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林晓晓把自己摔进沙发,感觉身体被掏空。在连续加班第七天,骂跑了第三个傻逼客户后,她仅存的理智彻底燃烧殆尽。
饥饿感灼烧着她的胃。她环顾这个合租的、并不完全属于她的空间,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猛地坐起身,像个悲壮的烈士,对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老天爷!随便哪个路过的大神都行!信女愿用我室友李丽一辈子单身,换一碗热乎乎的、加满了香菜和辣油的螺蛳粉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立刻!马上!”
喊完,她舒坦了,像完成了某种仪式。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拍拍屁股,准备去烧水泡那包“文物”泡面。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道微弱的金光,一个身影如同卡顿的视频画面,在她客厅中央闪烁、扭曲,最后艰难地凝聚成形。
林晓晓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个穿着……无法形容服饰的年轻男人。像是古装剧里跑龙套的,但那灰扑扑的料子和僵硬的剪裁,又透着一股强烈的“单位统一发放”的廉价感。他面容清秀,此刻却写满了惊慌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社畜疲惫。
最离谱的是,他怀里正抱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正宗”气息的螺蛳粉。汤汁因为刚才的撞击,微微晃荡了一下。
男人(?)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又低头看看怀里的螺蛳粉,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般,长长舒了口气。他手忙脚乱地将碗放在茶几上,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极其厚重、边框能跑马的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划拉着,用带着古怪腔调但能听懂的中文念道:
“订单确认。祈愿人:林晓晓。愿望:螺蛳粉一碗。执行神:实习祈愿神,编号柒佰叁。愿力支付:室友李丽终身桃花运……嗯,支付成功。”他顿了顿,抬头,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您好,您的愿望已达成,请给个五星好评。”
林晓晓的大脑,宕机了。
她看着那碗真实的、冒着热气的螺蛳粉,又看看这个像是从低成本仙侠剧片场跑出来的男人,世界观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你……你是什么东西?!”她声音发颤。
“吾非东西!”柒佰叁条件反射地反驳,随即意识到不对,赶紧更正,“吾乃天神!正经有编制的!虽然……还在实习期。”
他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将那个厚重的平板转向她。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简陋的APP界面——【三界微愿司(员工端)】。一条新订单提示格外醒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实习神柒佰叁,本月业绩:1/100,排名:末位 5%。警告:连续三月业绩垫底,将面临回收神格风险。】
林晓晓看着那行“回收神格”,再看看柒佰叁脸上那熟悉的、属于职场新人的焦虑和惶恐,一瞬间,唯物主义的壁垒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
“所以……你是个……需要冲业绩的神仙?”她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柒佰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带着被戳破窘境的尴尬,但还是强撑着神明的威严:“此乃功德考核!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那碗螺蛳粉散发出的浓郁“香”气,终于弥漫开来。林晓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而柒佰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显然没有提前解析“螺蛳粉”的分子构成,被这过于霸道的气味冲得后退半步,捂住鼻子,眼神惊恐地看着那碗东西,仿佛在看什么生化武器。
“此……此物为何气息如此……磅礴?”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晓晓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没那么害怕了。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她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塑料叉子,搅动了一下碗里饱满的米粉、诱人的配菜,确认这似乎真的是一碗能吃的、正常的螺蛳粉。
“所以,这是你用……神力变出来的?”
“非也。”柒佰叁依旧捂着鼻子,闷声回答,眼神躲闪,“实物跨界面传送耗能巨大,以吾目前神力……此乃本神根据网络图片数据模型,紧急调用附近资源……进行了一番分子级重构。”
林晓晓明白了。这碗粉,估计是隔壁哪家螺蛳粉店神秘失踪的那碗。
她饿极了,也顾不上那么多,挑起一筷子就塞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味蕾炸开,温暖而慰藉。
“怎么样?”柒佰叁小心翼翼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像极了交上作业等待老师评价的小学生。
林晓晓慢条斯理地咽下,看了他一眼,故意板起脸:“香菜少了点,辣油也不够香……算了,看在你还算及时的份上。”
她拿起他那个厚重的平板,在【是否满意】的选项上,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个【四星】。
柒佰叁看到评价,眼睛瞬间亮了,那光芒冲散了他脸上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但下一秒,平板上弹出一个新窗口:【检测到愿力支付存在争议(‘室友李丽终身桃花运’价值评估过高,涉嫌不等价交换),此次功德收益暂缓发放,转入审核流程。】
他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林晓晓看着他这变脸绝活,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行了,别丧气了。”她指了指沙发,“看来你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坐下,说说吧,你这个‘实习神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绑定’是什么意思?”
柒佰叁耷拉着脑袋,抱着他那块砖头平板,委委屈屈地坐了下来。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而林晓晓的出租屋里,她的唯物主义世界,从这一刻起,正式宣告崩塌。一个需要冲KPI的神仙室友?她的生活,看来是注定要鸡飞狗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