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座山神庙【直播】 第2章 守山人珏宝

蒙珏一夜好梦。山中夜间幽静，四处都是树木的气息。

清晨，窗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敲响。蒙珏把头埋进被子，清晨熹微的光落在他身上。但窗户的东西依然不依不饶。

“笃笃笃”

“笃笃笃”

很小声的声音。蒙珏拧眉，终于睁开眼。

闯入眼帘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他翻身坐起，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只松鼠正扒拉这窗，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他。再往窗外看，木屋门口零零散散放着写什么东西。

他茫然地眨眨眼，探头看向那处空地。只见木制地板上堆着些新鲜的果子，还有些许松果。

推开门，不远处的山神庙在静谧的丛林中伫立。红的墙，青色瓦片，嶙峋的桃树，香烛点点。

蒙珏将搁在木板上的松果和果子捧至怀里，回头看那松鼠，只见松鼠一溜烟跑了。

……

送礼物的松鼠？蒙珏回忆了一下昨天将松鼠丢在树上不管不顾离开的画面，好像也没看出有多喜欢他啊。

目光落在红艳的野果，咧开牙咬下，既然是出乎意料的清甜。蒙珏弯弯眼，有些开心的笑了。

几分钟后，蒙珏走下庭院，用昨夜打的溪水冲了把脸。山中夜间温度较低，溪水放了一夜，打在脸上是冰心刺骨的凉意。

爽快！

蒙珏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脸，回屋拿了香烛和果子一同缓步走向山神庙。

一夜之间，似乎就有了些许不同。破旧的山神庙重返洁净，杳杳的香火飘在翠绿的林木之中，幽深静默。

“蒙珏。”

王进也起的早，去木屋没看见人，果然到山神庙看到了蒙珏。

“怎么了？”蒙珏回头看他，他的发尾有些湿漉，耷拉着落在眉宇间，更显得生气勃勃。

“哎，让我拍一张。”

不说事情，王进举起手机咔擦一声定格住青年生意勃勃的样子。山林中的迷路青年，简直是山中最好的宣传。

蒙珏见王进这样，便没动，等王进拍完才继续上香。似乎是习惯王进时不时拍他的照片了。

王进就这蒙珏上香的姿势又拍了几张，兴趣萦然地说：“昨天你直播，很多人搜你。说这么会有你怎么有意思的主播，既然不知道直播要说话互动。”

提到这个，蒙珏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嗯嗯啊啊半天，不想理会打趣的王进。

王进瞧出他敷衍的神色，又开口道：“哎，你这哪来的果子。这个果子十几年前还在山中吃过，打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祭台上的果子。

“啪!”地一声，还没碰到那果子，就被蒙珏拍开了手。

王进本来就只是好奇，这下看蒙珏不高兴了，一下子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小珏啊，那么多出门的寺庙你都不拜，怎么到这小破山神庙就那么虔诚啊。大早上的饭还没吃，就来拜山神了。”

“山神保护这片山。当然拜山神。”蒙珏不想搭理王进，觉得王进说话实在讨厌，说山神庙是小破庙。

但目光落在山神庙上，山神庙的外墙被熏黑半边，确实破得不行。转而又对着王进咧嘴，“你才破。”

说完，也不等王进反应便回了木屋。徒留下王进一个人楞在原地。

王进乐得要笑弯腰，他边笑边去追蒙珏，又开始叫：“哥错了，小珏别生气啊。”

但走着，忽而感觉身后似乎透着寒意，在这夏日清晨，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王进莫名其妙地回头，饶了饶头，感觉此时的山神庙，外墙红的刺目，丛林的阴影尽数覆盖在山神庙上，无端显现着一种怪异幽深的感觉。就像是，山神庙中压着什么似的。

王进收回目光，头也不敢回地跑向山中唯一的小木屋。内心掠过小时候大人讲过一百多次的大山中藏着吃人精怪的故事，越跑越慌，差点摔倒在木屋的门槛上。

蒙珏气还没消，但看王进慌不择路地闯进屋里，边喘气边坐在椅子上，奇怪地开口：“你怎么跑那么快。”

