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地钉在顾依依左臂那道狰狞疤痕的边缘。然而,就在这灭顶般的痛苦中,他的视线却被沙发旁矮几上的另一样东西猛地拽了过去!
那个深蓝色的皮质药盒!盖子敞开着,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刚才林宇书提到过她的头痛!提到过她需要药!
秦漠的心脏骤然缩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他忘记了屈辱,忘记了那条残疾的腿传来的剧痛。一种近乎本能的、巨大的恐慌驱使着他!他必须知道!必须知道那药盒里是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转椅的扶手,那条还能用力的腿拼命地蹬着地面!转椅的轮子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艰难的摩擦声,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朝着沙发边的矮几挪去!
每移动一寸,都耗尽他全部的力气,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那条无力的腿拖在地上,带来钻心的摩擦痛楚,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药盒!
终于,转椅靠近了矮几。秦漠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恐惧和急切,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抓起了那个敞开的药盒!
药盒的分格里,各种颜色的药片和胶囊清晰可见。他急切地、贪婪地辨认着那些标签上细小的字迹:
丙戊酸钠缓释片 (早1片) ——抗癫痫,情绪稳定剂,用于严重偏头痛/神经性头痛…
托吡酯胶囊 (晚1粒) ——预防偏头痛…
甲钴胺片 (营养神经)…
谷维素片 (安神)…
布洛芬缓释胶囊 (应急止痛)…
艾司唑仑片 (助眠)………
还有更多!一些他看不懂名字的进口药!每一格都塞得满满的!每一种药名旁边,都贴心地标注着服用时间和剂量,字迹刚劲有力,是林宇书的笔迹!
秦漠的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这么多药?!这么多种类?!丙戊酸钠?托吡酯?这不是普通的头痛药!这是用于治疗严重神经损伤和顽固性头痛的强力药物!还有安眠药?助眠的?应急止痛的?
林宇书在火车站怒吼的话再次在他耳边炸响:?“让她带着那道疤!带着我们他妈留给她的头痛!一个人熬了五年!”“看看你他妈这五年躲起来当鸵鸟!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原来……原来那场车祸……除了那道狰狞的皮肉伤……还给她留下了如此深重、如此折磨人的后遗症!一种需要靠这么多强力药物才能勉强压制的、反复发作的神经性头痛!?五年!?整整五年!?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是如何熬过这一次又一次如同酷刑般的发作的?巨大的、迟来的认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秦漠的心脏!比看到她的疤痕更让他痛不欲生!他自以为的“不拖累”,他五年的消失,非但没有减轻她的痛苦,反而让她在承受身体剧痛的同时,还要独自背负着这道沉重的枷锁!他的逃避,就是对她最残忍的刑罚!
“唔……”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睡意和不适的嘤咛,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秦漠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意识!
他猛地抬起头!
沙发上,顾依依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她似乎被刚才转椅挪动的声音,或者是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惊扰了。她的眉头蹙得更紧,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想摆脱某种不适。
秦漠的心跳瞬间停止了!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手中的药盒变得滚烫无比!
不要醒!不要醒!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醒!不要让他这张脸,再次成为刺激她的噩梦!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与他作对。
顾依依的眼睫又颤动了几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浓重的困倦和药物带来的迟钝感,缓缓睁开了。
初时,她的眼神是茫然的,涣散的,似乎还未从深沉的药效中完全挣脱,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办公室天花板的某个角落。
秦漠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指尖都不敢颤抖,生怕惊扰了她这片刻的迷蒙。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顾依依的视线,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掠过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掠过办公桌的轮廓……
然后,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矮几旁——落在了那个僵坐在转椅里、手中还紧紧抓着她药盒的男人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顾依依眼中的迷蒙和困倦,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凝聚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是仿佛看到了最恐怖梦魇般的巨大震惊!是……被彻底侵犯了私人领域和最后一丝心理防线的滔天怒火!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色在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纸还要苍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猛地绷紧,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因为她突然坐起的动作而滑落,露出了她单薄的肩膀和那条带着狰狞疤痕的左臂!
“你……”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睡意和巨大震惊的单音,从她毫无血色的唇间逸出。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刃,死死地钉在秦漠那张写满了恐慌、悔恨和狼狈的脸上!然后,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他手中那个敞开的、属于自己的深蓝色药盒上!
他!在翻看她的药!
在她毫无防备、昏睡的时候!
在她最脆弱、最不堪的时候!
这个认知,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顾依依眼中最后一丝震惊彻底被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取代!那怒火中,还夹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羞辱的屈辱感!
“秦!漠!”她的声音如同从冰封的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尖锐和极致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