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之初夏瑾仙 第217章 劫还未至

夏意微燥，皓月清冷，

一袭清爽的浅杏色衣衫披身，遮住了一身的伤痕未愈。慕容初夏的头发半干，只用一根红绳绑在发尾，额边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胸前，平添了几分凌乱美。

珍珠流苏别在鬓边，在她耳边悠悠荡荡，晃出轻微的弧度。

慕容初夏脚步悠悠，带着裙摆微动，行在雪月城交错的小巷间，她伸手推开了一个很是幽静的院子的院门。月光洒下，照了景色很是明朗，院子里绿意葱葱，有一条秋千绑在藤蔓中间晃悠着，上面却没有坐着人，庭院的右边有个小亭子，那里摆着一张古琴。

十二的月亮啊！虽然不是十五十六的圆满，但也已经有了几分圆意。清清泠泠的月光之下，方知水中如藻荇交横之言不假。

她拂过衣袖，走过去，款款在琴前面落座，古琴琴弦根根纤细剔透，伸手拂过琴来，却是并没有触碰到琴弦上去。

想了一下，慕容初夏抬起头来，取出了自己小巧的埙来。

悠悠呜咽的低沉埙音便顿时在小院中响起。

埙音刚响，屋子的门就忽然被一把推开来，“嘎吱”一声，一个身着绿衫的清瘦女子拢着头发走了出来。

她身上一股病弱之气，却是两颊似带桃花，睁着一双眼睛直看着慕容初夏：“大半夜的来扰人清梦？”

“我刚睡下。”

乌色的埙离开了浅色的唇，慕容初夏见人出来了便放下了埙，埙音不再响起，寂静的夜色中她轻轻一笑，好似五年前还在天启一般起身让开位置。

只一句话，便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玉色的手指捻着乌色的陶埙，她音色悠悠莫名慵懒：“这不是来见美人，刚刚梳洗打扮好吗？”

叶若依轻轻走到那条绑在藤蔓上的秋千上坐在，手指拢了拢头发，看了眼她未施脂粉的脸。

“我今天听说有江南书斋慕容初夏一把风雪剑闯了登天十六阁，没想到你在外面五年，已经成了江南书斋之主。”

她幽幽开口：“我还以为你跟他一样，来这雪月城一面都不见我。”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

而此时的苍山之上，两道在月色之下的身影悠悠行在下山的山路上。

“我以为你过来是要打架的。怎么提着枪却不打了？”

司空千落白了他一眼：“我只是不知道干什么。又不是非要天天打架。练枪只是我唯一能做并且感受到乐趣的事情。”

“我以为你跟着慕容初夏去江南玩了一遭，能找到些兴趣爱好。”萧瑟随口说道。

“在江南却是看到了些很有意思的事情，画舫听戏，船街花灯，茶楼评书……但是看一时可以，久了，也还不如练枪有意思。不过，后来跟着慕容姐姐一路挑战了五大剑派，倒是打架打的畅快淋漓。”

“打过瘾了之后呢，忽然就觉得其实打架也没有什么意思。到不如找到一二真正交心的朋友，把酒言欢，听歌舞枪。”

萧瑟淡淡评价：“听起来倒是不错。”

司空千落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不过，如果你想跟我打架的话，我可以满足你哦！”

萧瑟神色一变，只听背后枪声带着风声紧跟而来，脚下立刻运起乘风踏云步来一跃而起，匆匆避开。熟练至极的向山下跑去。

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笑声。

听到这笑声，萧瑟一愣，脚步慢了几分，只见后面一杆乌金色长枪已经追了过来，他侧身一躲，却见长枪坠地，而身后的那人儿竟然并没有向他追来，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萧瑟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看了看司空千落到底是没有往这边追的意思。想了一下，他竟然转过身来重新向司空千落站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怎么不追了？”

司空千落抬手召回了长枪，看着萧瑟轻轻一笑。

月光澄澈，清冷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司空千落这时候身上竟然隐隐染上了几分慕容初夏的感觉。

萧瑟走到了司空千落身前。

忽然，她俏皮一笑，那种感觉瞬间破碎开来。

她歪了歪脑袋开口：“我追了你好多次，慕容姐姐说追人太多是会追累的。而且我一追，你就跑了。我不想你跑开了。我想看看，我不追了，你会不会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

萧瑟突然间心里突兀的升起了一抹恐慌的念头。

一下子就怕她追累了，不想追了。

他心里一时间有些难得的空落落的。

“你要累了，就换我追你。”

等到话说出口，萧瑟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脸色微惊，却见司空千落闻言眼前一亮，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萧瑟萧瑟，你刚刚说什么？”

