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后台一片死寂。
导演牙齿打颤:“要、要不要出去看看?会不会出事啊?”
没人答话,甚至大家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导演点兵点将:“小王,你去。”
被他点到的人是个高大的男人,闻言脑袋摇得跟电风扇一样:“我才不去!导演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一把年纪了,撞邪了受得了吗?”导演理直气壮:“你年轻,阳气旺,八字肯定比我硬。”
小王说什么也不肯,导演自己也不敢去,气氛一时之间僵住了。
应真潇这龙心善,见不得别人为难,好心提醒:“哦,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送去医院住几天养养就好了。最厉害的鬼附在张润天身上,已经被我赶走了。”
众人:……
并没有感到安慰:(
听说长发男没有生命危险,导演略微松了口气,注意力转移,哆哆嗦嗦地问,张润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鬼上身。
应真潇:“你想听唯心的解释还是唯物的解释?”
导演:……?
不是,闹鬼跟唯心唯物联系在一起也太离奇了!
“你这是典型的形而上学思想。”应真潇说:“闹鬼当然可以和唯心和唯物联系在一起。”
她说,唯心的解释是,张润天扮演神明,吓了周围的邪祟一跳,以为大领导来扫黑除恶了,随后很快发现只是一个扮演者,进而认为自己被戏弄了,然后恼羞成怒找麻烦。
导演大受震撼,追问:“那唯物的解释呢?”
“唯物的解释就是,扮演神明意味着自愿成为神明的容器,却没有请到真正的神。”应真潇摊手,平静的声音在众人听来却有些惊悚:“那么自然就会有邪祟趁虚而入。”
邪祟本无善恶,或者说他们的本质就是混沌的恶,天然就会被高浓度的灵体所吸引,有主便罢了,最低级的小神也不是普通邪祟敢掠其锋芒的;要是无主,就立马争个高低,胜者趁虚而入。
这就是为什么神像要开光,并不是道士为了收取手续费而巧立名目,而是不经过开光的仪式,将正主的分神请入神像中,就会有邪祟鸠占鹊巢,给供奉者带来灾难。
而扮演神明,就是主动成为行走的神像。
导演眼睛发直:“那、那龙女自己怎么不来……”
剧院经理做到这个位置,都快成人精了,自然知道陆家是虔诚信徒,瞥了一眼神色冷淡的陆雁书,立马开口:“你发什么癫!龙女娘娘那么大的神仙,能随随便便请吗?不讲规矩!”
他侃侃而谈,说要是请龙女,肯定得沐浴焚香,开坛设供;然后转向看起来懂行,且和陆雁书关系好的应真潇:“……是吧,这位小姐?”
“你也想多了。”风评被害,应真潇无语:“你把娘娘想成什么龙了?哪有那么势利。”
经理:……
他也麻了,诚心求教。
“大哥,你看看你们这里演的是什么东西啊。”应真潇说:“要是巡游就算了,上上身降降灵无可厚非,歌功颂德还附身,那娘娘也太自恋了。”
“破相”禁忌的一大由来,就是不破相的情况下,有时演员会逐渐感觉到无法自控,声音、动作越来越超出表演的范畴,甚至真的给观众赐福或是消灾,这就是神明真的下降了。
但在台上叱咤风云的对价就是下场后大病一场,普通演员修为或德行不够,无法承受神明的威光及给人好处的代价,最终折损的是自己的寿和福。
但这通常出现在游神的场合,至于歌功颂德的文艺表演,别的神怎么想不好说,反正应真潇从来不来。
她可丢不起这脸!
众人:……
这理由又离谱又似乎有点道理,他们无话可说;陆雁书却淡淡瞥了应真潇一眼,看她插着腰,神活气现,双目顾盼生辉,神采飞扬。
他突然想到,应真潇总是这样。
比起其他人对龙女的敬畏、尊重,把祂当成神明去理解、揣摩,应真潇口中的龙女却往往生动极了,非常人性化。
导演觉得应真潇的话不无道理,但还是太冲击他的无神论世界观了,下意识地纠结:“要是这样的话,那被鬼上身应该是很常见的事情吧?小姐,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我此前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应真潇:“那很正常。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被上身?神仙又不是110,打个电话就来了。”
她说这种事确实不常见,大部分时间,不破相也不会怎么样,普通人驽钝的灵性,使得大神仙看不上,小神仙和邪祟做不到——就像奉嘉禾需要靠小崽作弊,才能上她的身玩手机。
但这事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还真叫邪祟这瞎猫碰上张润天这死耗子了,于是长发男和邪祟铜风石露一相逢,便化作一场灾殃。
“张润天命遇华盖,这种命格天生就灵性极强,一方面性格孤高沉浸艺术,极有技艺这方面的天赋。”应真潇侃侃而谈:“一方面,又先天和另一个世界有缘,非常容易被影响。”
华盖入命的非常容易对艺术、宗教和哲学领域产生浓厚兴趣和执着追求,直觉敏锐,易得灵感启示,也倾向于通过修行、礼拜或钻研艺术寄托精神。
然而华盖星的影响趋势也有强弱之分,大部分人只是略有灵性,而张润天是少见的,被华盖星强烈影响,以至于轻易被邪祟上身并操控的个体。
——所以,宋瑶说张润天“纯粹”,“对戏剧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的时候,应真潇并不觉得是追星小妹对偶像的滤镜,而倾向于相信是真的。
导演听批命听得入神,下意识追问:“那我呢?我有没有风险?”
