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 第32章 生悲

翌日，春和景明，考生站了一排，等着最后的裁定。

林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站在宋明昭身后的梁盈一改常态，轻声与她说道：“你知道这一次为什么人这么少吗？”

“怎么说？”这梁盈平日里最是喜爱八卦，无论什么，她都会想要知晓，故而这锦城中，她应是能够与那雀阁阁主比上一比消息的灵通。

她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林婉，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的女官需要随军出征。”

“什么意思。”

萧清羡带着精锐部队已经走了有近两月了，现在这女官是去作何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圣心难测，羡王功高盖主，而且听闻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这样的话，那这林婉这么上赶着是凑什么热闹。纯粹只是想要沽名钓誉吗？可她已然是名动锦城了，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是这锦城中最为尊贵的女子。

宋明昭突然脑海中警铃打响，她这是想要混淆视听，暗中在里穿插细作。因其这般积极，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一般不会想到她的头上。

那萧清羡这就是腹背受敌。还有其中的隐情又是什么？宋明昭一时脑袋有些昏胀。果然，抚女官公布的名单之中并没有林婉的名字，她自己也是落榜。

她不甘，问道：“这是什么评判标准，林姑娘这般聪慧怎么会连殿试都没有。”

抚女官看了她一眼，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冷冷地说道：“有任何异议，大可去御书房找陛下。这是陛下最终裁定的名单。各位都是肱骨大臣的家眷，在宫中说话做事应三思而后行，莫要意气用事。”

宋明昭知道她这句话是在点她，从她的话语中可得知，这也是陛下的决定，不过是公开地选了自己的一个棋子，然后正大光明地放在自己的儿子身边。

既想要他忠心为国，又怕他羽翼丰满，于是一边鼓励着，一边掐着他的喉咙。

宋明昭后来才知道，原本圣上就有意将宋明昭留在宫中。还是莲贵妃劝道：“她已经是羡王妃了，若是再在宫中，想必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

确实一方面她是自己主动入宫，或许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可终归她是宋家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他们也觉得，若是真乱了，也不是她这么一个女子所能撼动大局的。

也是那一日，深宫一座宫殿突然走了水，说是一个疯子打了烛台，燃了绸子，因无人看管，这才未能救回来。最后只寻到了了两具尸体，一个妙龄少女，一个骨骼稍大的女子，无人识得，权当是某些个宫娥。后面渐渐地无人问及了。

她也被接回了宋家。是的，家里人都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是家中竟无一人提及此事。所有人都还是似以前一般，不过换了称呼。让她有了一点生疏感，不过母亲还是唤她小昭，但仅限于房间内只有她们两人。

言初在她回府的那天就已经离了府，具体住在哪儿他也没与任何人说一句。宋澄时常在她面前提及他，似乎还有一些不适应。

所有人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又似乎哪里变了。她与宋澄谈论最多的便是边疆的战事，已经快四个月了，没有一点消息。枝岚那边也未得一点消息，每一次都说让她放宽心，别的再也没有了。

她知道薛景在中原做生意，会经过边境，故而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写一封信让他们地商队替她带过去。因为是熟人，所以一切都很好说话。

宋明昭原以为自己对萧清羡是没有感情的，可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总会想起他，羡王府也是给了她很多惊喜。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一边等着枝岚的消息，一边每日都往宋澄的院子里跑，这里是最有可能会接触到战报消息的地方。

不过这一天，她没有等来他的消息，倒是等来了萧瑾瑜的消息。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他去赴约的。

他似乎知道她将之忘却在脑后一般，在前一日便遣了一小厮上门再一次下了贴子。敢情这是非去不可了。

她的好奇心上来了，她倒想知道这场约后面到底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第二日，她特意穿的一身较为方便且不太扎眼的小衫。天气确实极好的，风和日丽的，不太像是春日里的样子。随身的丫头她没有带上静儿，带的是跫音。她留了一封信给静儿，若是她今日未能回去，她明日就必须将这封信交予宋忠荣。

一路上还有一些未化的雪在路边，早早就立了春，可还是冬天的感觉。说是狩猎，可到了猎场的时候，别人家的一个人也没见到。就连那萧瑾瑜也是不见，拴好马匹。一个小厮装扮的男子上前施礼，未说只言片语，只是看了一眼她们，引路道：“羡王妃，请随小的来。”

宋明昭与跫音互相看了一眼，跫音拉着她的手，将身子挡在她的身前。宋明昭侧身站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说道：“没关系的，你不用用你的性命来保我，如果待会儿真的有什么不对，要么一起走，要么你就自己走，你肯定是跑得比我快的。”

“嗯。”

她笑了笑，终于不是那种固执的人了。

看她俩迟迟没有跟上来，小厮转身望了一眼。看到两人拉着手，其中一人明明身着的是丫鬟的服饰，可身遭的气质确是与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他不由地多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后细声说道：“请跟上，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什么东西来不及了。前面的人也不管她们的疑问，只顾着带路，别的一律缄口不言。

这个猎场，宋明昭是没有来过的，不过也不是一个打没有准备仗的人。来之前她已经让跫音暗中查过，早年间，莲贵妃族中立了大功，蜀王下令为其修建的私场。平日里鲜少有人能进这里面狩猎，能进来的大多都是余家子弟和萧瑾瑜带进来的人，其余人要么是母族与其对立，要么就是自觉门第不够，不敢上前。

自宋明昭记事儿以来的记忆来看，自萧清羡七岁来到宋府，他与萧瑾瑜交好，他会时常前来宋府玩儿。但也仅限于在宋府，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萧清羡好像进了宋府后，唯一一次踏出宋府门就是他被召入宫，之后她听到的消息便是他自请带兵出征。印象中那时候他才十一岁。

