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之时 第43章 迟到的年夜饭

“让我们忘记所有的不快乐，迎接更美好的未来！”陈岩一站在凳子上拿着酒瓶当话筒，慷慨激扬地发表着他的宣言。

“说得好！”苏阮木和小安异口同声地声援着他。

芽芽和闻樱一人对付一个，这两人喝多后力气比牛还大，特别是苏阮木，她一把就推开了闻樱，拿起酒瓶猛地灌了几口，一不小心呛到，咳得脸都红了。

“你别再喝了，赶紧把酒给我。”闻樱扑上去抢酒瓶，苏阮木一个起身就躲开了她，S型走位地围着桌子绕起了圈。

闻樱在身后拉住她，两个人拉拉扯扯，谁也没抢过谁。

“小安，你快看谁来了？”芽芽急中生智，指了指门口说道。

“谁啊？”

小安探头看去，手里一松，芽芽趁机拿走酒瓶藏到了厨房。

“你别抢我的酒。”一旁的苏阮木像个孩子似的一脸倔强，紧紧抱着手里的瓶子不撒手。

“你给我！”闻樱强行掰着她的手指想让她放开。

芽芽也过来加入了战斗，苏阮木一个人的力气终究没两个人大，她怀里的酒瓶很快被拿走，但由于用力过猛，酒直接洒了出来浸湿了她的毛衣。

“哎呀，你等一下，我给你拿纸。”闻樱惊呼一声，赶紧放开她，趴到桌边抽了一叠纸巾。

苏阮木身体一下子失去重心，直直地朝地上倒了下去，“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芽芽着急地蹲下身问她：“阮木，你没事吧？”

苏阮木躺在地上，脸上挂着泪珠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越来越亮，照得她十分刺眼。

“地震了，地震了，快躲起来。”陈岩一听到动静，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下，秦寺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拽了出来，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地震了，我要躲起来。”陈岩一挣扎着想站起来。

秦寺康牢牢把他按住，有些好笑道：“没有地震，是小苏摔在地上了，你冷静点。”

他刚才一直在旁边围观，他不想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们什么意见，毕竟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一些情感问题，年轻的时候受点情伤也不是什么坏事，哭一哭痛一痛，等到不想哭不再痛的那天，他们依然可以勇敢地迎接下一段感情。

不过他还是掏出手机录了几段视频，毕竟这比电视剧还精彩的场面非常值得记录一下。

“阮木摔倒还会引起地震啊？”陈岩一呆若木鸡地坐着自言自语道。

秦寺康扶着他到沙发上躺下，陈岩一拉着他不放，嘴里一直嘟囔着。

小安坐在餐桌旁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和前男友的恋爱过程，芽芽被迫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还得给点反应。

苏阮木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眼前的吊灯变成一个万花筒，一层一层不停地转着圈，她的脑子也跟着转了起来，感觉身体逐渐变轻，变成了一根羽毛在空中飘荡。

“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她兴高采烈地在地上挥舞着手脚，好像在划船一样。

闻樱坐在一旁像哄孩子般迎合着她：“你飞得好高啊，小心一点，慢慢飞。”

“我摸到了七彩的云，摸起来软软的，好想吃一口。”

“不能乱吃东西哦。”

“那我不吃了。”

“你真听话。”

她继续挥舞着手脚越飞越高，天空好像无边无际，怎么飞也飞不到尽头。

另一边的尹夜漓走出电梯，站在门口迟疑几秒后打开了门，他换好拖鞋走了过去，一个女人正坐在餐桌旁等着他。

她穿着一条灰色的针织毛衣长裙，黑白的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依然带不走她身上与生俱来的的雍容尔雅。

“妈，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过去的每一年，他都会提前发消息邀请母亲跟他一起过除夕，但每次都是意料之中地被拒绝。

她的生活重心一直都在医院和病人身上，至于他，就像是一个远方亲戚，平时没有任何联系，每逢节日互相慰问几句，甚至算不上是联络感情，两三句便结束。

他没想到今晚母亲会主动联系他，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想着待会要如何跟她相处才会显得自然，不让彼此尴尬。

