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会在黑夜里睁眼 第27章 晚嫁娘（十三）

冯羚力竭，靠着树慢慢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

魏悯生问她接下去怎么办。

冯羚想到村长临死前还指着吴光富想把娜莹跟柴树根合葬，慢慢咂巴出味儿来，四处找晏几声的身影，后者大概发现她在找自己，慢悠悠走过来。

冯羚从他的手往上看去他眼睛，这家伙让他在边上站着怎么也不知道处理一下伤口，就这么一直放血不怕死吗？

于是招招手，让人坐在自己面前，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来给他擦了擦，下面靠边的地方已经干了，擦一擦就掉，靠近伤口的地方还是流动的湿濡的，冯羚一边帮他处理一边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备，最后撕了两片布下来的衣服下摆已经暴露出来三个破洞了。

魏悯生挪着屁股过来，和她面对面坐。

“？”

冯羚虽然一下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满脸血卖萌的样子在这月黑风高的原始森林里多少有些不太对味，于是她伸手好好抹了抹魏悯生脸上的血，等她小脸几乎白净了，她那废土风的衣服也就更脏了。

“你有哪里受伤了吗？”她照例问上一嘴。

魏悯生摇摇头，冯羚这才舒一口气仰头靠在树上开始放空。

片刻道：“你那锄头一会拿着别扔，挑个好地方给娜莹葬了。”

等歇够劲了，冯羚准备起身时晏几声伸手，她看了一眼沉默地借力站了起来，之后她去吴光富怀里把仍旧被折变形僵硬着的娜莹抻了抻扛起，晏几声拿着一些丧葬祭祀品，找了一处对着日光眼前开阔，还能听见潺潺溪水声的地方把娜莹埋了。

熙光里三人挂彩而归，晏几声是最干净的，冯羚破破烂烂，魏悯生除了脸以外哪哪都沾点脏，却还一蹦一跳的。

倒油的时候，晏几声陪在冯羚身边，因为他手伤加之发现了魏悯生身怀巨力，冯羚决定让他省着别动弹，于是他就不吭声地跟着冯羚，时不时帮忙铺点干草接个空桶。

“我们算不算歪打正着摸清了这方方田的规律？”冯羚一边倒油一边问，忙活了一晚上她右腿实在是负担过大，本着晏几声知道她也懒的伪装，干脆一瘸一拐地走着。

她回头看一眼，晏几声没说话。

于是她挑挑嘴角，不在意，继续说：“一开始我还没觉得这些线索有什么规律，直到村长要死了也指着吴光富把娜莹葬下去，我才好像明白了。”

“晚嫁晚嫁，在柳下村娜莹这个岁数的女生就是晚嫁，她如果成功嫁出去了，晚嫁的说法也成了，如果没嫁出去，像现在这样死了，那么晚上作个冥婚嫁出去也是成了。”

“但其实没有必要非是娜莹对不对？”冯羚把手里的空桶一扔，慢慢走回去，“虽然目前我是唯一一个被泄题的人，但这个泄题也一定情况误导了我，让我觉得我可能是特殊的，我既然被分配到娜莹家那么娜莹很有可能是关键人物，所以我全然围着娜莹在想。”

“但就像其他几个人说的那样，英子和倩子也在同步进行着说亲，同时因为她们说成了，三个人之中总有人会满足晚出嫁的可能，等她们嫁出去了晚嫁自然而然达成了，所以娜莹才会没缘由的自尽，因为这儿的规则就是这样，既要‘晚嫁’，又要‘晚嫁’。”

“当然，你说的‘少女怀春’也不无可能，毕竟赵七哪儿都好却不爱她，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借口。”

“不过你应该早就想明白这一点了吧？所以才会在我决定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无条件地顺从。因为就算娜莹没晚嫁成功，英子和倩子之中也总有一个人会再死，要想破局其实不需要我们做任何多余的努力，或者说唯一需要解决的只有逆反的我，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阻止我？”

