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和听雨二人跟在山神秋明的身后来到了有竹居。
有竹居内有一只通体雪白,头上长着鹿角身量不大的动物正闭着眼趴在地上歇息。
仔细看,能发现他前肢右侧的那一只上裹着白色的纱布。
忽然,它面前出现了一团高大的黑色,挡住了它眼部周围的光感,它面露不喜地睁开了眼,紧接着一双好看的像宝石般晶莹透亮的紫色眸子露了出来。
“风兄,你读书多,那只一身白色皮毛的是什么动物啊?”听雨拍了怕身旁倾风的胳膊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倾风思忖了一会儿,道:“那应该是魇兽的幼体。”
听雨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就是那只能够入人梦境,窥探、唤醒人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甚至能控人心魂的魇兽?“
倾风:“嗯。“
魇兽和世界万物中的凡人、神仙、植物、动物一样,都是由自然孕育出的生命,但只因其天生自带的能力,却被凡人视之为不祥的存在,他们杀之,驱之,残忍对之,不给其留一条活路,其近乎灭绝,就算有幸存的,也都躲进了深山老林中。
“在凡人眼里,这魇兽代表着不祥,他竟然把它收留在自己的住处。”听雨轻摇手中的折扇道,“这长寿山山神的品味还真独特,又是陪玄武晒太阳、聊天,又是收留魇兽的。”
倾风:“确实,别人不耐烦做的,他日复一日不落下,别人认为不对的事情,他不论对错,只问心,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风兄,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感觉好像是在夸他呢?”听雨偏头道。
倾风没答他的话,只给了他一张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脸。
“今天恢复得怎么样了?”听雨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魇兽的脑袋,笑道,“来,让我看看。”
魇兽摇晃着脑袋,嘴里“哼唧”着发出几声听着有点不满的兽语,很显然,他不喜欢有人摸他的头。
但他并没有拒绝秋明替他检查伤口的行为。
秋明动作轻柔地揭开裹在魇兽前肢上的一层层纱布:“嗯,恢复得不错,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再换两次药,应该差不多就能大好。”
说罢,他走进屋子,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上面放着干净的纱布和一瓶药罐。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秋明温柔地把药敷在魇兽的伤口上,“你叫什么?”
虽说面前的这只魇兽还没有化成人形,但不代表他的灵智低下,他是能听懂秋明说的话的,只是听懂和会说是两回事。
这几日,他和秋明的交流仅限于无声的沉默和哼唧的兽语。
现下,他回应秋明的就是沉默,这表明他的答案是——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秋明不假思索道:“叫安安,怎么样?”
魇兽:“......”
他瞪了秋明一眼。
很显然,他对这个名字有意见。
他觉得这个名字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的名字,还像......个无家可归被主人一时心软在街角捡回来的却又随时可能会被丢弃流浪猫的名字。
秋明凑近他跟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喜欢吗?”
他的脸兀地一下子在那双紫色眸子的面前无线放大,魇兽有点不适应,别开了脸。
“那跟我姓,叫秋安,如何?”秋明轻笑了声,退后了点儿。
魇兽回过头看着他,这次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反倒是有些愣愣的,紫色的瞳孔中映出秋明和煦如春风的笑脸。
他听到那张脸笑着说了好多话。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哦。”
“既然跟了我的姓,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以后,再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
“我还有一个外甥女,她叫林多禧,既然我是你的家人,那她也是你的家人,等她下次回长寿山,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
自从出生起,秋安一直活在漫无尽头的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快一点,再跑块一点,千万不能被捉到的日子里,他一直觉得凡人都是残忍、自私、穷凶极恶之辈,可自从他遇到山神秋明后,他才知道这世上的凡人不都是他以前遇到的那样,还有像秋明这样心中不带任何偏见内心温暖纯良之人,他们从不吝啬自己的善意,永远愿意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伸出他们的手。
“我今天得了个好东西,给你看看。”秋明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截木头,“一块五百年的阳间桃木。”
“风兄,五百年的哎。”听雨激动地拍了怕倾风的肩膀:“那岂不是和你手里的那只‘有神’笔是一对。”
阴阳桃木,顾名思义,是一种生长在阴阳边界的桃树,一半生在阴间,一半生在阳间,而听风手中的那支‘有神’笔就是生长在阴界的阴木所制作而成,年限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年。
“我那个外甥女是个福薄的,林家祖上做了错事,导致林家子孙后代世代命短,我那外甥女也没逃过这个命运,如今她的父母都已去了,她嫁的夫家也不重视她。”秋明叹了口气道:“希望这个阳间木能护她余生无病无灾。”
“你说我用这个阳间木做点什么送她好呢?”
