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之神 第18章 夜之庇护

祂打断了她，意念不容置疑。

【外界灵气……虽稀薄……亦可缓慢汲取。】

说完，祂收回了那虚幻的手，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祂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式，被动地吸纳着周围天地间那稀薄且混杂着毁灭气息的灵气，魂体表面有微弱的暗金色流光如呼吸般明灭，艰难地维系着自身不再继续溃散。

商玉看着祂那沉寂而脆弱的侧影，心中五味杂陈，祂是在担心她？还是仅仅因为，她这个“生机来源”若是彻底毁了，于祂不利？

她分不清，也不愿去深思。

她只是默默地坐在祂身边，靠着冰冷的石壁，感受着腕间那若有若无的暗金印记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看着洞外逐渐西斜的阳光，将两人（神）的影子拉长，模糊地交织在一起。

在这劫后的废墟中，一者沉寂疗伤，周身暗金流光如星屑明灭；一者默默守护，体内翠微生机虽损犹存。

冰冷的魂灵与温暖的生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构成了一幅脆弱而微妙的共生图景。

夕阳的余晖，最后一次眷顾地洒入洞内，照亮祁肆越残魂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和流淌的暗金微光，也照亮商玉苍白却坚定的脸庞。

夜幕彻底笼罩了这片饱经摧残的山林，失去了植被的遮蔽，寒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山洞，带着刺骨的凉意和劫后特有的死寂。

商玉蜷缩在角落里，冷得微微发抖，她将仅有的几片宽大树叶盖在身上，效果却微乎其微。

身体的虚弱和寒冷让她难以入睡，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那道沉寂的、周身流淌着微弱暗金光晕的身影上。

祁肆越依旧保持着白日的姿势，如同一尊破损的暗金神像，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辉。

祂的“呼吸”（如果那魂体光晕的明灭可以称之为呼吸）极其缓慢，吸纳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之力与稀薄的灵气，修复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

商玉看着祂魂体上那些依旧狰狞的裂痕，想起白日里祂阻止自己动用本源时那不容置疑的意念，心中既有担忧，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祁肆越大人……”她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您……冷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神魂或许根本感知不到冷暖。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问，仿佛这样能驱散一些自己身上的寒意，也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只有洞外呼啸的风声。

商玉并不气馁，自顾自地低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说给祂听：“没关系……爷爷说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我们都还活着，这就很好了。”

“等您好一些，我们能离开这里，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我知道山里还有一些隐蔽的山谷，或许……”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未来的设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疲惫和寒冷最终战胜了意志，她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眉头依旧因不适而微微蹙着。

在她睡熟之后，那一直沉寂的暗金色眼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祁肆越“看”着那蜷缩在角落、冷得微微发抖的渺小身影，寒风卷着枯叶刮进洞口，吹动了她散落的发丝。

【无意义的关切。】祂的意念冰冷地评判着商玉之前的问题。

【脆弱的生命，易受环境影响。】

逻辑清晰，结论明确。

然而，当祂的“目光”掠过她因寒冷而苍白的脸颊，感受到她睡眠中依旧不安的细微战栗时，祂那残破魂体周身的暗金光晕，几不可查地、极其缓慢地，向外扩散了微乎其微的一圈。

并非刻意为之，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能量逸散。

这圈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暗金光晕，并未带来温暖（神魂本无温度），却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灌入洞内的刺骨寒风悄然隔绝、抚平。

吹向商玉方向的风，变得柔和了许多。

洞内依旧冰冷，但那令人僵硬的寒意，却减轻了些许。

沉睡中的商玉，无意识地往这边靠拢了一点，蜷缩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许，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祁肆越暗金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眸中冰漠依旧，却仿佛倒映进了那微弱的人类体温和平稳的呼吸声。

祂再次闭上眼，继续那缓慢的修复。

只是这一次，那维持着微弱屏障的能量消耗，被祂默许地纳入了修复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持续的支出项。

第二天清晨，商玉是在一种奇异的、被柔和光芒笼罩的感觉中醒来的。她睁开眼，发现洞口方向似乎比昨日明亮许多，而且那刺骨的寒意也减弱了大半。

她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不再那么僵硬的身体。

她第一时间看向祁肆越。

祂依旧沉寂，但商玉敏锐地发现，祂魂体上那些狰狞的裂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处，边缘模糊了那么一丝丝？

而且，祂周身流淌的暗金光晕，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比昨天要稳定、凝实了一丁点。

是祂自我修复的效果吗？还是……

她想起了昨夜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到周围没那么冷了，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不敢确信，但看向祁肆越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柔软了许多。

她依旧出去寻找水和食物，这一次，她走得更远了一些，希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腕间的暗金印记安静地存在着，给她带来一丝微弱的心安。

然而，当她带着找到的些许干净水源和几株勉强可食用的、带着微弱灵气的菌类返回时，还未靠近山洞，腕间的暗金印记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灼热感！

商玉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借助残存的树木和岩石隐藏身形。

她看到，在山洞不远处的一片焦黑空地上，聚集着几只形貌古怪的生物！它们体型不大，似狐似鼬，皮毛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正焦躁地在地上嗅来嗅去，时不时抬头望向山洞的方向，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喘，涎水滴滴答答落下，腐蚀着地面。

是“蚀髓獾”！一种对灵气和生命气息极为敏感的低等妖物，通常以腐肉和微弱灵植为食，但显然，它们被商玉身上无法完全收敛的神药气息，以及山洞内祁肆越那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魂力残留吸引来了！

它们单个实力不强，但成群出现，而且性情狡诈凶残，对于此刻状态下的商玉和祁肆越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商玉心脏狂跳，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些家伙闯进山洞会怎么样。

祁肆越大人现在根本无力对付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