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谋 第51章 第 51 章

那夜后，不知是宫中安排，还是因两人有心不见，倒真的没见过几次。

自第一日游园识路后，除非举办宴席，多数时大家可自行活动。

陈守初与顾寻安闹僵之后，将目标转到赵广源的身上，成日带着赵大才子摸鱼打鸟，对此赵大才子一反常态，乐意奉陪。

陆行鸯整日在房理账，处理秋洺当地米铺的事宜。

第三日，她求见瑞帝，请示对方允她下山，到铺子中看看。

帝王即刻准允。

只是言谈时，帝王隐隐将那日顾寻安说的话透露出一两句。

陆行鸯心中晒然，略做惶恐，言道确实对小公子无意，不知情。

都是聪明人，此事只是需要陆行鸯表态。

至于她的喜欢，对上位者来说，那不重要。

陆家铺子。

截的信被呈到陆行鸯手上，暗线们眉飞色舞，给自家主子讲述如何通过乔装打扮骗得。

陆掌柜面容冷清，一边听者，一边低眉查看。

那是王吟松要送到次子王归手中的信，她展信读完，蹙起眉。

信中并无蹊跷，反而是一些内院之事，她无意窥得别人家事，微怔。

信已拆封，早就等在旁的仿写先生也做好一模一样的信件，她让陆家的人乔裝成送信小厮，如常送去京中王家府院。

而后，另一封送到京中又辗转送来的信件被管事交到她手上，是关于柯医圣先生的消息。

信中说，已找到柯先生的住所，老人家不愿多跑，让他们传信回来问：陆家能拿出什么报酬？

她捏信，默了半晌，提笔回信。

信中，她将近来理好的陆家三成家产细细交代，附信票据地契银两。她嘱咐小厮直接送去。

交代完毕，她走在闹街，沉默看着周围一景一物，行至街的尽头，仍然没有感受到半分欢悦。

第五日正午，大长公主的车鸾到秋洺，众人聚等在一起，迎接瑞国最尊贵的女人。

先下车的却是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踩着小梯“蹬蹬蹬”下来后，转身伸手，笑盈盈的接过向她伸出的柔荑，手的主人对她宠溺一笑。

陆行鸯身侧的林秦秦惊喜低呼：“小时！”

这一声很小，但仍然有几位女眷听到了，带着讶异看过来。为防动静扩大，陆行鸯侧身挡住林秦秦，平静地与看过来的三两女眷对视，后者惊了一下，很快便撇头看别的去了。

“多谢。”林秦秦有些尴尬和后怕。

陆行鸯淡然看她两眼，说了声“无事”，又交代若陈时没顾上相聚，便暂且回房，她会派人将门牌号告诉陈时。

林秦秦嗫嚅应了。

陆行鸯便不再管她，和众人一起看帝王上前，与下了马车的大长公主寒暄，得知对方一路都好，瑞帝显然愉悦。

陈时挽着宁玉荣的手，沉默着听完寒暄，趁停顿时向瑞帝问安。

帝王笑意淡了很多，最终还是应了。

路途劳累，瑞帝请大长公主入堂用膳，他夸寻安用心，安排了歌舞助兴，此刻人还在内院大堂忙着。这几句话讨得宁玉荣的欢心，明艳的脸上笑意更深，众人便一起跟着赴宴。

宴过一半，陆行鸯本欲寻由退下，陈时却忽然四顾，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开心地对宁玉荣咬耳朵说悄悄话：“大长公主，那位坐着的、就是穿着湖蓝色衣裳的那位，就是我常跟你提到的陆掌柜！”

宁玉荣执酒盏，顺着陈时示意的方向看去，还未细细打量，一侧的顾寻安便面色不郁道：“你贸然介绍，很不礼貌。”

平日，顾寻安在人前说话总带三分笑意，语调也多变，让人又恼又爱。可今日，宁玉荣敏锐地发现，她这位儿子，不仅眉宇间总有一丝阴郁挥洒不开，说话调子也是一平如水。

她确定儿子见到她是真的开心，那么让顾寻安不开心的，恐怕另有其人了。

再者，她在此安坐，众人皆上赶祝贺，何人能在她面前当作“贸然”？

思及此，在陈时与顾寻安的斗嘴中，宁玉荣再次看向方才陈时所指的女子。

那女子正低头垂眸喝茶，白纤手指托住茶盏，另一只手轻点在茶盏的背面，稳住后慢慢推向自己那侧，浅饮一口。

她面色无波，身侧的小侍女不知发现了什么趣事，一副兴奋的模样讲完，女子流转如水眸光，偏头细细听后，微微扬了嘴角。

端是从容。

饶是识人无数的宁玉荣，也在一瞬间，有些愣然。

她凝视陆行鸯片刻，又回转眸光看向陈时，不明白为何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性格却大相径庭至此。