“最好是能够贴身带着的,这样才能时刻护她无虞。”
“挂在脖子上的木牌怎么样?”
“不行,不行,太丑了,她肯定不喜欢。”
“......那刻个木梳,木簪,可以梳发,束发用。”
“再做个木手串,她可以戴在手上。”
“再做一副碗筷送她。”
......
秋明一个人自问自答说了好久,秋安就在他身边静静听着他絮絮叨叨。
而另一边,牛车在冯玉儿家的后门停住,冯玉儿轻轻跃下。
此时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头顶上方的太阳依旧发散着刺眼的光芒。
花郎:“我先回去了。”
冯玉儿垂着头回了个“嗯”,然后头也不回地牵着牛车走进了后门。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目送花郎离去的身影,她再回去,今日一切却反了过来。
冯玉儿把牛车停好,便径自往聂双儿的院子里走去。
刚进院子里的时候,她还沉浸在忧伤之中,没仔细看院子里的情景,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今日的院子和往常的院子有些不一样。
柴门开着,前面不远处养着的那只平日里没事就爱“扑棱”翅膀的老母鸡今日一点却一点声响都没有,灶房的地面上隐约能看到有瓷碗的碎片和形单影只的木筷,可她明明记得,今日出门前,她把柴门关好了,碗筷也都洗好放到柜橱里了。
她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直奔聂双儿的院子。
她脚还没踏进门,一阵强烈的刺激着嗅觉的血腥味便铺面而来,她强忍着不适,大步往屋内走。
屋内一片凌乱,桌椅倒在地上,柜门大敞,妆奁盒空无一物,里面的首饰不翼而飞,墙上挂的几幅字画也消失不见......总之一片狼藉。
而这个屋子的女主人聂双儿,此刻正倒在里屋的床边,她紧闭着双眼,一张脸惨白,身下流淌了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阿娘。”冯玉儿惊叫了一声,而后迅速作出了反应,她走出宅院,敲开了邻里张家的门,求他们帮忙请大夫来家中。
张家是一对刚成婚的小夫妻两个人住,两口子都是热心肠的人,得知冯家遭遇,两人各自伸了一把手,张家男人去了医馆请大夫,张家女人跟着冯玉儿回到屋里把倒在地上的聂双儿扶到了榻上。
她又跑回聂双儿的屋子,把她扶起靠在自己的身前,嘴里呜咽:“阿娘,你醒醒,看看玉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聂双儿在冯玉儿的一声声呼唤中恢复了一点神智:“......《芙蓉美人图》,他们拿走了阿爹留给我的画,玉儿,你去帮阿娘要回来。”
原来,在冯玉儿出去的时候,有一群自称是债主的人讨上了门来,他们说冯富贵欠下了巨额赌债,到日子了不仅没把钱还上,人还一直不出现,于是他们便找上了门来,见家中没有人应声,他们便动起了歪心思,把冯家洗劫了一空,而冯玉儿正是在他们搜刮屋中字画时醒过来的。
冯玉儿身子不利索,只能躺在床上哭哭哀求他们说“家中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走,除了那幅《芙蓉美人图》”,可没有人听她的,她急得整个身子落下了床,紧接着,腹部的痛,心中的痛一茬接着一茬慢慢席卷她的全身.......
“......玉儿,我的画,我的画。”
聂双儿意识不清,但嘴里一直在念叨的却不是她腹中的孩子,而是她饱含了她无尽思念的画。
大夫来的很快,他给聂双儿把了脉搏,摇着头说了个坏消息:“胎儿保不住了。”
而榻上的聂双儿嘴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玉儿,我的画,我的画。”
写这两章的时候,我脑中有那么几个字,一直挥之不去:保护动物,人人有责。[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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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芙蓉花开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