冯羚拎起最后一桶油，因为膝盖的原因她走得并不快，但话挑明了晏几声也没能继续再扶着她，却还是一路跟在她身后，等走到村头能看见柳树的地方，冯羚回头看他，似乎在给他最后阻止自己的机会。

“如果不阻止我，接下去打破规则带来的如果不是结束很有可能就会让这一处方田难上加难，没准所有人都得死，你现在还有机会。”

魏悯生早就完事，一蹦一跳过来的动作催促着二人对峙的结果。

晏几声似乎是轻叹了口气，弯下腰，从冯羚手里拿过油桶，掀开盖子一点点浇着。

冯羚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听他说：“我还以为这些提前准备好的油桶已经足够说明我的立场了。”

他讲话的声调一直不高，音量也轻飘的，如果风喧嚣一些就能吹散，平白会让人觉得他委屈。

冯羚狠心偏头，冷声道：“我不信你。”

她任由魏悯生牵起自己的手，有些机械地点燃干稻草，凝视着晏几声的眼睛把火星抛向浇了油的墙角，一瞬间火光乍起，极速蔓延。

三人慢慢退至村外。

大火浓烟之外，冯羚和魏悯生肩并肩，晏几声并没有说站得多远，只是对比之下显得形单影只，尤其是冯羚微微侧身只用后肩对他。

尽管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冯羚却不准许自己回头。

他们之间有太多没说清楚，重逢后的晏几声给她一种很复杂的感觉，难以捉摸又带着些许矛盾，在他主动和自己坦白之前她不想去让步，她可以接受身边的人有秘密，却不能接受对方的不坦诚。

毕竟她设身处地想如果当时第一眼是她先认出来晏几声，她觉得她是会欢呼雀跃的，至少不该是隐瞒，即便她身边当时有戴弎这样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不是他装作陌生人的理由。

更别提至于之后的种种。

火越烧越大，村里已经有人醒来，霹雳啪啦的燃爆声还有人声喧天，火舌探出村门映在他们脸上，喜庆得像是过年过节，谁能看出他们放火烧村的残忍。

然而远处，黎明的天空相接的地方变得空洞，这处方田开始坍塌了，她的两次方田之旅，一次虽死里逃生却中规中矩地离开了，第二次虽平平安安但轰轰烈烈地破坏了一切，要是下次折里面，也算是凑齐所有结局了。

想到这冯羚笑笑，头顶的青天所剩无几，她向远方越来越黑即将要蔓延过来的天看，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毛毛升起，她凭记忆找向当时那片树林的位置，但很快一大片黑暗就跟大浪似的完全将她包裹。

断片之前，她想着应该先去那处树林里看一眼的，反正都是一把火的事情，抓到那个偷窥狂再扇他两巴掌也不迟。

因着这样的念头，冯羚在无尽的流动的“小黑屋”里都感觉被迫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但奈何她晕船晕海，再多一百一万个人盯着她看她都睁不开一点眼。

直到终于回到现实。

膝盖处的钝痛异常清晰，她卷起裤腿往上，原本好好的膝盖因为在方田里受伤此时也青紫一片，肿得老高，里面一条棍状淤血十分明显。

再去翻身上一些痛的地方，方田里受的伤是一丝不落地全给带回了现实世界，她站起身，准备去厕所里看看。

结果整个人一晃，要不是甜甜及时撞了一下她的小腿，让她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头上，她整个人就会一马哈趴地上了。

望着家里这崎岖有设计感的阶梯，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有些多此一举。

“警告！监测到您的生命体征波动！监测到情绪低落！请保持良好心情的同时尽早就医！警告警告！”甜甜突然开口，冯羚一怔，低头拍了拍他的“脏辫”。

“去，把我放在桌子下面的柜子第二层的医药箱拿来。”她微微抬高屁股，让甜甜可以挪出去，自己则是瘸着腿坐在台阶的第二阶突出处，刚好作为椅子。

甜甜在各个类似桌子的铁方形前都要停顿一下，原地转圈看一眼冯羚反应，听她说了不是然后挪去下一处。

“不对，那是工作台，那是置物架，再往前，书桌后面，对，靠角落那儿不是有个大桌子吗？嗯，一般说桌子就是餐桌，下面柜子打开第二层……嗯对，过来。”