之后她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要么就是在父亲口中的夸赞，要么就是出街在马车里听到民众对他的赞颂，还有最多的就是他一次又一次凯旋的消息。她不禁自叹，若不是凯旋，那她可能就只会听到一次关于他的消息。

许是听到她的叹息，跫音微微侧头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她摇摇头，手轻轻地拍道：“没事儿。”

“姑娘，不用担心，整个猎场的人并没有很多，到时候我是可以为您争取半刻钟的时间，您只管往宋府的方向奔驰，会有人来接您的。”

“傻姑娘，不用你这般。我心里有数。”

前面走着的人的身子还是一样板正，并未有所偏移，只是耳朵微微动了动。这人莫不是千里耳，只要动动耳朵便能听到常人所不能听到的。

“姑娘，莫要担忧，只是三皇子一人而已。”他似是看穿她心事一般。

确实是如他所说一般，坐在高台之上的，只是三皇子萧瑾瑜一人。

双双施礼后，那小厮一般的人并未退去，只是站在萧瑾瑜身后。萧瑾瑜看了一眼那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转头说道：“嫂嫂坐啊，不必拘谨，今儿个就我俩，快坐啊。”他看宋明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厮。“不用管他，母妃觉得我身边的人不得力，这才派了这样一个冷冰冰的木头过来。好半天都不说话，急死人他是第一个。”

宋明昭笑了笑，萧瑾瑜是一个急性子，又是一个话多的人，莲贵妃派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定是希望能够约束约束他。

寒暄了几句后，萧瑾瑜似乎是在支开他身后的那人，连派遣了好几个任务给他，似是怕他回来得太早。

他也不忸怩，俯身施礼后便离去。萧瑾瑜看身边没了多的人，又望了望四周。这才说道：“嫂嫂，我邀你前来是有急事。”

“何事？”宋明昭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是二哥，也不算是，是我母妃，不对，也不是我母妃，是···”，萧瑾瑜有些急，此时有些词不达意，宋明昭递了一杯水，安抚道：“莫急，你慢慢说。”

“是皇后。”他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后面说得很小声，但是那几个字在她耳中如雷贯耳。“还有我母妃，她们准备在二哥大捷之时阻杀他。”

“为什么？”

就算是大捷，就算是将他当成一个保家卫国的工具，现在也不是杀他的时刻啊。宋明昭问道。

萧瑾瑜又望了一样远处，回道：“因为父皇似乎准备立他为储，等他这一次回来，大哥的太子之位就要异位了。”

这时宋明昭更是不明了，蜀王一向对萧清羡不喜。若说是他对李元的愧疚，可这么多年了，为何在这个时候，且从前段时日里的那场大火后，蜀王的态度看来，他似乎已经忘了李元这一人物了吧。

萧瑾瑜也是很困惑，明明大哥也没什么过错，为什么父皇突然想要易储，且他上次去他寝宫时，并未看出有什么抱恙之处。不过他管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只想有人能够救救二哥，别的都不重要，那皇位给谁都行。

宋明昭看问萧瑾瑜定是也不能问出什么丁卯的，望了一眼那小厮的方向，已是款款向他们这个方向回来了。她连问道：“那你找我来应该不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儿吧。”

“嫂嫂明智，你也看到了，我母妃不希望我多说，也不愿我卷进这些事情种，可我不能在明知二哥有危险却不作为。”说着他掏出一块铜质的牌令，上面印制着一个连字。

“这是我母妃给我的，说是若是哪一天她和余家都不能护着我了，我就到西边去”

“西边？不是···”

“对，就是人们口中的荒芜之地，其实那里只是气候过于恶劣，其它还行。而且我母妃说，如果这种地方能够让你暂存生息，恶劣的气候又如何。”

“所以那里有你们养的私兵。”宋明昭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都已经捅破天窗说亮话了。

“嫂嫂真是心直口快啊，不过不是，是母妃早年间认识的一人，就是这牌上所印着的连字。这些年战乱不断，余家已经看透了我父皇的怠慢，族中有些子弟莫不是前往别的重视学问的地方，就是前往这个地方了。”

“无人知晓？”

萧瑾瑜抬起头笑了笑，“怎么会无人知晓，若真是如此，母妃也不用如此。”来人越发近了，萧瑾瑜连说道：“我不便出门，嫂嫂若是可以，遣一心腹带着此物前往南郊二十里处的梁家镇，里面有一家茶铺，寻连寻。只要来人执着此令牌，你让他做什么都行。”

“梁家镇，这不是你们余家所在之地吗？你不怕？而且萧清羡若是不知，将他们视作一党如何？”

“哎呀，找了你就不会怕，而且无人会想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做些什么，嫂嫂往年间在坊间的名声是怎么样的，莫非是忘了。而且，二哥岂是那种短视之人。”

话毕，那人将萧瑾瑜所吩咐之物一一摆至桌面，开口道：“殿下，您看看是不是这些东西。”

“对，博美真真是厉害，这么会儿功夫便能寻齐，等回去，本殿定是要好好赏你。”

“这是小人分内之职，小人惶恐。”

宋明昭微微皱眉，这是谁取的名字，这般有些难以启口。这人实是有些本事儿在身上，一会功夫便能找到这些萧瑾瑜乱说一通的草药。此人身上的气质倒是颇像余家大族中的子弟。

与萧瑾瑜假把式地打了一会儿猎之后，她便遣了跫音去找扶绥帮忙查了查此人。消息在半夜子时时传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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