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瞬间睁眼,下意识抓起药锄和药粉,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幼豹。
三条水桶粗细、布满脓包暗鳞的巨蟒撞开残破的庙门,猩红的竖瞳在黑暗中锁定她,粘稠的毒涎滴落,腐蚀着地面。
商玉在看到它们时瞳孔猛地一缩,恐惧如冰水浇头,背后汗毛倒竖,但商玉却拼命压下了喉中的惊叫,她不能死在这里!
为首的巨蟒率先扑来,速度快得带起腥风!
商玉没有硬抗,她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同时将手中的一包混合了雄黄与辛辣草药的药粉狠狠砸向蟒头!
“噗!”药粉炸开,刺鼻的气味弥漫。
那巨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动作一滞,显然厌恶这气味,另外两条蟒蛇则从左右夹击而来!
商玉眼神一凛,矮身从药篓旁滑过,手中药锄精准地挥向左侧巨蟒的眼眸!同时,脚下用力,踢起地上一块尖锐碎石,射向右侧巨蟒张开的血口!
“铛!”药锄击中鳞片,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留下浅浅白痕,但成功逼退了左侧的攻击,碎石射入右侧蟒蛇口中,虽未造成重创,却让它不适地甩头。
一时间,她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精准的判断和随身之物,与三条凶物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少女呼吸急促,额角见汗,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破局之法,这些蟒蛇鳞甲坚硬,力大无穷,久战她必死无疑!必须找到弱点!
她注意到,它们扑击时,下颌七寸处的鳞片似乎略显稀疏!
机会!
在为首巨蟒再次因药粉刺激而烦躁摆头露出下颌的瞬间,商玉眼中狠色一闪,不退反进,将全身力气贯于手臂,药锄带着决绝的寒光,直刺向其七寸!
这是她凝聚了所有勇气、智慧与力量的绝地反扑!
就连高高在上的意识也不禁投下讶异的目光。
然而——
“锵!”
一声脆响!药锄如同撞上精钢,竟然被直接崩飞!那处的鳞片远比她想象的坚韧!
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踉跄后退。
失败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三条巨蟒被彻底激怒,猩红的竖瞳中暴戾之色大盛,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从三个方向向她噬来!腥臭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她已避无可避,手段尽出。
结束了……
商玉闭上了眼,握紧了拳,不甘,却无力回天。
就在那毒牙即将触及她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被绝对的力量冻结,就连耳边的风声也消失不见。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连那令人作呕的腥风都消失了。
商玉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三条凶戾的巨蟒,如同被无形巨手捏住的虫豸,凝固在半空中,保持着扑噬的姿势,连竖瞳中的暴戾都僵住了。
然后,在她身前,那道由微弱光晕勾勒的高大轮廓,无声无息地凝聚。
墨发飘散,面容模糊,唯有一双冰漠万古的金色眼眸,清晰得令人灵魂战栗。
祂甚至没有看向那三条巨蟒,只是随意地抬起了那模糊的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拂。
如同抹去镜面上的尘埃。
噗!噗!噗!
三条巨大的、凶悍的、让商玉手段尽出也无法伤及分毫的妖物,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拂之下,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虚无的尘埃,消散在月光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多余的动作。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
商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祂的身影依旧稀薄,在消散前,祂再次侧首,那双冰漠的暗金眸子落在了商玉身上。
那目光,依旧无悲无喜,无赞无怜,如同造物主审视一件器具上新增的划痕,评估着这划痕是否影响其核心功用。
确认“药”之本未受损,仅是外壳微损,无碍大局。
随即,祂的身影淡去,融入阴影,仿佛从未介入这蝼蚁间的争斗。
庙内重归死寂,唯有商玉粗重的喘息与手上刺痛,证明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商玉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交织,她看着流血的手,又望向祂消失的阴影,心绪复杂如潮。
敬畏于那无法理解的力量,感激于那最后的出手,但也清晰无比地认知到,自己在那位存在眼中,与那三条巨蟒并无本质区别——皆是可以随意抹去的尘埃。
祂于她,甚至没有多余的交流。
看着自己的手,她学医数十年,救人无数,却……总是连自己的生死也无法掌控在手吗?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身,默默处理手上的伤口,收拾狼藉的庙宇。
她将一枚新采的、饱含晨露的朱果,轻轻放在供台上。
“谢谢。”她低声说,不知祂是否能听见,亦不知祂是否在意。
这一次,朱果没有立刻化为飞灰,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被默许存在。
商玉想了想,觉得可能这不是接纳,而是祂毫不在意的体现,如同人类不会在意脚边蚂蚁搬运的米粒是否精致。
她不再多想,背起药篓,离开了破庙,路还要走下去,病还要治,人还要救,只是从此,她心里却对这所破败的小庙变得更为敬畏了。
而阴影中的祂,意志重归沉寂。0方才的出手,于祂而言,不过是维持“药”稳定的一次微不足道的能量支出。
祂依旧在永恒的孤寂中等待,等待最终的湮灭,或者……等待这“药”能带来些许意料之外的变数。
至于这蝼蚁是心存感激还是恐惧,往后是继续供奉还是转身离去,于祂而言,并无分别!
村落终于从瘟疫的阴影中挣脱。
村民们感念商玉,送来些许心意,她大多婉拒,只收下些药材种子。
她依旧每日上山采药,腰间多了柴刀,眼神也更添警惕。
山中的异状——李家狗的干尸,夜归村民口中的鬼火与歌声——让她心生不安,虽不明缘由,却本能地更加谨慎。
她依然会去破庙。
供奉未曾间断,野果、药草,或是沉默的打扫与修补。
她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这让她敬畏,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心。
毕竟,那位存在两次在她濒死时出手。
她不明白祂为何相助,只将之归于神明的莫测与……或许,对她微薄供奉的一丝垂怜?
她不敢揣度神意,只能以更虔诚的静默,表达感激。
阴影中的存在,对她的行为依旧漠然。
供奉之物悄然湮灭,祂不曾回应,亦无指示,那夜的出手,于祂而言,与清除碍眼的尘埃无异。
被窥视的感觉时隐时现。
晾晒的药材偶尔缺失,夜路后的细微脚步声,墙外药粉上留下的扭曲印记……都让商玉脊背发凉。
她不明所以,只当是山中精怪作祟,更加小心应对,与猎户结伴,配置驱邪药粉。
她的应对,落在祂眼中,无意义,却也未加干涉。
蝼蚁的自保之举,不值一提。
直到这个乌云蔽月、狂风大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