甜甜脸上跳出蓝色的“ok”字样，盯着医药箱蹭蹭朝冯羚过来，而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去开门。”冯羚接过医药箱，拿出碘伏和铁打损伤的膏药，顺便拆出几片纱布，准备给自己做个简单的包扎。

甜甜走去门边，伸高了手开门，道：“欢迎你客人，这里是美丽动人冯小姐的家，请问你有何贵干？”

“……？”

见门开刚想进来的戴弎动作一顿，和甜甜脸上大大的0.0对视，同频眨了眨眼，然后抬头望向里面，正对上冯羚掀起眼皮看他。

“我辛苦社会化训练的结果。这是熟人，以后见是他可以直接放进来。”前半句和戴弎讲，后半句吩咐甜甜。

甜甜乖巧应下，发出模糊的电流声，冯羚觉得这应该类似小猫的呼噜，戴弎扯过一把椅子在冯羚边上坐下，看她正在上药于是帮忙打着下手。

“这是今夜伤到的吗？”

“嗯，你看上去倒是不错。”冯羚应下，给自己系了一个牢固的蝴蝶结，然后也不在乎什么，“唰”一下就把外衣脱了，背对着戴弎，说：“背后应该还有一些伤，你帮我看看怎么处理。”

戴弎应下，正准备去拿棉签，结果一旁的甜甜就发出尖锐爆鸣：“警报警报！男女授受不亲！这位男士请立刻闭上你的眼睛，同时美丽动人冯小姐请务必迅速完整穿上你的衣服！重复重复！这位！……”

“他爹的吓我一跳，甜甜你看看我刚刚的心跳有多少。”

“警报……嗷，您的心跳刚刚达到了惊人的172，再次提醒您，如有不舒服请尽快就医，还有这位男士请你闭上眼睛！！”

冯羚叹气，戴弎在她后面一动不敢动，因为甜甜正贴着他的腿，屏幕俨然变成了鲜红的“！^ ！”。

“男女授受的亲，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男女之间干些什么很正常，你转过头去别看，戴弎继续。”冯羚随口敷衍，她背上有很多处淤青和擦伤，原始的森林地上多是碎石枯枝藏匿在落叶之下，她打架的时候仗着自己柔韧性好身子轻经常在地上闪滚躲避一些伤害，配上她一下子的强大爆发经常能给人一记重创，再加上当时为了给晏几声突围，背上没有一道伤口是白挨的。

戴弎一边给她上药一边看她脸色，冯羚嘶一声他就不敢动一下，于是上药进程很慢，后面能自己擦到的地方冯羚就自己动手了，结果戴弎看她给自己下手更狠，抽气声此起彼伏，但动作依旧是欻欻的。

终于快涂完了，冯羚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哦，就是想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事。”戴弎有些心虚，其实按理来说冯羚比他聪明也比他有韧劲，无论怎样他都不该担心冯羚会在那儿出事，但出来后他就着急忙慌的还是想来第一时间确认一下。

冯羚瞧他声音越来越小，哼笑一声，给他一脑瓜子，道：“你他爹的以后跟我一块住吧，这回进去没你我直面晏几声，你知道你羊儿姐有多难受吗？”

“啊？……”

“警告！警告！非法同居不可取！！美丽动人冯小姐你要矜持！！警报！！你的心率又升到了161，是害羞吗？？如果有任何不适请你立刻就医！！另外！请勿非法同居！！”

甜甜的警报打断了戴弎的犹豫，同时也把他有些发红的耳朵给压了下去，冯羚叹气。

“算了。”

“警告警告！！”

甜甜以前是儿童保姆款家居全自动机器人

羊：温室里的人好封建

甜甜：警告警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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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晚嫁娘（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