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暮山:“……”
“你这是?”
白缁没搭理他,只是又“啧”了一声,把手收回来拢在袖中,说:“你这火怎么回事啊?跟某人一样,看着还挺暖和的,伸过去发现比天还冷。”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谢暮山何德何能,可以称得上“看着暖和”这样的评价。
况且,照明符燃起的明火烧不到人也取不了暖,人家就是照明而已啦!
但他一言未发,漆黑发亮的眼珠子沉静的盯着白缁。
白缁将他的眼睛挡住,半真不假的嗔道:“别这么看我。”
谢暮山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在白缁掌心,无端有些痒。
白缁又道:“眼睛别眨。”
谢暮山索性闭上了眼睛。白缁挡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下,嘀咕道:“怎么回事啊,嘴巴被冻住了?”
谢暮山:“……”
他犹豫再三,说:“你想问什么?”
白缁挑了一下眉,说:“这么乖。”
他看着谢暮山蜷缩得紧紧的手,微微一笑,说:“我有点闷,你给我讲点笑话?”
谢暮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闷声说:“不会。”
白缁:“好得很,你一开口,我更闷了。”
谢暮山:“……”他有点羞恼的抬起头,对视几秒后还是低下去,听白缁又说:“那你给我讲点什么……讲点新鲜事吧。”
说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新鲜事?谢暮山还认真思索了一下最近的听闻,说:“新年号已经取好了。”
“善者承天惠,德馨岁月绵,新年号叫承惠。”
“承惠?”白缁重复了一遍,说:“挺不错的,上一个年号是叫天瑞是吧。”
“嗯。”
“不过,我让你解个闷,你给我讲这个作甚?很有趣?”
说完,他又遗憾的说:“行吧,差点忘了,你本就是个无趣之人。”
谢暮山的拳头攥的更紧了,似乎非常恼怒,但又并不是冲着白缁。
他闷了许久,沉声说:“血者,人之灵也。灵气贯于经脉,溶于血液,是以此物最好操控。”
“邪魔多以人血,辅之诡道,用以修行。世人常对此有所忌惮,认为鲜血乃大凶之物,甚而能影响灵魄,其实并没有所传的那么凶险。”
“在数百年前,是有仙门秘法以血控物的,只要使用得当,就不会出什么岔子。用血的仙门不算多,并且各有各的修行方法,不轻易传人。世人对猩红鲜血的偏见又愈来愈深,以它画符者,固阵者,修行者愈来愈少,几至于无。”
所以当时白缁和谢暮山看到他用血画符就感到十分惊骇,认为这法子邪门,不可用。
白缁玩味的重复道:“修行者愈来愈少,几至于无……”
“也就是说同时碰到两个用血的修行者十分罕见了?”
“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坦白?”
谢暮山:“……”
许是他表情太过生动,白缁终于决定不逗他了,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我知道,你就算招魂,也不会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知道你有分寸。做得好。”
谢暮山终于愣住了,抬眸看他,说:”你不……不责怪我用‘邪门歪道’去整那个老人家?”
“不是邪门歪道。”白缁冲他眨眨眼,说:“这算哪门子的邪门歪道?你伤人性命了?你用这种法子谋得私利了?”
他嘴角还勾着,带着一抹笑意,眼睛却没有看着谢暮山,而是偏开了头,说:“我们只是手段不同,走的终究还是同一条路。”
谢暮山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你的手段更厉害。”
白缁噗嗤一笑,说:“我什么手段?杵家门口演苦情戏?”
谢暮山也露出一抹笑,纠正道:“以情感人。”
“鬼崽子。”白缁叩了一下他的头,话音一转,说:“以后……还是不要随意用血了。”
谢暮山想问“为何”,但还是闭了嘴,乖乖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血的用法知之甚少,照顾不到他,会担心。
房子很小,他们只能一起挤挤,老严依旧睡在卧房里,卧床的地上躺了一个韩瑾,另一个房间堆的太满,白缁就和谢暮山睡在了厅房。
临睡前,老严还从卧房里出来,让谢暮山进去睡,说:“那床够大,我刚刚把东西清了一下,能睡一个你。”
说完,他又补充道:“两个你都没问题!”
谢暮山:“……”
他说:“不用了,我在这里睡也挺好的。”
老严还不罢休,说:“这才刚开春,大晚上的,地上冰凉凉的,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睡?那个……白公子啊,你劝劝他,让他进屋睡去!”