“哈哈哈，感觉山中有东西看我。”

“……”

蒙珏想将王进赶出去。

但还没动作，王进就拉住他，哎哎两下，问：“你好像很喜欢大山。”

“这年头，喜欢大山的不多了，像你这样喜欢大山愿意来大山工作的就更少了。蒙珏，你为什么喜欢大山啊？”

蒙珏一下被问住了，他拧着眉看向窗外葱郁的树枝，有些苦恼地思索。对啊？为什么喜欢大山啊？

蒙珏在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出大山，消防员叔叔牵着他的手安置在消防车的座位。当时窗外的景色就如同电视机里的画面，走马观花地往后而去。

记忆很久远，但他焦急地望向窗外，像是很着急地哭。哭着想回烧焦的山，想去摸焦黄的土。

消防员叔叔以为是他的家人在山中大火去世，便安慰他说以后也会有人爱他的。

其实他始终认为他找的不是他父母，因为任何人提及他的父母时他都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起初他也以为他生病了，面对所有人的关心、问候他都毫无反应，像是一根木头。但内心当中，确是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他要回去。

为何回去？不知道。

去找什么？不知道。

但始终要回去，就好像不回去，什么东西就要走丢了似的。

蒙珏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只要装作和普通人一样就好了。

于是他安安分分地去念书，学着身边人去试着做些什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说：不要变得奇怪，不然会发生奇怪的事情。

“喜欢就是喜欢。”

理直气壮的回答，王进也不在意。蒙珏要是真的洋洋洒洒和他说十几页喜欢的理由，他才要吃惊。毕竟蒙珏就像是一个游走在社会边缘的透明人，回归山林或许才是蒙珏的生活方式。不用过多的和各色各样的人交流，也不用面对各项社会压力，例如买房，例如工作，例如买房。

见王进不再问，蒙珏又转回去收拾床榻。早上急着去上香，忘记收拾床榻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跑去看那山神庙，看香慢腾腾地烧。

王进知道他喜欢这山神，可能带着传统地虔诚信徒般的心态，故而很钟爱这个守护这片山野的山神。

也不刻意跑去喊蒙珏，就着十几米的距离，王进朝山神庙那边喊道：“珏啊，你知道吗？其实我们这片山很信山神的。只是十几年前，山中起了一场大火。不知道是山火还是人为，大半的山都被烧了。从前很多信奉山神的村民都死在大火之中，然后慢慢地，大家就以为山神走了。或许是山神不再钟爱这片山林，所以再也不想守护这片山野了。”

“可是，真的很神奇，那么大的火。整片山岗都烧起来了。土地也焦了，山中的动物跑的跑，逃的逃，逃不掉的全都被火烧了。消防车来了十几辆，都没扑灭的那场火。但忽然天空就下起了大雨，没有半天，就将火扑灭了。”

“也有村中的老人说，山神是因为保护这片山林，把最后的法力全部都用来求那场六月的大雨去了。六月的天，吹一下风，那火怎么都控制不下来。”

“可是，那样的天气，竟然下了一场雨。”

“其实我也是相信的，但大家都认为是山神陨落了。以前还有很多老人家来拜，但后来年龄大了，爬不上这山路。年轻人，又有很多都离开这小破山外出务工了。”

“不是不来拜，只是山中人也少了。”

王进似乎很感慨，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比蒙珏大个一两岁，说起话来却沉着嗓音，似乎陷入沉思。但他比蒙珏更乐观，又朝着山神庙的方向喊：“珏啊，如果我们的直播做起来，后面民宿的名声打响了，引来的游客就会来拜山神了。”

站在山神庙前的蒙珏被王进这一声喊得回了神，他整个人浸在阴影里，神情不甚分明。“学长，祭拜的人多了，山神就会回来吗？”

