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他追我逃 第67章 进退两难

草药堆在马车上，如小山丘般隆起，阿厉冷冰冰的脸，在雨水中模糊不清晰，执拗地站在车旁。李昭微掀开帐篷，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她掠过盖着雨布的草药，抬头间仓促撞进氤氲着担忧的眼眸里，湿漉漉如同倔强的小土狗。

李昭微不着痕迹叹息了一声，不顾后面小兵叫喊，直接走进雨里，揭开雨布去瞧。

数量虽多，但是种类确实很少。

阿厉似乎有点懊恼，闷闷地说道：“只找到这些，你要我派人去城里找。”

去城里找？两国之间都闭市了，若不是佟仁东，他们连火浣布都弄不到！

雨水顺着李昭微的脸侧流淌进领子里，冬日的雨格外透心凉。她举着雨布严肃地清点着里面的草药品种。

耶律冶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瞧见他们俩人在雨中如落汤鸡般围着马车。平日里李昭微都会罩着外袍，盖住她的软剑也遮挡身材。此时被雨淋湿，衣服贴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瘦弱。

“你们不知道躲雨么？草药淋坏了怎么用？”耶律冶不由得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厉像是回过神一样，要去抢李昭微手里的雨布，盖好草药。

李昭微快他一步，将雨布掖好，沉声道：“可以用，推进去放好吧。”

“真的？还有那些没找到的，我......我再去找？”得到李昭微的答复，阿厉的心放下大半，有些语无伦次，“还有些地方，我还没去看......我......”

“不必了。”李昭微见他如此，心中不是滋味，“这些够用了，还缺的他那里有。”她说完抬手就指向耶律冶。

阿厉顺着她的手，瞧向耶律冶。

对上阿厉的目光，耶律冶静默一瞬，点点头道：“她昨夜跟我说了，你赶紧把草药安置好吧。”

得到信任之人的首肯，阿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赶忙和小兵一起把草药推进仓库。

李昭微上前拉着耶律冶的手臂，远离在忙活的两个人。耶律冶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撑起伞遮住李昭微引着她往大帐走。

“说吧。”

进了帐篷，耶律冶随意地将擦手毛巾兜头丢给李昭微，李昭微也不扭捏，直接拿起来擦头上的雨水，边擦边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半是哄他半是真话。”

“什么意思？”

“这毒能解，他找的药里面有合适的药材，只要再找到一种传闻中，长在极高雪山上的雪莲入药作引，可以保他无虞。”

“那另一半呢？”耶律冶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李昭微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启齿，罪魁祸首总归是她自己，“另一半......毒素有余存，只怕伤他四肢，有半身不遂风险......”

“我不同意！”李昭微话还没说完，耶律冶立刻斩钉截铁打断她。

毛巾吸满雨水，拎在手中湿答答地，不停地往地上滴水，打出让人烦躁的声响。李昭微不自觉用力抓紧，更是拧出一大股水流，“噼里啪啦”如玉碎珠链。

耶律冶盯着眼前这浑身湿透的瘦弱身影，眯起眼睛似乎透过她看到更远处，“我不会让他半身不遂的，你还缺哪些药，你老实说我再派人去凑。”

李昭微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沉默不言手不断绞着，毛巾都在她手上拧成麻花。

过去了许久，直到雨势变小，她才缓缓开口：“我在大虞有草药铺子，若你能找到我的人，来回六日赶过来，或许比你在草原里转悠来得快。”

“怎么找上你的人。”耶律冶盯着她冷声问道。

“你信得过我吗？”李昭微自嘲一笑。

这回换耶律冶沉默住，阿奈是很重要，但他的臣民在他肩上的担子也很重要。这便是上位者的两难，责任与情义总是难两全。

李昭微也不去催他，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明白，立场就是立场，立场之外可以有多余的情绪，但立场之内只能是权衡利弊。

暴雨总是会很快见天明，但这种淅沥沥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哒哒哒”有序地打在帐篷顶上，两人谁也没有出声。

马儿骑得快，总能将人抖起又砸下，陆长华在马上颠簸，五脏六腑搅得难受，血咕咚咚往外吐，每次都呕出一大滩鲜血。何从看得眼底通红，陆长华不止是李昭微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

夜里的草原寂静得可怕，他们劈出一小方地儿，燃起火堆，挤在一起取暖。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刘励他们想了两天，还没想出如何回去汇报。

