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 第3章 1.3

一个约60平的地下红酒室，存在于与咖啡厅同地段的商业区内。

左边一排红酒柜和右边一排冷藏柜相对靠墙摆放，正中间是一张长1.5米的正方形金楠木桌，四个桌脚分别用纯金镶嵌出四种不同纹理——水流、火焰、山丘、龙卷风。桌子四边各放置一张太师椅，香楠木做的结构，椅背中间刻有对应图案，细致入微，巧夺天工。

整个红酒室装潢都以木质为主，黄金为辅，好一个风雅而不失气派。

特制的出风口，独立风机运作，单向送风排气，有效防止毒气入侵。

这个红酒室里，只会坐着4个女人，那就是四大家族的4位最高负责人。

溯传信科，本是“枫临智传”的总裁应楚蛾所掌管的信息科技公司，低调地做着金融诈骗等买卖。却因为谢雪想要处理干净芯卫来的账目，而被警方一锅端。

于是她约齐四大家族总裁，想当面向谢雪讨个说法。

应楚蛾乌黑的波浪卷风韵犹存，披着墨绿色的绒毛大衣，两手放在椅柄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既对谢雪有所忌惮，但又不甘心被利用。

“谢雪啊，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是家族生意，让我用溯传的名义帮你注资开个公司，我没问题。但现在呢？你的公司没了，还把我的也拉下水，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重穹实业”总裁蔡泽语一身石榴红连衣裙披着一件黑色皮草大衣，手上总是把玩着一把食指长短的黑军刀。以及历年来最年少的“坤宸投资”总裁孙孜诺，身穿浅棕色驼毛外套，里面是一整套白棕色结合的学院风套装，乖巧地把双手放在大腿上。两人的打扮和气质形成鲜明对比，但却又同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桌子两边，隔岸观火般看着应楚蛾和谢雪又一次巅峰对决。

穿着黑色皮衣套装的谢雪压低声线，开口就是烟嗓吐出的无所畏惧，“蛾姐，这次是我没处理好，溯传的损失，我一定给你补上。”说到这里，谢雪眼皮下压，挑了下眉，“但溯传做事不干不净的，我也算是帮你清理门户了吧？”

应楚蛾也知道溯传信科做事欠妥，但吞不下后辈的指责，差点破口大骂，“干不干净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五代来管。钱自然是要补的，但今天我约到这，就不只是为了钱。”

这时，蔡泽语和孙孜诺相视一下，都挺直了胸膛，坐得笔直。

谢雪却不以为然，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拖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应楚蛾，“蛾姐，你是这里‘唯一’的长辈，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接点。”

作为全球瞩目的跨国龙头，四大家族各为其职，总裁的继承都是世袭制，而且均以女权为首。按辈分算，应楚蛾本是和谢雪、蔡泽语、孙孜诺的上一辈同为四代，但由于种种原因，目前四代只剩应楚蛾一人，与另外三位五代继任的后辈共事。

应楚蛾调整坐姿，嘴角翘起，满脸不怀好意，“既然你的芯卫来已经倒下了，后面肯定还是要再建立新的公司来研发芯片，到时候必须要加上枫临的技术团队。”

谢雪还是托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样子，一语道破，“哦？原来是看上我的了。”

应楚蛾扯了下衣领，毫不退让，理直气壮地强调，“什么你的我的？你本来就是为家族办事，你做芯片也是。我提醒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家族规条，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

她挺胸板腰，气势昂然地自夸，“何况，我底下团队哪一个没这实力？大家都知道，我们可是这方面的世界顶尖，要技术有技术，要人才有人才。但凡你当初用我的人，都不至于倒闭重来。”

谢雪左右扫视，看了看蔡泽语，又看了看孙孜诺，两人都默不出声。再次看向应楚蛾的时候，又挑了下眉，“可以。”

蔡泽语和孙孜诺听到那一下都有些唐突，应楚蛾更是错愕，大家都没想到谢雪会爽快答应。

“虽说是家族生意，但各自领域一直都各安本分，各司其职，如果只有我跟你两个家族共事，未免有点欠妥。”

谢雪看没人接话，她又继续补充，“不只是你，蔡蔡和孜诺底下的人，我也要一起借用。”

谢雪再次分别看向两人，但蔡泽语和孙孜诺始终低头不语，“蛾姐说得对，家族生意，就该一起做，之前长辈们都只是各顾各的，来到我们这里，也该改一改了。

除了枫临慷慨的技术支持，我也想向重穹借用一支生产小分队，帮我实现后期芯片生产。”谢雪转头又看向孙孜诺，“再向坤辰，借用微醺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孙孜诺听到要借用的是微醺先生，瞬间瞳孔地震，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她抵着满身鸡皮疙瘩问道，“你要他干嘛？”

谢雪浅浅笑着，目光凝聚在孙孜诺惶恐的抖动中，淡定地解释道：“先生作为谋士，却擅长医理，众人皆知。这些年来一直大隐隐于市，只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既然我们要一起共事，他自然是我最好的选择。”

孙孜诺心里百般不愿，但又不敢拒绝，只能低头摸搓耳垂上的耳环扣。

对她而言，微醺先生像一头神秘的怪物，她从小就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像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像杀害小矮人的王子，像虐待公主的兽人。