但当他走进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有一天他放学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好几天没回家的妈妈正站在桌子旁微笑着冲他招手：“漓漓，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快洗手吃饭吧。”

而现在，她再一次坐在餐桌旁，向他招了招手说道：“快过来吃饭吧。”

尹夜漓回过神，走到她对面坐下，他端详着母亲的脸，她看着瘦了一些，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柳溦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做了几道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菜，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你胃口。”

尹夜漓眼神一动，他看着面前的饭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笋放进嘴里，尝了尝说道：“很好吃。”

柳溦微微一笑，也动起了筷子，两人一时之间没有了话语。

“您不是在做科研吗？”尹夜漓开口打破了沉默。

“今天晚上刚好有空，我想着你也在这，就让你来一起吃个年夜饭。”柳溦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儿子，他们已经几年没见，她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看来看去，她竟看不出什么。

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从小到大都没关心过他，不知道他喜好不知道他的想法，甚至连桌子上这几道菜到底是不是他喜欢吃的，她也已经记不清了。

她对自己的孩子一无所知，想问些什么，还没张口就觉得自己虚伪透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难道她还想在这个时候扮演一个好妈妈的角色吗？

尹夜漓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动声色道：“我们确实很多年没一起吃过饭了。”

柳溦盛汤的手顿了顿，尴尬道：“我们都太忙了。”

尹夜漓闻言没有说话，是啊，他们都太忙了，一个忙着演戏，一个忙着救人，一个在国外没有回来过。

他们三个大概是世上最陌生的家人，互相不了解不联系，不过现在好像连家人也谈不上了，毕竟他父亲离开前就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么多年过去，大概已经忘了他们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妻子和他真正想要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想起这些不会再有感觉，但心底却还是觉得有些悲凉。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柳溦看了看手机，医院来了消息，她得先回去了。

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了起来，尹夜漓站在她身后，看到她盘起的发髻里几乎一半都是白发。

她已经老了。

柳溦走到门口准备穿鞋，身后传来儿子的声音：“妈，新年快乐，您记得照顾好身体。”

她弯着腰把脚套进鞋子里，今天这双鞋不知怎么了，格外难穿，她套了半天总算穿了进去。

她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说道：“漓漓，新年快乐。”

说完她便打开门走了出去，穿过鞋的地上，一滴水珠出现在了地板上。

尹夜漓看着门口发了会呆，随后疲惫地坐了下来，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只想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了许久，手机连着震动了几声，他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到秦寺康给他发了几段视频。

他点开一看，视频里苏阮木挥舞着筷子安慰着哭泣的小安，两人一看就是喝多的模样。

第二段是苏阮木凄惨地哭着，一边哭一边喝酒。

看到这，尹夜漓眉头皱了起来，他走到门口看完了第三段视频，苏阮木跟闻樱抢起了酒瓶结果被洒了一身，倒在了地上。

他拿起车钥匙直接出了门。

现在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路上车子很少，他很快就把车停在了秦寺康家楼下。

门口响起敲门声，陈岩一从沙发上摇摇晃晃起身，大着舌头问道：“谁来了？”

秦寺康一把将他按回去，千万不能让这傻小子再起来发疯。

“我去看看。”芽芽走到门口看了一下猫眼，立马打开了门。

尹夜漓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摇头晃脑的陈岩一，走了几步又看到靠在椅子上嘴里还在碎碎念的小安，接着低头一看，还有一个躺在地上划船的苏阮木。

他已经在视频里秦寺康的解说下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苏阮木这个笨蛋，一喝多犯傻，明明是安慰别人自己却哭得这么惨，以后绝对要让她禁酒。

“夜漓哥，你来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陈岩一看到他走了进来，起身就要找他，秦寺康见状立马捂住他的眼睛，让他想看也看不见。

“夜漓哥，你怎么来了？”闻樱从地上起身，她的腿坐了太久，都有点麻了。

“我看到康哥给我发的视频，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尹夜漓蹲下身，俯身看着地上躺着的苏阮木。

她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盯着天花板傻呵呵地不知道在笑什么，眼下还有未干的泪痕。

苏阮木飞着飞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天空中，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尹夜漓。

他怎么也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