她不喜欢陆行鸯身上流露出的沉稳老练，她想那种感觉放在一个少女身上，简直太奇怪了。

“姑姑，你在看什么？”瑞帝笑盈盈问她。

宁玉荣顺势笑道：“茵茵向我说到陆掌柜，是哪位呀？”

“哦，这样啊——”瑞帝余光扫过陈时，不动声色指了指陆行鸯，状似亲昵，“阿鸯，大长公主叫你。”

听到自家侄儿如此称呼，宁玉荣的眉头又一蹙。

陆行鸯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帝王喊她，她抬头望去，见到后者面色带笑，眸光却毫无波澜。

她调整好情绪，起身向宁玉荣行礼，只规矩叫了声“大长公主”。

顾寻安的手无意识攥紧，喉头空咽。

陈时偏头瞧顾寻安，很不解。

这家伙按照性子，此刻不应该高兴的飞起来，像只乱窜的狐狸缠在大长公主身边，喋喋不休说陆掌柜如何如何好吗？

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变化。

坏了，今日此刻，不该向大长公主介绍阿鸯！

雍容华贵的女人盈盈带笑，对着陆行鸯点点头，语气很称赞：

“原来是个这么小的姑娘，和茵茵同岁吧？”

见到陆行鸯点头称是，她偏头对顾寻安状似责备，语气却纵容。

“你呀，难怪不让茵茵说，依稀记得，从前说什么‘卖米平民’，往后不能随意评说人，知不知道？”

陆掌柜所有的名誉历往，不过是上位者口中轻带过的一句话，能以身作为教导靶向，已然昭示皇恩。

一语落下，顾寻安心神震荡，猝然抬头望向母亲。

后者神态自如，像是真的只是想起以前他说过的话——在没有一同去西河前，他也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他顾不上母亲还在笑看的眸光，无措地先去看陆行鸯，近乎绝望地发现，对方敛了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依着礼数还站在那里。

明明——周围那么热闹，陆掌柜的身影却形单影只。

大长公主的话其实可接可不接，但是多数人都想看好戏，等着小公子怎么回答。

那可是京中招猫逗狗、如今年轻有为的小公子。

他喉头微涩，几息后恢复常态，眸中也有了几分光彩，对宁玉荣嗔怨。

“母亲——是以前一些糊涂话！啊——事后我要向陆掌柜赔礼谢罪了！！”

他语调轻快，没有刻意隐瞒，大方在众人面前承认确有此言。

宁玉荣宠溺摸了摸顾寻安的头，笑道：“哦，原来是朋友了？那本宫言误，待会儿你可得好好向人家赔罪。”

说完这话，她转眸去看陆行鸯。

陆行鸯浅笑了下。

埋坑自用……去植杖吧，小公子。

“小的能得大长公主称赞，受宠若惊——”

言罢她弯腰，拿起放置在一边，被她先前喝茶而刻意忽视的酒盏，含笑道：“钦仰难抑，小的敬您！”

她笑盈盈，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席间无拘，她在商人中素来好人缘，当下周边的三两商人互相笑了起来，直说“哈哈哈陆掌柜看来是真开心了！平常她可是滴酒不碰！！”，连王吟松也跟着笑起来。

于是众人都笑起来了，瑞帝欣赏陆行鸯的应变，也感慨一场不动神色的试探就此结束。他在笑闹喧哗中弯起眉眼，感受到有一道目光看着，没有多想看了过去。

而后，与陈时猝然相视。

少女眸中有依恋与轻盈的脆弱，他默然看了片刻，然后移开目光。

宴后，瑞帝与大长公主离席回房休息。

陈时原想找陆行鸯，但是林秦秦先跑过来，好友重逢，两人便拉手边笑边出去。

王吟松正在与别的商人寒暄，陆行鸯见到，利落地起身要走。

她跨出门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阿鸯。”是小公子的声音。

脚步顿住，她转身回望，看到天光映照下眉目如画的那人，携笑缓步走来。

没几步的路，每一步却在她心中放大，以致有缓慢的错觉。

宴会中的人大多数还没有走，仍在彼此笑谈，享受宴后的余欢，此刻听到动静，都转头看过来。

他并不在意的模样，目光专注望着她，走到她的面前。

尽管陆行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想：到底是哪一次，纵容这人唤“阿鸯”，以致现下他自然如是？

没等她开口，对方先笑起来，偏头向她眨眼睛。

“我来向陆掌柜谢罪啦！”

……真是的，这人酷爱演戏做足，若是神色没让她看出紧张不安，再好不过了。

陈时宝宝：陆掌柜这么好，介绍给谁都一定会立刻喜欢上！！

过了会儿。

气氛怎么不对？？完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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