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老僧冷哼一声,鬼爪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先将这碍事的蝼蚁碾碎,再摧毁神像!
就在那鬼爪携带的阴风已然撕裂了商玉的衣角,“青霖”玉佩的光罩发出碎裂之声,她甚至能看清鬼爪上那些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永恒的暂停键。
那足以摧山断岳的鬼爪,在距离商玉鼻尖不足一寸之地,骤然凝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老僧脸上的狞笑僵住,转为极致的骇然!
商玉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的亘古巨龙,于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眸。
在她身后,那尊泥塑神像的阴影中,那道由光晕勾勒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凝实,甚至能隐约看清其墨色长发下冷峻流畅的轮廓。
祂的身影仿佛与整个庙宇的阴影融为一体,又仿佛凌驾于其上。
祂甚至没有看那老僧,那双冰漠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意味,落在了挡在祂神像前的、那个渺小却倔强的人类女子身上。
然后,祂的目光才转向那凝固的鬼爪和老僧。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祂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意念。
如同春风化雪,又如法则更迭。
那巨大的鬼爪,连同其后那骇然欲绝的老僧,从最微小的构成单元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粒子,回归天地。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抹除”。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庙内重归死寂,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恰好透过新盖好的油布缝隙,落在商玉惊魂未定、微微颤抖的背上。
祂的身影缓缓消散,但在彻底隐去前,那道冰冷的视线,再次于商玉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一次,那视线中似乎少了些许纯粹的漠然,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审视一件做出了意料之外举动的器物的探究。
商**一软,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青霖”玉佩光芒黯淡,显然损耗极大。
她回头看向完好无损的神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庆幸,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
她保护了祂的庙宇吗?不,或许她只是多此一举,但至少在那一刻,她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而阴影中的祁肆越,残魂重归沉寂,清除蝼蚁,依旧微不足道。
但那只蝼蚁挡在祂神像前的举动……于祂无尽的生命中,似乎……未曾有过。
但……无关紧要。
祂的意志再次封闭,继续在永恒的孤寂中,等待终末,或是变数。
自破庙鬼僧事件后,商玉明显感觉到爷爷变得更加沉默和警觉。
他不再只是坐在院里整理药材,而是时常站在院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处的山林,眉头紧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他甚至开始在院墙内外,用一些商玉看不懂的、混合了朱砂和特殊药汁的符文,绘制出简易却玄奥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凝重的药香与灵气。
“爷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商玉忍不住问道。
商玉衡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孙女纯净中带着忧虑的眼眸,心中一软,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
“加固一下防护,山中秽气未净,恐有反复。”他避重就轻回答,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被更高层次的存在注意到,便再难安宁。
商玉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爷爷的紧张。
她也将爷爷给的“青霖”玉佩贴身戴好,不敢离身。
采药时更加谨慎,几乎不再靠近破庙所在的那片山林,即便远远望见,心中也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悸动,既有敬畏,也有那日挡在神像前时残留的、难以言喻的悸动,随即又被爷爷凝重的警告压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日后,村里开始流传新的怪谈。
有早起耕作的农人发现,靠近山脚的几亩田地,原本长势喜人的禾苗一夜之间枯萎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干了生机。
又有猎户在深山里发现了诡异的兽骨,并非被啃食殆尽,而是如同风化千载,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仿佛生命被加速流逝。
这些异状与之前精怪伤人或鬼物作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本质、更令人不安的——剥夺生命本源的气息。
流言蜚语在村落里发酵,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蔓延。
有人说是山神发怒,要收回赐予的土地生机;有人说是更可怕的旱魃过境;只有少数几个那夜见过商玉家异状、又隐约知晓商玉衡不凡的老人,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祖孙居住的僻静小院。
商玉衡听闻这些消息后,脸色更加难看。
他独自一人进入药房,闭门不出半日,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三枚色泽更加深邃、灵气逼人的紫色符箓,上面用金粉勾勒着复杂而古老的纹路。
“玉儿,这三枚‘生生不息符’你收好。”他将符箓郑重交给商玉,“若遇危急,感觉自身生机有流失之兆,便立刻撕开一枚,可保你一时无恙。
记住,是感觉自身生机流失!”他反复强调,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肃。
商玉接过符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自己玉佩同源却更加磅礴精纯的生命能量,心中震惊不已。
爷爷……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如此神异之物?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乖巧地点头,将符箓仔细收好。
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破庙深处,永恒的沉寂依旧。
但若有感知足够敏锐的存在于此,或许能察觉到,那萦绕在阴影核心的、绝对冰冷的意志,似乎比以往……“活跃”了那么一丝丝。
祂的残魂,依旧在推演着无数可能性。
然而,那被标记为【低优先级观察项】的数据——商玉挡在神像前的行为——偶尔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祂那浩瀚无边的意识之海中,激起极其微弱且短暂的涟漪。
祂“看”着那“药”近日不再前来供奉,其气息也远离了庙宇范围。
这并未引起祂的不快,因为那持续散发的、对残魂有益的生机依旧能隔着一段距离被祂微弱地汲取。
只是效率略有下降。
同时,祂也“感知”到了山林间弥漫开的那股异常气息——一种掠夺生机的、带着腐朽与贪婪意味的力量正在滋生、蔓延。
这力量层次不高,但其本质,让祂感到一丝……熟悉且厌恶。
与当年那些试图用血祭污染祂、最终将祂封印的所谓“正神”的手段,有几分阴损的相似之处。
是巧合?还是……冲着自己这缕残魂而来?
祂的意志冰冷地计算着。
这股力量目前尚未直接威胁到庙宇,也未触及祂布下的、极其微弱的感知边界。
更重要的是,并未影响到那“药”的核心存续(至少在祂的感知中,那药的生机依旧稳定)。
因此,祂依旧选择沉寂。
任由那些蝼蚁在山林间躁动,任由那掠夺生机的力量蔓延。
只要不越界,便与祂无关。
然而,祂那绝对理性的核心,在处理关于那“药”的信息流时,似乎比处理其他信息时,多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几乎不消耗算力的“校验”程序。
——确保“生机来源”稳定性校验通过。
——周围威胁等级评估:低(暂不构成直接威胁)。
——【低优先级观察项】状态:稳定(目标未再出现非理性行为)。
校验通过,信息流归档。
祂的意志重归那探寻大道、推演天机的永恒沉寂。
只是,那冰封的湖面之下,因一颗意外投入的石子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涟漪,似乎并未完全平息。
它在以一种祂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方式,极其缓慢地,改变着冰层之下某些东西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