应楚蛾知道谢雪想趁机追寻关于她母亲死亡的真相，但要是不让孙孜诺答应，她提出的事情也不好进行，“孙孜诺，微醺先生确实是个人才，这些年都没有得到重用，多可惜啊。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如果他能有所贡献，你以后手下也算有可以用的人了。”

孙孜诺耳朵被搓出血印子，本来就被谢雪压在头上，如今应楚蛾又从旁规劝。怪自己口齿不伶俐，想拒绝却又心有力而力不足，只好无奈答应。

谢雪把目光转向蔡泽语，蔡泽语身体前倾，靠向她积极回应：“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谢雪对蔡泽语而言像是救赎自己的神明，她提出的要求，蔡泽语都会无条件答应。她的笑容甜美而诡秘，“我会亲自挑出最适合的人选，包你满意。”

谢雪更像看着自己的小宠物狗，轻轻拍打蔡泽语手背，砰呲一笑。

一切谈妥，谢雪凝神静气，再次扫视三人，“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们四大家族终于可以同气连枝。你们要记住，我们永远都是合作关系。”

一张桌四个座，各怀鬼胎，却又被根深蒂固地绑在一棵树上。

* * * *

鸡蛋打在盛着热油的平底锅上，呲呲啦啦地沸腾着，不一会就形成焦香的边沿。田薇薇左手撑着灶台，右手拿着锅铲，不时拨弄锅里的鸡蛋。

身旁，一个身影凑了过来，“好香啊，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田薇薇甜甜地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想着好久没给你做过早饭了，鸡蛋三明治好不好？再加片芝士？”

李雪轻轻抚摸田薇薇的细发，她的指尖与田薇薇的发丝相交织，左手顺势撑在灶台上，与田薇薇的手臂形成两条平行线，轻声回应：“你做什么都好。”

田薇薇伸手拿了个盘子，焦香的方包已经准备就绪，一层面包一层鸡蛋一层番茄一层芝士一层面包。

李雪裹着白色睡袍，坐在餐椅上静静观赏。

很快，田薇薇端着两份精致的早餐走了过来。两人分坐餐桌两边，李雪一边品尝着爱心三明治，一边温柔地看着田薇薇。眉眼间互相交错，“薇薇，难得我们都休息，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我之前收藏了一家新开的特色餐厅，终于可以跟你一起去打卡了。”

田薇薇听到邀约，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好啊！我吃完就去换衣服！”

李雪和田薇薇不约而同地穿了橙色上衣和蓝色牛仔裤，李雪还拎了个小皮包当配衬，两人走在路上有说有笑，恰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走到一座商场的户外广场附近，田薇薇停住脚步，“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想去个洗手间。”

李雪自然地接过她的小挎包，“好，去吧。”

眼睛追随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

突然，延伸到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李雪定睛一看，正是谢雪，她穿了一套紧身的黑色金边皮衣套装，戴着大黑框墨镜。手上还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柄是个山羊头，她经常当作拐杖随身携带，是李雪之前送给她的，绝不会认错。

在谢雪身旁，有一个身穿蓝灰色羊绒长风衣的男人跟她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李雪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待在谢雪身边10年，李雪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以自己对谢雪的了解，私下见这个男人，肯定也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灵活地后退了几步，躲开谢雪视线。

还沉浸在疑惑中的李雪，被一个声音拉了回来，“桐桐，你看我碰到谁了？”田薇薇挽着谢雪的胳膊，走到她面前。

难得偶遇自己姐姐，田薇薇自然面露喜色，“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雪姐，好巧啊。”

李雪的表情一时没有控制好，有点不自然，她看了看谢雪，又看了看田薇薇，“是啊，怎么这么巧？”

田薇薇兴奋地邀请谢雪，“姐，我们正要去吃饭，一起吧。”

谢雪刚忙完正事，遇到妹妹，当然却之不恭，“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请。”

田薇薇更加开心了，一手拉着谢雪，另一只手又牵起李雪，“桐桐，你刚才说想带我吃什么来着？”

李雪再次调整自己的状态，扬起嘴角，指着前面二楼，“就那里，知道你喜欢吃辣锅，特地给你找的一家，”还特意隔空对着谢雪喊话，“多个人，还可以多点两个菜。”

谢雪的脸上完全没有体现刚才发生的事情，满眼溺爱地看着田薇薇，“走。”

饭桌上，三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一个地方。

田薇薇拿着筷子，时不时放进嘴里，看着火锅里翻滚的食物垂涎欲滴。

谢雪眼里只有自己妹妹，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李雪的思绪全放在谢雪身上，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看到的情景。她还是忍不住在反复推敲。

“桐桐？桐桐！”田薇薇喊着李雪的昵称，在李雪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干嘛看着我姐一动不动的？”

这句话也吸引了谢雪的注意，一起看向李雪，“桐，你有事？”

李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强颜欢笑，“没事，可能这两天没休息好，发呆而已。”边说，边往田薇薇碗里夹菜，“薇薇，你吃的时候小心点，这可辣了。”

田薇薇笑着调侃道：“多辣？有你辣吗？桐桐。”

李雪身体后仰，羞涩地收回正要夹菜的手，“差一点点，田薇薇，这谁教你的？”

顿时，三个人在房间里笑作一团。

田薇薇是谢雪的表妹，她们从小就一起生活，感情比亲姐妹都要好。每次看到田薇薇和李雪相处过于融洽，谢雪心里总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