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门还在轻轻晃动。
沈知微脚步没停,径直穿过走廊。程雪阳跟在她身后,手里攥着刚拔下的硬盘,指节泛白。
电梯下行的提示音响起,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去。金属门合上,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那个IP跳转太快。”程雪阳开口,“但最后一次落点是市政Wi-Fi,位置就在会展中心对面的便利店。”
沈知微点头。“他们看完了数据,就会动手。”
“科研所那边不能再等了。”他说,“如果影子委员会真存在,今晚就是他们转移证据的最后机会。”
她没说话,手指按住太阳穴。心跳比平时快,耳边有细微的杂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沙沙声。
电梯门开。
地下车库空荡,灯光昏黄。他们快步走向停车区,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回响。
车启动后,沈知微把导航设到城西科研所。程雪阳打开笔记本,重新连接加密通道。
“我让周默查了那家物业公司的背景。”他说,“注册资金五百万,实缴只有二十万。名下没有技术人员,也没签过任何设备维护合同。”
“钱去了哪里?”
“追踪到一个离岸账户,开户行在瑞士苏黎世。账户持有人用的是生物识别认证,指纹加虹膜,双重锁。”
沈知微眼神一动。
“你能破?”
程雪阳看了她一眼。“正常手段不行。但我认识一个人,专攻银行系统漏洞。他做过一次类似的破解,用了伪造的**组织模型。”
“现在能联系上?”
“他已经不在欧洲了。”程雪阳敲了几下键盘,“不过他留了一套工具包,藏在日内瓦机场的寄存柜。我托人取出来,昨天刚送到上海。”
他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黑色金属箱,打开。里面是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还有一片透明凝胶状的眼贴。
“手套模拟指纹脉冲,眼贴能骗过虹膜扫描的血流检测。但只能用一次,操作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
沈知微伸手拿起手套。“什么时候行动?”
“最快明天上午十点,银行开门时。”他说,“账户持有人习惯在工作日第一小时登录系统,查看资金变动。”
她把东西放回箱子。“那就等明天。”
车子驶出地下库,汇入夜路。
第二天九点四十分,苏黎世某私人银行大厅。
沈知微坐在等候区的皮椅上,穿着米灰色西装裙,头发挽成低髻。她左手放在膝上,右手搭在金属箱边缘。
程雪阳站在柜台前,用流利的德语和经理交谈。他递上一份授权书,文件抬头写着一家卢森堡基金公司名称。
十点整,银行员工引导他们进入VIP室。
房间中央是一台银色终端机,屏幕亮起,提示输入生物特征。
程雪阳戴上手套,将指尖贴上感应区。沈知微接过眼贴,轻轻覆在右眼。
系统开始扫描。
滴——
【身份验证通过】
门锁弹开。
他们对视一眼,走向墙角的保险库入口。
厚重的钢门缓缓开启,冷气涌出。
室内不大,摆着几排金属架。架子上整齐排列着文件盒、U盘和小型密封袋。
程雪阳迅速开始拍照记录。沈知微走到最里侧的抽屉前,拉开。
里面只有一个布艺小包,深蓝色,边缘有些磨损。
她拿出来,打开。
一块白色丝绸躺在其中。
上面用红线绣着三个字:**江晚晴**。
针脚细密,字体清秀,和母亲生前写在病历本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她的手顿住。
心跳猛地加快。
耳边响起声音——
深夜病房,心电监护仪规律地响着。
一个男人站在床边,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
他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尖对准输液管接口。
“你不会知道。”他低声说,“这个剂量,只会让你的身体慢慢衰竭。没人会怀疑是中毒。”
他推动活塞。
液体流入透明管道。
画面一闪。
日期显示:**2019年4月16日 23:47**。
沈知微睁开眼。
呼吸变重。
“怎么了?”程雪阳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没回答,手指抚过丝绸上的名字,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这个包……不是银行配的。”她说,“是有人亲手放进来的。”
程雪阳走过来,看到绣字也怔了一下。
“江晚晴……是你母亲的名字?”
