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 第3章 3

晚饭时商停云精神不太好，下午体力消耗很大，但饭就吃了一点点。

张婶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商停云摇摇头只说没胃口。

张婶特意注意了些，发现小孩晚上水果也不吃了，还跑了好几趟厕所，脸色也比晚饭时更难看。

没发烧，只是没精神拉肚子，她严重怀疑是中暑了。

于是碗里倒了些白酒，拿着调羹上去给他刮痧。

商停云趴在椅子背上，掀起衣服的后背没几块肉，都是根根分明的骨头。

他很能忍痛，张婶下手的力道不算轻，也愣是没吭一声。

很快整个背部都是血红色。

张婶给他把衣服拉下来，目光有些不落忍，下午的事情她也知道。

在这边工作多年，晏家小姐的脾性再是清楚不过，知道小孩玩的过分，但是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

她最后还是叮嘱了句：“以后自己躲远点，实在不行也可以示弱，总归能少受点罪。”

商停云点了点头，“谢谢张婶。”

房间很快就剩了他一人，又在椅背上趴了会，才起身走去书桌旁，将今天落下的学习计划补上。

聘请的家教是一位女大学生，可能来的时候了解过今天的服务对象，又或者是有人提点过，在宴青宁耍性子不配合时，她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也没有强逼着她怎么样。

大部分时间都是顺着她，只要将课程时间熬到就可以。

反观商停云就认真的多，每一个知识点都做了标记，有疑问也会找机会提出，并且这个小孩很聪明，稍微点一下就通，一开始落后的进度，在他自己用心预习的情况下，反超了过去。

姜妗妗又来了好多次，不过两人除了在言语上时不时挖苦一下，没再实质性的找商停云麻烦。

日子好像变得也不再那么难过。

八月中旬，第27号台风形成，预计当晚在本市沿海登陆。

白天除了没太阳，外面静悄悄的连风都没有。

宴青宁心血来潮要去逛街买衣服。

司机将她和商停云送去了商场，一层一层陪着逛下来，衣服倒是没买多少，玩具买了一大堆。

东西不重，但是体积大，商停云终于拿不下了，左掉一个右掉一串，捡东西捡了一路。

宴青宁拧起眉，鼓了鼓腮帮子，“真没用，摔都被你摔破了。”

司机和商停云对视了眼。

宴青宁突然觉得没意思，反正也买的差不多了，转身坐电梯去停车场。

外头的天更黑了一些，这时雨没下，风已经刮了起来，街道旁的树冠整个乱摇，沿街行人数量骤减。

宴青宁梳着漂亮的公主头，几根小辫子缠绕在一块，剩下的柔顺的披在脑后。

这会被风一吹，整个往上窜，盖在了脑袋上，跟个行走的燃烧煤球。

她捂住自己的头恼火的大叫。

司机瞧见连忙捧着大包小包加快脚步去开车，商停云抱着一大堆东西站到风口，试着替她挡风。

结果风没挡住，玩具盒全部给吹了下来，一个不落砸在了宴青宁身上。

她尖叫：“商停云你完蛋了！”

车子平稳的开进车流，冷气打的很足，出风口呼呼的吹着。

宴青宁的脸色差的离谱。

这会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她扒拉好几下都没用，狠狠瞪了商停云一眼，“诚心看我笑话是不是？还不来帮忙。”

商停云犹豫两秒后，默默伸手探向了她的脑袋。

十岁男孩的双手做过农活，扛过杂物，拽过木棍，独独没有碰过女孩柔软的发丝。

十根手指穿梭在她黑亮的发间，就像粗糙的木棍缠上了蚕丝，理不干净，还时不时把宴青宁给拽的头皮一紧。

宴青宁火一阵阵的往上冒，扭头就一拳头砸他胳膊上了。

商停云难得为自己说了句话：“我没绑过头发。”

“我让你绑头发了吗？自己房间被子叠那么干净，整个头发就要你命了？”

头发跟被子能比吗？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商停云本来就话少，这会又沉默下来。

打打闹闹了一路，回到家宴青宁的头发直接乱成了鸟巢。

她难过的包着两泡泪回了房间，觉得自己可爱完美的形象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摧残。