“这我不知道。一开始人类文明也不存在神佛，因为崇尚自然的力量，所以后来有了信仰。我们敬仰这片神奇给予人生存的山林，因为期望莽山被神灵庇护，所以建了山神庙。”王进也不笑蒙珏天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这是一件弥足珍惜的事。因为新时代接替了太多东西，很多人的脑海里已经不再信奉神啊鬼啊之类的了。但虔诚的信仰在这个时代未尝不是一种人生的信条，因为爱，所以去做一些事，这才是最珍贵的。

“也许，真的有一天，山神会再次关顾这片尊崇山神的土地。这是山河村的期望，我们靠山而活，故而尊崇这片养护山河村世代人民的山。”

蒙珏终于回头来看王进，似乎对山神很是关注。他又从山神庙跑回木屋，乌黑的发在山野间扬起，明亮的眼睛淌过光影，又让王进觉得自己带蒙珏回莽山是正确的决定。

蒙珏是不属于都市的浊石，他是钟灵神秀造就的一块璞玉。离开山野，就失去了那份灵气。

“学长，其实我很小的时候，遇到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说我要找到那片我走失的山林，他说我不回去就要在城市耗干我的特质。是福是祸不一定。”

“如今到这里，我才觉得心安。我好久没睡过好觉了，回到这睡得好，吃的好。”

“那说明你喜欢这里，所以你依赖这。”王进起身拍拍身后并不存在的灰，“快下山去，吃完饭可要巡山。我和村长伯伯说了，你是专门请回来的守山人。可不能不干活。”

蒙珏感觉心中又有些轻快，小声嗯了一声，跟在王进身后下山去。

鉴于蒙珏昨天不互动的表情，王进要求他在山下的树下开直播做自我介绍。

蒙珏心里也知道，答应了王进直播就要好好做。于是点开奇趣，又开了直播。

直播间显然很热闹，大部分都是冲着守山人阿蒙来的。昨天蒙珏呆呆的直播，让很多人对他产生了好奇。

手机终于架好，屏幕中蒙珏的形象终于清晰。

婆娑的树影下，青年带着草帽，肌肤是健康的蜜色，眉眼深邃，黑曜石般的眼珠透着亮。微微一笑，风吹动草帽和青年额间的发，依稀还可听见虫鸣。

像是山野间的邀约，一场关于夏天的蓬勃邂逅。

直播间忽地就炸了。

【你告诉我？这是守山人？】

【开玩笑的吧，怎么会有人这么自然？】

【天！他好可爱，笑起来还有酒窝】

【救命！好想舔一口他的酒窝】

“大家好，我叫蒙珏，是莽山的守山人。以后我会直播巡山的日常，希望大家喜欢。”

这是王进要求他说的开场白，蒙珏谨记王进的教导，很认真地和直播间的网友打招呼。

【啊，感觉他一板一眼认真自我介绍也好可爱】

【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饱饱！】

【宝宝，可以叫你珏宝吗？】

“希望大家喜欢山中的景色，有机会也可以来山河村做客。到时我们的山河民宿也即将开业。”

见直播间人数不断增多，王进见缝插针露出半个头，及时打广告。

“今天的直播就让我们的珏宝带你们去巡山吧，刚刚好现在鱼多，可以叫珏宝插鱼给你们看。”

听到插鱼，蒙珏抬起头来看挤在一旁的王进，那目光像是写着：什么时候说了插鱼？

【哈哈哈哈，救命，怎么感觉他故意的，像是想看珏宝出丑。】

【怎么感觉看起来坏坏的】

【珏宝；这狗东西就不是好人。】

【哈哈哈哈】

【珏宝一脸蒙】

……

说大话的是王进，遭殃的却是蒙珏。蒙珏直觉王进在坑他，于是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可能大家也想看你和我一起插鱼，你等下和我一起吧。

“哈哈哈。”王进扶了下眼镜，无框眼镜在阳光下折出冷冽的光感，只见他微微上挑的眼睛眯了一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