骟猪工 第3章 佳宜（三）

3.守护神

骟猪，大致分为四步。

保定固定、消毒处理、摘除睾.丸、止血缝合。

其中摘除睾.丸最有意思，在阴.囊侧面，距阴.囊底部1/3处，划开1-1.5cm的切口，角度要保持45°，切口深度则以能挤出睾.丸为宜。

再用镊子夹起切口处的阴.囊皮肤，用力一挤，睾.丸就会乖乖从切口出来，接着再用止血钳夹住精索，切断精索，一只公猪就能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杀猪，则更为复杂。

要固定、放血、烫毛刮毛、开膛取内脏、分割猪肉和清理消毒。

乔壮一向严格按照步骤杀猪，可阿姊说过，特殊问题，特殊处理。

因此乔壮跳过几步，只做了最重要的两步——放血和分割猪肉。

锋利的刀尖自颈部一侧刺入，乔壮面无表情地划开面前厚实肥腻的皮肉，熟练地切断颈动脉与气管，踢正接血盆的位置，而后便是静静等待公猪血尽气绝。

往常这段时间，她都是用来想念阿姊的，可今天不一样。

那个叫“林韫玉”的小女孩总是跑进跑出，一会儿给她吃黑乎乎的糖果，一会儿给她吃红彤彤的脆片，还用湿漉漉的手往她手臂上贴了个漂亮的贴纸，让她过十分钟再揭下来。害得她没一次性切断公猪的气管，只得再补一刀。

“诶诶，好，那就麻烦您们了。”林佳宜笑着应了几声，一打布帘，“韫玉，走了，有好心的伯伯要送咱们去最近的车站。”

“啊——”换了身碎花裙的林韫玉不情不愿地拉长声音，“可我想跟壮壮姐姐再玩一会儿。”

乔壮盯着手臂上的贴纸看了会儿，第一次对陌生人说出挽留的话：“杀猪菜，很好吃。”

“不了，去车站来回要三四个小时，快的话郭村长回来正好能赶上杀猪菜开席。”

郭村长是隔壁村的村长，昨晚林家母女在乔壮的小木屋住了一碗，一大早听闻她要来隔壁村杀猪，也跟着过来。

林佳宜刮了刮女儿撅起来能挂油壶的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乔壮：“以后要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打上面的电话就行。”

名片上就简单的三行字。

佳韫集团董事长

林佳宜

电话：XXX

“韫玉，和姐姐再见。”林佳宜牵起女儿的手往前堂走去，赶在帘子落下前，林韫玉连忙回头，冲乔壮挥了挥手，大喊：

“壮壮姐姐再见——”

等乔壮想起来挥手时，帘子后早没了人影。

她便也不再动作，只低头看着手臂上的贴纸发呆。

十分钟后，公猪的四肢不再抽搐，最后一滴血也流尽，乔壮没在第一时间将猪放下，反而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层贴纸。

一个手拿利剑，身披盔甲的小人赫然印在她的手臂上。

彩色的，威武的，神采奕奕的。

乔壮小心地用手碰了碰，见没碰掉，不由慢慢扯出一个笑来。

嘟嘟嘟嘟——

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行驶在农村的小道上。

林韫玉的小身子随着拖拉机的频率抖抖抖抖，她的脸颊肉和屁股都被震得麻麻的，心里却没半点不开心。

“妈妈。”她在林佳宜的怀里扭了扭，仰起脑袋，小猫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妈妈白皙的下巴，“妈妈，我好爱你。”

“妈妈也好爱韫玉。”林佳宜心里一软，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脑袋，看着她像小猫般哼哼唧唧地还要亲亲，又亲了好几口才作罢。

“姑娘是城里人吧，咋一个人带着娃娃来这儿啊？娃她爹呢？”开车的郭村长问道。

林佳宜的眼神一冷：“不要了。”

郭村长一愣，暗暗咂了咂舌，没想到城里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也会被男人不要啊。

“那这是来找男人回去？”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触动了女人的伤心事。

林佳宜摇了摇头：“来祭祖的。”

女儿最后一次见自己生理学上的“爷爷”，也算是祭祖了。

“重根村的？”

“重根村？”

“哦，隔壁重庚村，最看重男娃了，我们开玩笑，就叫他们‘重根村’。”

“对。”

“他们村的男人跑了就跑了吧，姑娘你别放在心上，你城里人，让娃娃在城里好好念书，将来找份体面的工作。那个村里的女娃娃，书没得念，一辈子都用来伺候男人了。”郭村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唯一一个念了书、闯出名堂的，就是乔壮的阿姊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她回来过。也是，这出了农村的女娃娃，哪还有回来的。跑，跑得远远的才有活路。”

“乔壮还有姐姐？”林佳宜有些惊讶。

“对，叫乔什么星，人老了，记不住咯。那个女娃娃是个有主意的，人长得漂亮，念书又好。可惜娘死得早，后来家里走了水，爹也没了。家里就剩她一个小大人，硬是养活了阿妹，还供自己上了大学。”

林佳宜想到乔壮家那个空着却一尘不染的房间，总算知道房间的主人是谁了。

乔壮昨晚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们母女俩，在椅子上坐了一宿也没去那个房间睡。

“她们两姐妹的关系很好吧。”

“早些年乔壮还时不时去车站等她阿姊，后来就在村口等，再后来就没等了。不过她阿姊每个月都会从城里寄钱给她，听说一个月都百来块，总归还是念着自己阿妹的。”

林佳宜默默将乔X星记在心里，想着要是哪天遇到了，就帮衬一把。

“妈妈，看，你是王。”林韫玉将之前偷偷贴在妈妈手背的贴纸揭开，指着上面头戴皇冠，手拿权柄的小人兴奋地说。

又露出自己的手背：“我是公主，妈妈的继承人，一国之主！”

这套纹身贴是叔叔从国外带回来的泡泡糖里的赠品，是女孩古今中外能做的所有职业的系列贴纸，细节丰富、华丽精美，一直深得林韫玉的喜爱。

每个人像的下方还标了对应的英文。

比如头戴皇冠，手拿权柄的小人，就标着“Queen”。

但她只扫了一眼便移开：“对，以后韫玉就是佳韫集团的董事长。”

而后指着另一个空缺问：“这个小人呢？”

“给壮壮姐姐啦。”林韫玉趴到她的耳侧轻轻说，“昨天晚上那个怪物那么可怕，但壮壮姐姐能一下就把它扔到十万八千里远，和动画片里的神仙一样。我想，她一定是发现女孩有危险，从天上下凡的神仙，是我们的守护神。”

“这个纽扣，就是我们的信物，以后我要是又遇到危险了，壮壮姐姐就会和昨晚一样从天而降，帮我打跑坏人。”

林韫玉从口袋里小心取出那枚褐色又粗糙的纽扣，给妈妈看了一眼就很快收了回去，想了想，又拿出来：“我们把信物分成两半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壮壮姐姐也保护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