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 第5章 1.5

李雪按照原定计划，来到探国，一下飞机就搭乘专车直接前往荣曜集团的实验基地。

实验基地负责人林一虎是谢雪母亲来探国时救助的孤儿，后来也成为谢雪义弟，一直待在探国负责荣曜在这边的工作。他完全称得上是李雪以外，谢雪最重视的心腹。

之前每次李雪来查验新品，都是由他全程接待，这次也不例外。

林一虎带着李雪，穿上防护服，全身消毒，走到基地最深处的气体实验室，给她展示了一款用黑色玻璃瓶装着的喷雾，“这次新品，我们首次尝试添加花香。跟香水和香薰的作用类似，都是通过香味，以增加个人魅力为噱头，吸引年轻人的好奇心。在包装上，我们也计划利用彩色香薰瓶，可以放在醒目的货架上，掩人耳目。”

李雪资料不离手，逐行对照新品成分。探国实验基地目前主要以研发保健品为主，是为荣曜集团输出最多新品的实验基地。这次新品定位与前两次相似，都是意在提高目标消费群体的注意力和保持高度兴奋状态，只是这次从药片改成直接吸入式的喷剂。

按李雪的理解，这就是一款在国际药物法边缘行走的兴奋剂，多一点会上瘾，再多一点会伤及神经系统。

“我们这次针对的依旧是大学生和年轻白领，已经在线下做过两次大规模实验。一次是在夜店门口派发试用装，另一次是举办了一个相亲活动，效果都非常好，收集回来的数据也相当理想。相信雪姐看到这些数据，也会很满意的。”林一虎对这次新品相当自信。

针对成分表，李雪表情凝重，压低声线提出质疑，“□□的含量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如果随便吸两次就闹出人命，这还怎么做生意？”李雪每次都会找不同的借口降低产品副作用，起码不至于危害人身健康。

林一虎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解释，“这个比例，我们也是经过多次反复测试。

之前按照李特助你的意思修改成分比例，在投放到市场之后，收到大量反馈，表示效果不明显，造成我们的产品市场竞争力不足，销量直线下滑。”

语气中多少有点抱怨的味道，但还算有所顾忌，“这次的□□比例虽然提高了，但相对其他成分的药性也随之降低，这点你可以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人的。”

李雪听得出来，林一虎有在暗中发力。

跟他打交道也有些年头，自是了解不过，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他又对谢雪忠心耿耿，这种硬骨头最难啃。李雪默认了产品方案，与其无休止地争论，还不如从根源缔绝。

根据以往经验，李雪会住在荣曜集团名下的酒店里，参与两到三次产品投放测试，整理出数据，发送给谢雪。只要谢雪确认数据没有问题，就能安排正式投入市场。

李雪对于这些步骤程序早已烂熟于心，只是走下过场而已。加上林一虎提前做过测试，整套流程下来，顶多一个星期便能完成。

但让李雪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数据发送了好几次，谢雪都没有通过，时间远远超出她预期。按谢雪的说法，数据规模不够大，测试用户过于单一，大学生消费力不够等等。

为此，她还特地把年龄层扩大到16-40岁，还额外增加了测试点。除了本来的酒吧、夜店、派对厅等消遣的地方，甚至增加了商场、电影院、游戏厅等公众场所。所有数据都一致地证明，这次的花香型喷雾潜力巨大，一经面世，消费群都会为之着迷。

就连林一虎都想不明白，到底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但谢雪一次又一次地推翻数据，每次给出的理由都不尽相同，让整个探国基地的人都无所适从。

* * * *

“都过了快两个月了，你还在探国呢？什么时候回来啊？”田薇薇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跟李雪通一次电话，今天是视像，“我就说吧，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心里就不是很舒服……你现在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啊？”她越来越小声，难掩自己的担忧。

李雪露出八字眉，深表无奈，但又不能直接说出真相，“哎，那也没办法……也没有危险啦，只是你姐好像对这次项目的效果不是特别满意。我在这边挺好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田薇薇低下头，有点不放心，再加上一点牵挂，扁起嘴委屈巴巴，“之前还说几天就能回来……啊！桐姐啊！”

“听说你染上我丢手机的毛病？”李雪隔着屏幕，从桌子上拿来一个简笔画的手机绳，在镜头前摇晃，“你看，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上面这个是我画的，还可以吧？”

“哇，好可爱啊！”田薇薇看到手机绳上有自己的样子，眼睛瞪得像两颗大灯泡，又大又亮。在李雪面前，她总是像个小孩子。

李雪拿着手机绳，正面到反面一一展示，“你看，这是夹在手机中间，然后挂在身上，就不怕丢手机啦。可爱吧？我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田薇薇趴在床上，盯着屏幕里的手机绳，一只手托着下巴，开始吐槽模式，“这个月我们也好忙好忙啊，之前尚励国政府开放商圈经济，吸引了一批外国商旅。但最近发现有队来自探国的商人，行迹可疑，我们整个商罪科都因为这件事废寝忘餐。我这是刚回来，洗个澡换套衣服就要回去了……”