何从还有何榕即焦急回去报信，也焦急陆长华的救治。奈何陆长华经不起颠簸，但拖久了也怕病入肺腑，着实两难。

瞧着昏昏欲睡，面无血色的陆长华，何从心中百般焦虑，她眉毛越皱越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咬着腮帮子，猛地站起来。

惊起一片栖息寒鸦，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到，呆呆地抬头看向她。

“刘统领。”何从率先点了刘励的名字。

“在、在。”刘励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拨我三个人，我带队先回去找你们世子搬救兵。”

何从转头，神色凝重地对何榕说道：“大哥，你照顾好长华，慢点走别颠着他，我会救回大当家的。”

刘励沉吟了下，觉得何从说得有道理，当下站起来说道：“我和你走，我得回去向世子汇报。”

说完，他环顾了一下仅剩下的人，“就我们俩走吧，我武功不弱，剩下的人手都留给何大哥，他带着陆兄弟不好腾出手对付追兵。”

何从也赞同，点点头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

这两人都是利落的性子，一拍即合，当即分好粮食，交代好一切。

二人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冲出许远，马蹄疾驰，在坚硬的土地上踏出沉闷有力的声响，亦是踏在在何从的心上。

明月高悬，他们的身影在草原上疾驰而过，仿若两道闪电，风在耳边呼啸，吹得他们衣衫猎猎作响，何从心里实在急迫，不断催马前行。刘励落后她一个身位，从后头向前瞧去，浓稠的夜色仿佛要将何从纤细的身影卷入其中，他心下发紧，亦是下意识挥鞭赶马。

卫景珩在李昭微出城没多久就接到急报，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手头的安排还没落实，又突然接到靖王仪仗已到达军营外的消息。

不得已，他只能整军，率队迎接。

好在此前他已经送去地图，又派了亲卫人手给李昭微，以及之前嘉潼关遗留的关卡他也做了埋伏，想必以李昭微的急智应当出不了大错。

思及此，他心下稍安。

靖王此次出巡是替皇帝巡视边境，对镇北军施压，仪仗排场十分大。

队伍最前面金锣开道，每敲一下，声音震荡得极远，只是军营在郊外，没什么百姓，只能震退些许孤魂野鬼与小兽。紧随其后是幡旗仪仗，上秀五爪金龙，极细的金线拧成细丝所绣，火光照耀到的时候金光闪耀，栩栩如生。

待开了道，靖王的马车才姗姗来迟，御赐俊马长途跋涉，也不由得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靖王由内侍搀扶下车，见着跪了一地的将士，他眼底闪过暗芒——好一副气宇轩昂的精气神！

他心下暗赞，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军。

靖王卫昱祯是带着安抚圣旨来的，只能站在一旁任由他们跪着，等内侍置好供桌，焚香祷告。

一通做派结束，饶是卫景珩也是跪得膝盖发酸，他偷偷抬头瞧去，只见卫昱祯正背着手，好笑地看着自己。卫景珩回他一个挑眉，又俯身跪好。

熬了又一炷香功夫，卫昱祯才把圣者宣读完毕。

要不是是替帝王出巡，得做足派头，卫昱祯也不想如此麻烦，圣旨一宣读完毕，就挥手让人四下散开安顿，他和卫景珩并肩进了他的主帐。

才跨进去，卫昱祯自然而然地坐到主位，卫景珩也不与他相争，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最近怎么样？”卫昱祯一落座先带头寒暄。

卫景珩点点头，不甚在意地敷衍道：“还行。”

卫昱祯瞧他眼下乌青，就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他先转了话头，笑着说道：“你还是穿这副盔甲显得精气神点，在金陵绫罗绸缎穿着，像个没骨头的泥人。”

卫景珩知晓他在嘲笑自己没规矩，不由得笑了，摇摇头道：“还是这野地适合我，你们京城规矩太大了。”

“这里适合你，你怎么还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卫昱祯似是不经意，将话又绕回他身上。

卫景珩摇头，淡淡道：“最近有些北狄细作，处理起来麻烦点，忙了些。”

见他如此，卫昱祯也不深问，在军情这个话题上他们之间不能着急。恰巧此时有亲兵来上茶，他接过匀匀撇开浮沫，喝了一口放下，才又转言道：“你此前来信，说你要引荐李丰禄的孙子，现下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