挚友，合租在这个城市的一隅，各自为生活奔波。

贺城比我要辛苦一点，上课，做家教，备课，各种演讲汇报。以及去全国线下参加动漫展会，游戏展览，攒钱出国去世纪各地参加动漫展会，游戏展览……

把辛苦攒的钱都花在没用的事情上。

然后我被他骂，说那可都是他的爱。就像你爱星空一样，在他看来，那也是没用的东西。

我虽然很生气，但也理解他了。

甚至买了一个特别贵的手办跟他道歉，他抱着我说爸爸，认识你真好。

说实话，我的人生，到那个时候为止，都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大的苦难。而且还有了两个保护，过得还算不错。

除了内心一天天地孤独等待外。

我真的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久，我都已经忘了你的样子，但内心的想见你的意念却从未消失，甚至越来越庞大。

我每天都笑着，活着，但每天却都像碌碌无为的时间的钟表一般，滴滴答答将时光重复。

有时从噩梦中醒来，发现你走了，死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时候我就会去看看夜空，来抚平心中无望的思念。

〓

于是，我在一个普通的某天清晨，做了一个星空下坠的美梦，在那梦中，我抓住了一颗闪耀的宝石星辰。

我在大雨中奔跑，我兴奋，害怕，欣喜若狂，激动颤抖，我找到你了！我见到你了！我们又见面了！

我终于等到你了！

然后你却非要去死，还没等一等我给你讲那个，海水与画笔的故事。

我是洛昔辰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但还好，我还是救下了你。

我每时每刻都守护在你身边，尽力地帮你回到平静的生活。

可我渐渐明白，什么是事与愿违。

我们时隔二十多年的相见，原来只是分别开始的序幕而已。

我这两天总是会想，这本漫画，一定原本准备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美好场景，让我一遍遍来说我爱你吧；或许还有一些让人讨厌的误会，分别与泪水，但仍不会阻止我一遍遍说我爱你吧；就算有再多的苦难在未来以后，我们也一定会走向幸福的HE结局。

虽然现实就如那晚高悬的月亮，掩盖了渺小世界的我们。

小林莱闪现到我的空间里。

平静地看着我。

林莱哭喊着什么，贺城大叫着什么。甚至上帝视角指挥着水怪与巨鸟做着什么。

我也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死亡再次降临。

“我不挣扎，我不是一个喜欢挣扎的人。只是请你，能不能让我与我重要的人告别。”

“不要告别，小辰哥哥。”她警告我。

“为什么，这点愿望都不满足我。”

“因为总感觉，你的告别，最终会阻止我。”

“你很聪明，但是有句老话讲，死者为大。给我点时间吧。”

然后我的水怪变成无穷水球包裹住小林莱，巨鸟再用身躯紧紧裹住，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

我回头看向贺城。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只是为了等待谁而生，所以我很感激你。但是说这些话实在有些肉麻，估计你也不爱听。”

“……你要干嘛，你别吓我，谢语屏没了……你不要也没了……我已经崩溃了……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贺城情绪激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从没见过他这般崩溃，他可是最有办法的人呢。

“你可是最有办法的人，哭哭啼啼干什么。嗯？爸爸今天要给你个巨大的奖励，期不期待？”

“你妈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开玩笑呜呜呜！”

我身后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我看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丑，有水拍在我的身上，像那晚的夜一样冰冷。

“快说期不期待！”我大笑着。

“期待！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从兜里拿出我的闪光宝石，你说它拥有去往一切地方的力量来着。但我实在不懂，就像看不懂深奥的夜空——

于是我用力一抛。

“拿着！！答应我！！去把这些个世界搞个明白！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去找上帝视角谈判！去将规则打破！你可以的！去找回谢语屏！找回我！救出林莱！你一定可以的！！答应我……”

我最后看着贺城，看着那宝石穿过了坚硬的空间体，向着贺城面前像流星一样划过去，贺城眼含泪水，张大嘴接住，没有说出任何话，瞬间消失了。

逃吧贺城，你有那个将一切轮回的本事。

我立即回身，在巨浪里淌水，向着林莱走去。

“我们一定在其他的世界，有过很多次的见面……我们很可能已经相爱……结婚……我们白首到老了……无论如何……我和你绝对不是第一次重逢……就像在最开始，我们遇到了五次一样……”

“洛昔辰……洛昔辰……”

林莱在我视线很远的地方哭着，我们就像那隔着银河苦苦才能见一次的鹊桥鸳鸯。

“我知道……相爱的人……最少……最少要从……喜欢开始说起……但是……我知道……没有时间了……所以……”

我开始不停吐血，身后像插了刺入骨髓的钉，疼到泪如雨下。

“所以……”

“我也爱你……”

那灿烂的星空啊，那二十年如一日的思念啊，终于是……终于是得到了救赎……

“我……我相信……我们终究……还会重逢……我还要……还要等你……”

我坠进浪涛里。

于是我剩了最后一件事情。

“2号机！还没找到进来的方式吗！哥哥要讲故事咯！”

“别催啦，人家已经飞了四百五十多万年了，还有五万！马上就到！”

“好！那我们继续那个神经病的故事吧！”

“好！那得了精神病的女孩与悔婚的男孩相遇，后来怎么样了！”

2号机终于在巨鸟四分五裂的尸体，平静的海浪，流血的我身边出现。

但我已经没办法给她故事的后续。

她遗憾的望着我。

“小辰哥哥，「不是你的错」，那女孩对男孩说。”

真好。

失去意识到最后一刻，我看到天顶居然洒下了巨大的深色的夜空，缀满了亮眼的星辰，一如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