李雪眼睛快速左右移动，内心充满疑问，“又是探国？……你要记得吃饭啊，别熬坏自己身体了。”

田薇薇正想继续说，手机里连着弹出好几条信息，“桐桐，我不跟你说了，来不及洗澡了，”

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扒开衣柜门，随意翻出一套衣服，扯着嗓子和李雪隔空对话，“后面几天可能没时间跟你通电话了，你给我发信息吧，我有空就回你。”

手机随意扔在床上，一边换衣服，一边着急忙慌地交代着，“你在探国真的要注意安全啊，我听说那边治安很差，到处都乱泱泱的，给你的平安符一定一定要带在身边。”

李雪已经看不到田薇薇的样子了，“带着呢，就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田薇薇换好衣服，捡起手机，一下又换回孩童般的笑脸，“那就好，记得每天给我报平安哈。”

她举起食指和拇指交错，对着镜头比了个心，“好了，不说了，拜拜，等你回来！”说完就把视像挂掉了，李雪连回复都没来得及，“嗯……再见薇薇。”

* * * *

在一场简单而隆重的宴会上，田薇薇盛装打扮但却心不在焉，她趁着空档，向坐在身边的谢雪打听李雪的行踪，“姐，你最近有跟桐姐联系过吗？我之前忙着处理其他案件，后来发现她一直没再跟我联系。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找到她了，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田薇薇难以掩饰心中的疑虑，但谢雪不但没有告诉她实情，还提醒她今晚不宜多言。

这是一场四大家族都会出席的宴会，也是谢雪第一次带田薇薇一起参加。

往年都是李雪陪同一起来的，每次都坐在自己旁边。但这次，李雪恰巧不在，谢雪也趁此机会带上田薇薇。她迟早都要面对这些人，但谢雪没有说明宴会目的，只是以家宴之名，把田薇薇带了过来。

关于李雪的近况，谢雪自然是知道的，但都不能告诉田薇薇。不仅因为李雪失联的事情跟荣曜集团息息相关，更重要的是她现在生死未卜。

谢雪心里清楚，现在的田薇薇还没到火候，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误事。

田薇薇没能从谢雪口中得知李雪的情况，心里着急万分，而突如其来的“家宴”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从小到大，虽然知道荣曜集团是家族生意，但从未过问，谢雪也没跟自己提过半句。莫名其妙出现在面前的“亲戚”，各个表情都很是复杂，怎么看这家宴都不像是日常的走亲访友。作为警察，她从踏进这个宴会地点开始，就身体紧绷，丝毫不敢松懈。

明明是一家六星级酒店，但从门童到服务生，全部都是统一穿着全白色制服的男人，个个都身材魁梧，不像是普通的酒店工作人员。

田薇薇有注意到，酒店今晚除了所在的宴会厅，没有其他客人。恍惚之间，她就像进入了一个虚幻的模拟空间，大家都像在玩扮装游戏，不自然的表情搭配雍容华贵的服饰，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以四大家族名义举办的宴会，会在每年年底举行，固定在圣诞节前一周的周三。宴会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让四大家族可以带上一些‘种子’一起会见‘家长’。”

两个身穿全白色西装的服务生正在一旁站着闲聊，其中一个资质高点的在给另一个新来的介绍这场宴会，“种子可以是准备培养的下一代，也可能是一些身边的精锐。而每一个准总裁，都一定会在继任前先被带来宴会，给家长会过目。只有被家长会准允的种子，才有机会继任家族最高话事人。”

他用胳膊肘比了一下谢雪那一桌，“你看那里，那桌就是四大家族的主桌，能坐到她们身边的，都很有可能是要继任的后备种子。你可得认好了，哪一个你都得罪不起。”

新来的服务生很是好奇地指了下谢雪隔壁那一桌，“那边那桌呢？怎么都没人坐，宴会都要开始了，该不会迟到了吧？”

“收起你的脏手，小心被剁了！”介绍的人狠狠拍打那只指向空桌的手，反应甚是激动，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那桌不会有人坐的，从来都没有，那桌代表的就是家长会。但家长会都是通过线上参加，我来三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们到底长啥样。”

新来的服务生还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这么神秘，那放这桌子有什么用，待会还要上菜，家长会还真是暴殄天物。”

解释的人都听急了，“你心还真大啊，家长会是你能提的吗？你真的是什么都敢说。我不跟你站一起了，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头也不回，独自离开，留下新来的在那里傻傻站着，四处张望。

这一幕被谢雪尽收眼底，两个不知死活的无名小卒，居然敢在这种庄重无比的场合说三道四，简直荒谬至极。要是李雪在，都不用自己多说一句，他们就得直接送去阎王殿。但如今，谢雪也只能在心里惦记着她。

谢雪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家长会那桌，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虽然田薇薇是“命中注定”的继承人，但她不希望有任何变数。

想到这里，谢雪用眼尾偷偷注视田薇薇，继而扫视其他人。她必须保证，田薇薇继任总裁之前没有半点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