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冰冷地闭合,隔绝了秦漠那张写满惊骇与恐慌的脸,也隔绝了那个伏在他怀里哭泣的女人。顾依依最后看到的画面,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瞬间引爆了积压五年的所有痛苦、屈辱和被背叛的滔天恨意!
她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被林宇书半扶半拽着塞进副驾驶。车门关闭的闷响仿佛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开车!”她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尖锐得破了音,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绝望,“开车!离开这里!马上!”
林宇书被她眼中的死寂和突然爆发的狂乱惊得心胆俱裂,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猛地发动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酒店车道,汇入夜晚的车流。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死死握着方向盘,在城市的霓虹光影中漫无目的地疾驰。
车厢内死寂得可怕,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顾依依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她紧紧裹着林宇书的外套,身体蜷缩在座椅里,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车窗外的流光溢彩在她空洞的瞳孔里飞速掠过,却映不进一丝光亮。
五年了……
整整五年!她日日夜夜咀嚼着被拒绝的痛苦,被强吻的屈辱,被车祸撕裂身体的恐惧,以及被那个懦夫彻底抛弃的绝望!那道疤,不仅是皮肉之苦,更是刻在灵魂上的耻辱烙印!
她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幻想过自己如何用淬了冰的眼神刺穿他,如何用最锋利的言语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如何让他看清他当年的“为你好”是多么残忍的自私!
结果呢?结果她看到的,是他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房间里,用她从未得到过的温和语气安慰对方!结果她看到的,是他僵硬地、却终究没有推开那个扑进他怀里的女人!
原来他不是不能接受拥抱!他只是不能接受她顾依依的拥抱!原来他不是觉得自己是所有人的拖累!他只是觉得她顾依依是拖累!
“哈……哈哈……”一阵破碎的、带着浓重自嘲和疯狂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瘆人。笑着笑着,那声音就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
“五年……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变幻的街灯,“他撕了我的画……他删了我的一切……他逃得无影无踪……就为了……就为了在这里当别人的救世主?!当别人的依靠?!”
巨大的讽刺感和一种被彻底踩进泥泞的羞辱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和心脏!
“呃……”她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那头痛如同有电钻在太阳穴里疯狂搅动,又像有无数根钢针从颅骨内向外穿刺!视野开始剧烈晃动,天旋地转!这是五年前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神经性头痛!在极度剧烈的情绪冲击下,它如同蛰伏的恶魔,再次凶猛地苏醒了!
“停……停车!”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指甲死死抠进真皮座椅,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停……车……呕……”
林宇书被她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一脚刹车,车子在路边发出刺耳的尖啸停住!
“依依!你怎么了?!”他惊慌失措地解开安全带,扑过去查看。
顾依依根本说不出话,她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滚落下去,扑倒在冰冷肮脏的路沿上,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呕出酸涩的胆汁,喉咙被灼烧得火辣辣地痛!每一次呕吐的痉挛都牵扯着太阳穴那炸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和后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依依!依依!”林宇书冲下车,蹲在她身边,看着她痛苦蜷缩、呕吐不止的样子,完全慌了手脚。他根本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他以为只是情绪激动!怎么会这样?!
他想扶她,又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更加痛苦;他想拍她的背,手伸到半空又僵住;他看着她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看着她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表情,看着她无助地趴在肮脏的地面干呕……一股巨大的、无能为力的恐慌和心痛狠狠攫住了他!这是实实在在的、生理上的痛苦折磨!
“药……有没有药?你带了什么药没有?!”他焦急地在她身边摸索,声音带着哭腔,“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顾依依根本无力回答。剧烈的头痛让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随时要炸开,呕吐带来的窒息感和眩晕感让她几乎失去意识。她只能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呜咽,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蜷缩成一团。冷汗混着泪水,还有呕吐物的酸涩气息,让她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剧烈的疼痛让她只想撞点什么来缓解!她猛地扬起头,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绝望,狠狠地将额头撞向旁边冰冷坚硬的车门!
“不要——!”林宇书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猛地伸出手垫在了车门和她额头之间!
“砰!”一声闷响!顾依依的额头重重撞在了林宇书的手背上!力道之大,让林宇书的手背瞬间传来剧痛,指骨几乎要碎裂!但他死死地垫在那里,没有退缩半分!
顾依依被这撞击震得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无力地瘫软下去,意识在剧烈的头痛和呕吐后的虚脱中沉沉浮浮。
林宇书顾不上自己剧痛的手背,慌忙接住她瘫软的身体。她的身体冰凉,还在不住地颤抖,额发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眉头因为痛苦而紧紧蹙着,脆弱得像一个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不堪的样子,迅速地打横抱起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沾着血迹和汗水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冷汗,浸湿了他的皮肤。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让她躺好,又用自己的西装外套仔细地盖住她。她蜷缩着,即使在昏迷的边缘,身体依旧因为残留的剧痛而微微抽搐。
林宇书坐进驾驶座,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被撞伤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传来阵阵钝痛。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那个脆弱不堪的身影,看着她即使在昏睡中也紧锁的眉头……
他终于彻底明白,那道左臂的疤痕,只是她承受的冰山一角。看不见的伤,早已深入骨髓,在每一个被回忆惊醒的夜晚,在每一次情绪失控的边缘,无声地啃噬着她的灵魂。
而他,和秦漠,都是罪魁祸首。
车子再次启动,这一次,目标明确——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