白缁偏头看了谢暮山一眼,谢暮山目不斜视的说:“我没事,我有灵力护体。不过,你可能需要问问白公子,他是个凡人。”
“睡两个我都没问题,那一个他应该也没事。”
白缁:“……”你再说一遍?
老严:“???”
“他怎么是凡人?”
白缁干笑到:“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啊。”
“那你进不进去?”
“不……进!”
老严:“???”进还是不进?
“进吧,谢谢。”
谢暮山:“???”
方才还目不斜视的他此刻用力转头,脖颈直接发出一声“咔哒”。
白缁仗着没点灯,老严看不见,手动将谢暮山的头转回去,温声说:“我早年在极北之地受过些寒,至今还未痊愈,每每碰到天寒的时候,浑身骨骼都疼得厉害,想来在这里躺上一宿,明日就可以不必动了。”
谢暮山:“……”
老严听了,大吃一惊,说:“那你还在这里作甚?赶紧进去啊!床上有暖手炉,你拿毯子压着,整个毯子都能热起来!”
白缁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他便起身往屋里走。刚走两步,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低头一看,小暮山正轻轻拉着他的衣角呢。
说是轻轻,他要是还敢往前走,恐怕就要变成拽了。小暮山抬着头,看不太清表情,但白缁认为,他的眼睛比夜色更加乌黑。
他顿了一下,就那样垂眸望着谢暮山。老严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警觉的问:“怎么了?”
白缁无声的笑了一下,故作讶异的说:“小暮山,你拽我作什么?”
小暮山:“……”
捣乱的还半真不假的“嗯”了一声。
不做什么。
嗯个鬼。
小暮山想打人。
老严说:“对哦,把小孩子一个人留在大厅里,确实不安全。”
小暮山说:“嗯,我害怕。”
声调平平,效果超群。
白缁:“………………”
害怕个屁!
小暮山你戏精上身了?
老严思索了一下,白缁说:“算了,我还是睡这里吧,陪着小暮山。”
“那怎么行!天寒地冻的,你打算吓唬谁?!”
白缁“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心说天寒地冻冻不过雪娃娃。
脚被冻住了,走不动。
老严还欲再劝,白缁摆了摆手,说:“没事,老人家先去睡吧,这里有小暮山在,随便画个符就能暖和起来,不妨事。”
老严将信将疑,谢暮山索性掏出一张符纸来,地暖符一气呵成,厅堂里一下子就暖和起来,老严的大袍子甚至已经有点穿不住了。
他这才放心的离去,白缁依旧在小暮山身边躺下,屋子重归于寂。
在白缁就要睡过去的时候,谢暮山忽然问:“真的吗?”
他一下子睡意消了一半,说:“什么真的吗?”
“你说你在极北之地受过寒,至今未愈,是真的吗?”
“啊。”白缁愣了一下,说:“大差不差吧。”
“……还疼吗?”
白缁本以为他会问“怎么回事?”或是“谁干的?”,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哑然失笑。
“不疼。”他探到谢暮山的额头,轻轻抚平,说:“别皱眉,不骗你,不疼。”
谢暮山没有答话,抓住了白缁放在他额头上的手,一股微暖的灵力便涌入全身,像是轻轻的在寒气聚集的地方揉抚,摁压。
白缁:“……”他挡住了谢暮山的灵力,低声说:“没事的,不用给我输灵力,屋子这么暖和,我哪里还会冷?”
“谁伤的你?”
“你可曾听说过,北漠雨藤?”
谢暮山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到:“略有耳闻。”
“谦虚还是实话?”
谢暮山的脸瘫了一下,闷声说:“知之不多,止于书册里看到一句,说北漠极寒极旱,鲜有活物能够生存,不过有一只怪,十分了得,出现时便是狂风骤雨,雪封十万里。”
白缁沉吟片刻,说:“差不多是这样。”
“不过……不是一只怪,或者说,不止一只怪。”
“北漠雨藤乃是一族,在大漠中时隐时现,都有点本事,常常结群出现,从一粒种子,不过半柱香,便可长成参天巨藤,遮天蔽日,雨雪霏霏。”
“你看的应该指的是其中一棵,是雨藤族长,数百年前已经化为人形,是女相,名六楚。”
提到那位族长时,白缁的语气有些变化,像是在……缅怀某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