萧瑟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窘迫来，他微微转过头去，勉力掩饰。

“……没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司空千落狐疑的点了点头，手中枪一甩打碎了路边的一从茶花，碎叶花瓣伴着枪尖飞起。她却是转瞬失笑。

背着身子看着萧瑟倒退着走了两步。脸上笑意盈盈。

“好，行！不过呢！师姐呢虽说今儿个不想打你，但是明儿个后儿个要是看见你偷懒还是照样打你。”

“今天，就拿你答应的给我弹琴抵了吧！！！”

话落，司空千落难得有些羞涩，纵身一跃便转身往前跑去。

跑了两步，几十丈外司空千落忽然转头瞪了萧瑟一眼，一杆乌金长枪就这么呼啸而来。堪堪擦过萧瑟那一千两银子一匹的云烟细棉的袖子。

“喂，叫你用弹琴抵了还不快跟上来？！还是非要我真的打你一顿？！！！”

萧瑟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跃纵身跟上来，乘风踏云步越来越精妙无双，他恐吓地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是把我惹急了，到时候我抽出无极棍，把你打趴下！”

“这次就让你一次！”

青衫身影远去，但是却明显的在超过她面前几丈之后放慢了速度。

司空千落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谁让谁一次？”

她攥紧了手中的乌金枪，恶狠狠的跟着运起轻功来一下子追过去：“萧瑟！！！你明天给我小心着！”

“银月枪，哭断肠。我可是已经练到第四重了。再加上慕容姐姐送我的古枪，两把枪一起上非把你打的哭爹喊娘。”

司空千落气呼呼的喊着，声音消散在空旷的山间。

萧瑟脸色微变，一把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下意识压了声音：“姑奶奶啊，你给我小声些！这大晚上的你喊的能让整个雪月城都听见！！！”

萧瑟默默收回手。

这可是苍山，而现在苍山之上可是有着两尊大神。个个都是能随时知道这座山上哪里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司空千落眨眨眼，含着怒气不屑的一笑。

“你也知道大晚上的啊？别气我啊？！”

萧瑟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我的错，我的错。你想听什么曲子？我给你弹？”

司空千落冷哼一声：“这还要我来想？不是应该你来细细筛选给我弹吗？还有，弹一首可不够。”

“好，你想听几首我给你弹几首。”

两人并肩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司空千落消了消气：“嗯，那你说说无心那和尚刚刚问你什么问题了？”

说到这个，萧瑟的目光正式了几分。

“无心，他在跟我打听慕容初夏的事……”

“话说你跟慕容姐姐都是天启城的人吗？”

“是。”

“我没有跟你说过慕容初夏的事情吧？”萧瑟慵慵懒懒的开口。曾经避讳的往事，却在此时缓缓诉之于口。

“没有。”

“曾经的慕容初夏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

“你知道琅琊王谋逆案吗？我跟慕容初夏第一次真正结缘，其实便是因为五年前震惊天下的琅琊王谋逆之案。”

一人一步一步缓缓走着难得说着些很是久远的往事，一人提着枪静静听着。

苍山之上不知藏了几段情，各人心事谁自失落，谁自欢乐？其实也说不清。

上关花繁开，下关风犹胜，花香随着长风弥漫了整座城池。明明都是轻功卓绝的两个人，几个呼吸就能下到城池走完这山路，偏偏一步一步的从傍晚天暗走到了月上中天。

苍山草庐旁，

李寒衣跟着一身紫衣道袍的赵玉真并肩而立在山坡上，夜色未央，清风凉凉。两个人对着少年的心事心知肚明。

“你就在这里结庐而居？也不跟他们接触？”

“吵吵闹闹的，不适合我练剑。”

“也好也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你可以在这里看山气变化，夕阳西下，飞鸟相还。”赵玉真颇有些絮絮叨叨的开口。

明明这苍山景色跟他那青城山都是山上风景，甚至青城山还能被称作仙山，满山草木鸟兽，仙鹤游鱼，他却在这里细细品味，似是到了人间仙境一般大赞特赞。

“你下山来是不是算到了我遇到了不可解之劫？”李寒衣忽然转身开口。

赵玉真微微一怔。

只见李寒衣看着他开口道：“虽然见面不多。但是我大概知道如果不是我遇到什么事了，你不会下山的。”

风拂过她的鬓发，她轻轻开口：“我们大概能有多少时间？”

赵玉真沉默了片刻，确是真的笑了。

“劫还未至，一切尚有变数。小仙女，我不会让你死的。”

赵玉真望着远山，山脉明灭在阴影之中，起起伏伏，像是沉睡着的巨兽一般。又仿佛在积蓄着力量，欲一下子从看不清的黑暗中跳出来择人而噬。

“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此天地已前，则有无量劫矣。这不会是你的劫！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