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书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瞳孔涣散,整个人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内疚而微微痉挛。顾依依没有放过他眼中任何一丝崩溃的裂痕。她站直身体,无视左臂疤痕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凉和被注视的灼痛,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咔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宇书紧绷的神经上。
她停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他脸上那混杂着鲜血、冷汗和自我厌弃的狼狈上。
“短信。”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三天前。你开会时震动的手机。‘秦漠’两个字,我看得清清楚楚。”
林宇书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带着更深的惊恐看向她。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后就是坚硬的办公桌边缘,退无可退。
“他发了什么?”顾依依又逼近半步,几乎能感受到他混乱的呼吸喷出的热气,“他在哪里?是不是还在那个两千公里外的鸟不拉屎的设计院?还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和一种被长期愚弄的愤怒:“他回来了?!”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林宇书耳边炸响!他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依依将他瞬间的剧变尽收眼底。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猜对了!他真的回来了!那个像懦夫一样撕碎她的画像、删除所有痕迹、逃得无影无踪的男人……他居然回来了!而且,林宇书知道!他一直在瞒着她!
“回答我!”她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受伤而微微变调,“你们是不是一直有联系?这五年!”
她指向自己左臂的疤痕,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看着我带着这道‘勋章’在异国他乡挣扎?!然后你们,躲在暗处,惺惺相惜地分享我的痛苦?!”
巨大的委屈和被至亲之人联合背叛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几乎要冲垮她强撑的理智。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泪水充满,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落下。愤怒是她此刻唯一的盔甲。
林宇书被她眼中翻涌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恨意和痛苦灼伤。他想否认,想辩解,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块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不说话?”顾依依冷笑,那笑容比冰还冷,“默认了?林宇书,你们真是好兄弟!一个亲手把我推进地狱,一个在地狱门口看着我挣扎,还假装自己是救世主?!”
她的目光扫过他办公桌上的一切——整洁的文件,昂贵的钢笔,象征着成功和掌控一切的电脑。目光最终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西装口袋上——那里,装着那个该死的、藏着无数秘密的手机!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在林宇书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顾依依猛地扑了过去!她的动作快得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豹,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拿来!”她嘶吼着,目标明确地抓向林宇书的西装内袋!
“不!依依!别!”林宇书魂飞魄散!他本能地抬手格挡,手慌乱地抓向顾依依伸过来的手腕。他忘了自己的力气,忘了她的伤,忘了所有!
“嘶啦——!”混乱中,一声布料撕裂的刺耳声音响起!
顾依依的指尖擦过了手机冰冷的边缘,但没能抓住。林宇书慌乱格挡的手,带着蛮力,狠狠撞在了她试图抢夺的左臂上!力道之大,直接撕裂了她羊绒套裙左臂的袖子!
本就因为咖啡浸湿而脆弱的昂贵面料,从手肘上方被生生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直延伸到接近肩膀的位置!
那道狰狞的、粉红色的、如同活物般盘踞在她左臂上的疤痕,瞬间毫无遮挡地、彻底地暴露在办公室惨白明亮的灯光下!从撕裂的布料边缘,**裸地展露出来,蜿蜒扭曲,像一条丑陋的伤疤之蛇,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空气,凝固了。
顾依依的动作僵在半空,低头看着自己彻底暴露的伤臂,看着那新鲜的撕裂口边缘。冰冷的空气直接刺激着疤痕敏感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刺痛,远不及眼前这一幕带来的羞辱和冲击。
林宇书也僵住了。他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离那道暴露的疤痕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它的全貌——它的长度,它的扭曲,它的凸起,它昭示着何等惨烈的破坏力。比五年前在医院病床上看到的,更加清晰,更加……令人窒息。
那道疤,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审判,横亘在两人之间。
时间仿佛停滞了。他看到了。他终于,彻底地、毫无遮掩地看到了他亲手在她身上烙下的、永恒的耻辱和痛苦的印记。比他记忆中想象的,更加狰狞,更加可怕。
“看够了吗?”顾依依的声音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打破了死寂。她缓缓放下手臂,不再试图遮掩。那道疤痕在灯光下狰狞毕现,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也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林宇书的灵魂。
她抬起眼,眼中所有的泪水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和嘲弄,直直刺向面无人色的林宇书:
“现在,告诉我,秦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