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 第41章 生悲

萧清羡出征之后，蜀国暂由瑜王萧瑾瑜代管。宋明昭则是帮着薛景募集了城内的粮食，自家庄子上的所收也一并送往了北方大营。今岁受了旱灾，蜀国境内的粮食也不多，不仅要往前线送，还要保证锦城内的民众。

宋明昭做了一个决定，与薛景兵分两路。薛景熟悉中原路线，她去护送中原的粮草前往大营。而宋明昭则与扶绥前往南夷借粮。他们定是会有比他们稍显富余的粮食。

她身边现在就只剩下静儿了，而她跟着她也没什么用，她便让她回了宋府，一是为了她的安全，而是希望她能照看些宋母。父亲和三哥皆上了战场，祖母知道后，一病不起。家中就只靠着她一人，她很担心她的身体。自己现下却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替她分忧，静儿不再是旧时那个什么都要跟着宋明昭的小丫头了，她说完之后便回了宋府，一刻也没耽误。

扶绥自幼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就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娇滴滴女儿，骑马射术方面都比宋明昭要好些。一路上两人没有一刻停留，等到南夷的时候最先遇见的人竟然是蜀国先太子。

他竟然到了南夷。

看到他悠闲在南夷街道与林婉相挽并行，宋明昭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想法。而后雀阁所传回的消息验证了她的猜想。

蜀王知道自己天下将倾，担心绝后，早早就有了想要易储保全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三个儿子中他只想到想要保护这一个。最先感受到他这个想法的皇后为了保全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派了人暗杀萧清羡。而后知道蜀王真实想法之后又一起密谋。蜀王病逝，萧仁义被送往南夷，皇后竟觉得自己得替他们承受苦难，好保证萧仁义今后的无虞。

只是苦于萧仁义被下了秘药，全然忘记了所有。沉迷于他们为他打造的身份中。只是秘密总会有揭露的那一天，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他会该如何。

她不想想这些了，不重要了。南夷并不想参与进来，全然不顾之前签订的联盟契约。若都想明哲保身，那这天下只会慢慢地被他人所瓜分。蜀国若是没了，他这南夷定是下一个。

当今的南夷国主昏庸，全然不听。只想贪得暂时的安虞。宋明昭知晓她们是劝不动一个愚昧的人，便想着已经来了南夷，岂有空手而归之说。好在她之前已经将自己手中的店铺田地换成了银票，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果然什么时候，钱财就是能够解决大部分的问题。扶绥亦将自己的嫁妆交到了她的手上，她说嫁不嫁人有什么所谓，国难当头，她不做点什么她就枉为扶家子女。若不是家中祖父祖母还在，她就想要上战场去。只是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若是有的选择，宋明昭也想这般。

两人又请了镖师随他们一起送这批粮草回锦城。因近来战乱，路上多了许多的流寇，她们路上经历了一些波折，所幸最后都平安送往了大营。

接连三月送回来的都是捷报，宋家军斩首了努砂，连连打得中原军退了百里。举国上下皆以为这场战争很快就会要结束了。

宋明昭也是这般想，只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与她相悖。她想着他们能在正旦前回城，只是还未到正旦，边疆便传回噩耗，宋家父子战死沙场，国主与苴城共亡。

不日，中原国主便带着蜀国国主的尸首大摇大摆地进了锦城，他第一时间便去了宋府。他知道她在那里。

到了宋府就见宋府人皆着一身白衣站在大门口，好像是知道他们的到来。确实，从他们进城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中原之主便是她眼中弱不禁风，曾经不告而别的言初。

她没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只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后看着用白布盖着的人，她的手在颤抖着，迟迟不愿掀开确认。宋母被丫头搀扶着走到了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手上的青筋像是在述说着她的不忍。

离开的不算太久，她瘦了，楚衍知道缘由，可他没有办法。这是唯一的办法与理由。

掀开的那一刻，她像是有些站不稳，他跃下马想要搀扶。宋母耳力很好，拐杖横亘在他面前，喝道：“楚王自重。”

他没再上前了，他可以等合适的时机。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她矮了矮身子施礼道道：“多谢楚王”。随即没有给他一点眼色，她命人将萧清羡的尸首抬进了宋府，便紧紧关闭了大门。

他一攻进锦城便奔向了宋府，之后才想到要进蜀国皇宫。一切都没有他想得艰难，宫内的瑜王没有英勇就义，反而镇定泰然地站在御书房外候着他。

见到他的那一刻有一刹的愕然，仅就一刹那，而后作揖道：“皇兄给的信中提到了你，但是见到你的时候还是有些怅然。他说你会是一个好国主，我信他，故而，我信你。”

之后，萧瑾瑜把国玺交给了他，随后便挥着手中的扇子离去了。他也在怪他！

登基大典前，楚衍偷偷地去宋府找她，他知道他从大门是进不去的，便擅自从西苑进了。她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里，他知道萧清羡有暗自给她写了休妻书。那信他本可以截断，但是他没这么做。

她明明拿着了休妻书，但还是以萧清羡的妻子自称，也梳上了发髻。可他还是不死心地想要问问她。

她一身素衣，头上别着素白的梨花，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今日是十四，和上次他离去的日子是一样的。他躲在墙外竟有些不敢与她说上一句话，她应该是知晓他的存在，关上了窗户。

灯影绰约，她开口道：“自古皆是成王败寇，我也知道想要统一，定是少不了流血。但是作为宋家人，我原谅不了你，作为萧清羡的妻子，我亦是不能原谅你。”

“可他已经给了你休妻书！”

“那是他单方面的，我没有同意。”

“你当真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不愿。”

“你不怕我杀了你身边与你所亲近的人吗？”

她似乎是笑了，“我自以为还是了解你的。请回吧，这院子你还是别再来了。”

说着窗户上的影子消失了，他在窗外的树下站了许久。屋内的人似乎睡得不太安稳，还会说呓语，听得不清，但是似乎一切皆已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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