“你?放心吧,很安全。”应真潇说:“你这命格市侩庸俗完了。”
导演:……
他讪讪。
剧院经理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现在最焦心的是剧场里的鬼怎么办;看应真潇是在场唯一的懂行人士,他立马求教。
“那个小朋友不是说了吗?”应真潇点了点人群里那个梨园出身的演员:“找人来演神明戏啊,就演《潇君》就行,那本来就是驱邪消灾的。我看应州市剧团就不错。”
《潇君》是龙女信仰地区节庆必定上演的剧目,一方面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另一方面,其本身就有接迎龙女威光,震慑邪祟,消灾祈福的作用。
只是音乐剧去掉了那些有宗教仪式意味的台步、动作以及仪式,又没遵守破相的规定,使得张润天成了邪祟砧板上的大肥肉,才酿成祸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一般的戏班子能解决的了,非得特定人来提供高端服务不可,否则就是给邪祟送人头。
“应州市剧团?那不行。”经理说:“等他们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小姐,您帮忙想想别的办法吧,我们剧院明天上午就有演出,受影响的话那损失是个天文数字啊。”
他信誓旦旦表示愿意支付报酬。
应真潇拉长了声音:“唔,可以是可以。”
经理喜上眉梢。
应真潇说:“我可以无偿帮忙,但你们必须要跟应州市剧团如实说明,并且支付赔偿金和处理事情的报酬。”
导演脸色一垮。
他问应真潇能不能就地解决,不告诉应州市剧团,一旦闹到应州市剧团那里,他们剧团要支付极高的违约赔偿金。
“不行,必须那样。”应真潇说,神色有些冷淡:“导演,你还没意识到,你已经把人给害了吗?”
应州市剧团是具有一定宗教色彩的团体,能顺利演出《潇君》,并且赚取超越戏剧本身的宗教服务溢价,全部仰仗神明的赐惠。
他们出于商业利益和人合作,还识人不明,导致扮演龙女的演员被邪祟附身、龙女的活神像被邪祟占据,就是亵渎神明。
应真潇可以作为个体原谅他们,但却不能作为神明体系的一员赦免他们。
“别人不好说。”她抱臂:“那个艺术指导是肯定不会再被神明接纳了。换句话说,你们把别人的职业生涯都毁了。”
剧团众人面面相觑。
艺术指导人很不错,大家相处愉快,他们没想到竟然会酿成这样的苦果。
导演:“我们也知道这不对,但是、但是事情都这样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又不是故意的,那些违约金会让剧团倒闭的……”
“随你的便。”应真潇说:“你实在不愿意付,别人也没办法拿你怎么样,毕竟人家不能用闹鬼来起诉你们,不过……”
她微微眯眼:“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让你付钱,然后按照流程去给神明请罪,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别意外到时候妖魔鬼怪找上门了。”
剧团众人一片哗然,导演大惊失色:“龙女会派鬼来搞我?!”
“你想多了。”应真潇说:“娘娘多慈悲为怀一龙啊,再说龙女日理万机,哪有空找你。只是不再提供庇佑了而已。一旦失去了神明庇佑,那就到了考验八字硬度的时候了。”
应真潇愉悦一笑,哼声安慰对方:“说不定你八字够硬,不怕鬼怪呢。别担心。”
导演:……
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竟是闭气昏了过去。
剧团众人一拥而上,往身上泼冷水的泼冷水,掐人中的掐人中,看力道,多少是有点个人恩怨在里面的,整个后台一片骚乱,就是没人想着打个120。
剧团经理顾不上他们,他只知道应真潇可以解决问题,连忙求她出手相助,至少让剧团可以顺利营业,他愿意给应真潇支付报酬。
“报酬免了,我这人一向急公好义。”应真潇指了指昏迷的导演:“但是你要负责监督他们给应州市剧团赔偿道歉,不准掩饰事故。”
经理指天誓日表示一定负责到底。
应真潇:“举头三尺有神明,最好说到做到哦,不然会报应到你身上的。”
经理苦笑:“我哪有包庇他们的动机啊?我都恨不得找他们索赔,别的不说,就今晚这个演出,大家都觉得是空调坏了,多影响我们名声啊?”
他本来还以为只是空调坏了,现在一听居然是剧场闹鬼了,更加后怕了,要是出点什么不良后果或是灵异事件,剧场的运营肯定会大受打击。
歌剧魅影是浪漫传说,剧院真闹鬼大家只会敬而远之。
应真潇矜持点头,表示信任经理,愿意帮忙。
经理迫不及待,问她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并且开始浮想联翩,既然演神明戏有用,那要不应真潇穿他们的备用戏服,扮成龙女,上台驱邪?
应真潇:……
穿戏服扮成自己登台,被朱钰知道要被嘲笑到身死道消那天。
娘娘有几张脸够这么丢的:(
她抹了把脸,微笑婉拒。
来了[星星眼][星星眼]
潇潇:最丢脸的一集[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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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当龙王 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