她点头。“三年前她住院期间,任远舟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晚上,说是探病。”
她把布包翻过来,背面角落有一行极小的字母刺绣:**For the one who knows too much**。
中文意思是:**给知道太多的人**。
程雪阳皱眉。“这是挑衅。”
沈知微没说话,继续翻看包内。
丝绸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展开。
是一张药品包装盒的复印件。
药名被涂黑,但右下角一行小字清晰可见:**致江女士,感谢您的配合**。
她的手指僵住。
这张盒子,她在三年前见过。
母亲临终前半个月,护士从外面带回一批“特供营养剂”,说是新项目赠送。包装一模一样。
当时她没在意,只觉得药效奇怪,母亲服药后总是嗜睡,食欲越来越差。
现在她明白了。
这不是营养剂。
是毒药。
而且是专门送给母亲的。
她闭上眼,再次触发回响。
画面重现——
2019年4月16日,医院后门。
一辆黑色轿车停下。
任远舟下车,接过一个保温箱。
对方问:“东西送到了?”
他点头。“按计划,每周一次,混在护理用品里进病房。剂量控制得很好,指标异常会被当成病情恶化。”
“她要是查出来?”
“不会。”他冷笑,“她女儿在国外,没人替她说话。就算说了,谁信一个癌症晚期病人的话?”
车门关上,尾灯消失在雨夜里。
沈知微睁开眼,手紧紧攥着纸条。
程雪阳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报警。”她说,“把这些证据全部提交。”
“警方不一定立刻行动。”他说,“这种级别的案子,流程要走很久。他们有足够时间销毁更多东西。”
“那你说怎么办?”
程雪阳沉默几秒,打开笔记本,接入银行系统后台。
“这个账户还有最后一项功能。”他说,“每月十五号自动向三家基金会转账。总额八十万瑞郎。”
他调出收款方信息。
第一家是儿童医疗援助基金,第二家是罕见病研究协会。
第三家——**□□慈善基金会**。
沈知微盯着这个名字。
“这个基金会……我见过。”
“在哪里?”
“顾南舟给的监控视频里。”她说,“护士站交接班时,有人提到这批‘诺安素’药品是通过‘□□’走的绿色通道。”
程雪阳迅速搜索该基金会资料。
注册时间:**2018年11月**。
发起人:匿名捐赠者。
主要合作方:**李兆丰制药集团**。
“时间对上了。”他说,“你母亲开始接受试验用药,是在2019年1月。”
沈知微突然想到什么。
“查一下这家基金会的回收记录。”
“回收?”
“对。”她说,“所有临床试验用药都有回收流程。特别是毒性较强的,必须登记销毁。”
程雪阳调出内部数据库,输入关键词。
几分钟后,表格弹出。
《2019年度试验药物回收清单》。
第十七条:药品名称【诺安素】,批次NO.190415,数量120支,用途:晚期癌症患者试用。
回收状态:**已销毁**。
销毁方式:高温焚化。
执行单位:**茂宇环保科技有限公司**。
“陈茂宇的公司。”程雪阳说。
“不对。”沈知微指着另一列,“回收签字人是李兆丰团队的助理,但运输单上的押运员名字是空白。”
“说明药没送去销毁。”他说,“被人中途截走了。”
她继续往下看。
同一份表格中,其他药品的回收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唯独“诺安素”,连续三个月申报“全部使用”,但从无剩余药瓶的照片或编号登记。
“他们在造假。”她说,“根本没回收。这些药被重新包装,流入市场。”
程雪阳打开地图,标记所有使用过该药的医院。
红点集中在三个城市:上海、成都、广州。
他又调出近期不良反应报告。
三地均有患者出现相似症状:持续低烧、肝功能异常、意识模糊。
“这不是个别案例。”他说,“是系统**件。”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终端前。
“把这个表格导出,加上布包、转账记录、录音片段,打包发给检方。”
程雪阳开始操作。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警告:
【检测到远程访问尝试】
【用户权限正在被撤销】
“他们发现账户异常了。”程雪阳快速点击,“最多还有三十秒,我们会被强制登出。”
“够了。”沈知微说,“只要文件传出去就行。”
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九十七。
二十九秒。
二十八秒。
程雪阳按下最终确认键。
【上传成功】
下一秒,屏幕变黑。
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沈知微把布包重新包好,放进外套内袋。
程雪阳合上电脑,看向她。
“接下来呢?”
她望向窗外。
苏黎世的天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
“等回应。”她说,“等他们坐不住的时候。”
程雪阳点点头,收拾设备。
沈知微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那里贴着丝绸,紧挨着心跳。
她能感觉到那一针一线的温度。
不是恨。
也不是痛。
是一种沉下去的力量。
像水底的石头,终于触到了河床。
她转身走向门口。
手握住门把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行字:
“你母亲死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