商停云捏着被砸麻了的胳膊，转去厨房给佣人帮忙。

第二天宴青宁扔给商停云两个长发芭比娃娃以及一个平板，让他跟着自己选出来的发型学习扎头发，每三天真人测试。

毕竟出门在外，特殊情况总要有的，她自己手残不要紧，身边人总要样样精通。

商停云于是每天又额外抽出半小时来学习给女孩子梳头发，一开始进度并不理想，第一次测试，拔下了宴青宁好几根头毛。

她差点又哭了，拿着一把戒尺往他手上抽，抽了十几下，手掌明显红肿了才作罢。

第二次测试失败后不单抽手心，在他没顺利掌握技巧之前，一律不得吃晚饭。

商停云抿了抿唇，冷冷的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小孩子正是贪吃长身体的时候，张婶看着心疼便每天都会偷偷给他留个包子当夜宵，属于商停云的夜晚才不至于太难过。

快开学时，商停云的晚餐终于又恢复了，而宴青宁每天起床后的梳头任务也都交给了他。

“呆了两个月，还适应吗？”林川这天过来看他，还特意送了他两套衣服。

商停云回想这一言难尽的两个月，要说适应其实也真没有多适应。

“还好。”

“明天我会送你们去学校，你多照看着宁宁，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你们班主任，我会提前给她交代好。”

“好的。”

商停云拎着两个购物袋，规规矩矩的站在林川跟前，头发长长了不少，人也比第一次见时白了很多，原本掩在暗处的五官显露出来，意外的多了几分秀气。

倒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小男孩。

林川拍拍他的肩，让他回去休息，自己也转身离开了晏家。

小学一个班三十来个人，宴青宁的同桌是个小胖子，体型的问题，坐在那容易占别人空间，因此两人经常发生争吵。

宴青宁是个刁蛮任性的，嘴巴又比较尖利，小胖子完全吵不过她，磕磕绊绊的只会在那涨红脸憋气，有时候实在气狠了就会动手打人。

每当这时候，坐后座旁观的商停云就会出手，拿笔轻轻戳一下他的胖胳膊，整个小臂一酸，打人的力道就泄了下去。

课间商停云去上卫生间，洗手的时候被人甩了一脸水。

扭头看去正是小胖墩——方圆。

以前没干过泼水欺负人的活，这会圆脸上都是心虚，但想到这人帮着宴青宁欺负自己，又实在觉得委屈。

他骂又骂不过，打更打不过，整个人都快碎了。

这会稍稍冷静了些，他压根不敢找宴青宁麻烦，因为班里还有一个女魔头是姜妗妗，她们两个合起来简直能把他吃了。

可是心里的怨气又实在装太满，鼓足勇气就跟着商停云过来，不轻不重的洒了他几滴水。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帮她？”小胖子忍着泪，委屈巴巴的质问。

商停云转身想走，想了想又觉得这人有点可怜，对着这么一个巨型包子，无语了几秒，抓了抓眉梢，“你别挤她不就行了？”

其实在他看来，开学后的宴青宁还算乖的，都没故意找事。

方圆更委屈了，“我没挤她啊，是她动不动就推我肚子。”

“那你就把桌子拉开一点，别让你的肚子肉碰到她。”

上课铃想了，方圆果然听话的将桌子拉开了一些。

宴青宁嗤了一声，心说一个死胖子还有脸嫌弃别人。

开学后作业多了不少，家里另外布置了一个小书房供两个孩子放学后做作业用。

宴青宁倒不是说完全不愿意做作业，她可以做作业，但不喜欢那些千篇一律抄抄写写的作业。

因此但凡是抄写类的作业她都推给了商停云。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已经很现实，也经常会攀比，尤其是像他们在读的这类贵族小学。

晏家的吃穿用度都是拔尖的，商停云作为宴青宁的跟班也享有同等待遇。

只是外在的东西很难掩盖内在的本质，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商停云穿的用的东西再好，也改不了那一嘴浓浓的外来口音，普通话也就算了，外语发音更是离谱。

渐渐的开始有人喊他“土包子”，起先是背地里，时间一久也开始当面取笑。

商停云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然而没反应有时候也会被误解成是另一种挑衅。

一段时间后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这个学校，自己又被孤立了。

好在他不是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何况对比武校遭遇的欺凌，这里的就跟挠痒痒一样，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家都知道宴青宁走哪，这人就会跟那，也大致猜到这人暂住在晏家，只是宴青宁基本当他不存在，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拿正眼瞧过。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顾着脸面放他一马，有些甚至变得越来越过分。

塞垃圾，划课本，再或者是给椅子抹泥浆。

商停云将椅子斜着放进水池，冲刷上面沾满的泥土。

“哗哗”的水声中，宴青宁恰好从里面出来。

她走到旁边洗手，目光从湿漉漉的椅子缓慢上移到商停云没有表情的脸上。

“小林子跟我说你很会打架，怎么我瞧着好像名不副实呢？”

商停云将椅子拿下来抖了抖，“你没有危险，我就不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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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