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 第427章 王室无情（3）

“各位王族亲贵请静听本王一言。本王尚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需在此刻宣告。”安归轻轻扬起戴着六颗璀璨鸽籽钻戒的手指优雅地掠过那一头金光闪闪的发丝，脸上洋溢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得意，“从尉屠耆那令人发指的叛变投敌事件中我们已经得到了无可辩驳的教训——汉人是绝不可接触的；汉家的文化更是潜藏着难以察觉的毒刺！回溯往昔，汉人曾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胁迫前王以至于不得不开放古力古力城任由他们穿梭其间，进行所谓的商贸往来。然而看看如今的古力古力城，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与纯净，被汉人的贪婪与低俗所侵蚀，变得面目全非，宛如一颗明珠蒙尘令人痛心疾首！”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汉人与我们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们的文化、他们的习俗，与我们格格不入，只会给我们的王国带来无尽的灾难与祸患。因此本王在此郑重宣告———必须坚决抵制汉人的渗透，守护好我们自己的文化与传统，让吐火罗人的荣光，永远照耀在楼兰的土地上！”

楼兰国都城内，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迅速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士兵们，身着铁甲步伐坚定，穿梭于狭窄的街巷与繁华的市集之间，……他们的到来伴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们手持精心撰写的布告，每至一处便以最为醒目的方式张贴，那布告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般宣告着一项重大决策的降临。

“听好了，楼兰的子民！”士兵们的声音穿透人群，带着一种有说服力的力量让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为之静默，“这是一项关乎我国安危的命令，你们必须即刻知晓，并且严格执行！”与此同时，另一队精锐士兵已整装待发，他们的使命更为紧迫——将这份禁令的讯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至远离都城的各个城邑，尤其是古力古力城。安归考虑到情况尤为复杂，因此，要求加大力度，实施更为严格的审查措施。

“你们，立马启程！”百夫长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士兵们的心鼓上，“把这禁令亲手交到各位总督手里并告诉他们，维护楼兰的安宁不容有失，尤其古力古力城，更是重中之重！”

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的传达，更是一场全民动员的号角，唤醒楼兰人对自家文化的坚定守护。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每一个楼兰人都被赋予了新的使命，他们的行动将共同编织成一张守护家园的坚固网络让任何威胁都无所遁形。

因此，楼兰国都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都因这道有说服力的禁令而沸腾起来，一场为了国家安宁与繁荣的行动，正轰轰烈烈地展开。

年轻小伙巴吐尔正坐在家中简陋的书案前，手中紧握着一卷泛黄的木简，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他轻声念诵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汉家的乐府诗，真是情深意切，令人动容。”

正当他沉浸在诗中的美好情感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门轴的吱嘎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邻居兼好友艾合坦木，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仿佛身后有无数恶鬼在追赶。他一把夺下巴吐尔手中的木简，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你读这个干什么！要大难临头了知不知道！”

巴吐尔愣住，他抬头看向艾合坦木，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艾合坦木喘息未定继续说道：“国王已经下令取缔禁止所有汉家文化的东西……，现在城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你怎么还敢公然读这些**！”话音未落，院子外面果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热合曼带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了他们的视线。士兵们手持长矛，面色严峻，仿佛随时准备将违抗者就地正法。热合曼走到巴吐尔面前，声音冰冷而无情：“巴吐尔！有人揭发你偷偷学习汉文化。国王说了，从今日起。所有学习汉文化的人统统视作敌对者以罪论处！”

巴吐尔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是懂得几个汉字但未理解诗的含义，甚至从未想过这首汉土破诗会成为他的罪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艾合坦木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试图为巴吐尔辩解：“大人，巴吐尔只是一时好奇，他并没有恶意。他根本就不懂得含义，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烧了！”热合曼身后的士兵们紧握双拳，怒吼声响彻整个房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随即，有人粗鲁地从艾合坦木颤抖的手中夺过那几只汉木简毫不留情地将其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火焰瞬间吞噬了木简，化作一缕青烟升起。

“说！这怎么来的！”士兵的质问如同雷鸣般在艾合坦木和巴吐尔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强大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他们内心的秘密彻底挤压出来。这不仅仅是粗暴的审问，更是一种有说服力的威胁，让他们无法忽视，更无法逃避……

“国王，此举实在不妥。”扎马勒来到国王的寝宫，双手合抱于胸前，目光坚定地在安归面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似乎在强调着其话语的分量。“我深知您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尉屠耆的背叛无疑是对楼兰国的一次重创。然而，正因如此，我们更应冷静思考而不能被复仇的火焰蒙蔽了理智。”

“想想当年的大宛和轮台的下场，你必须明白，与汉人公开为敌将是一场灾难性的抉择。汉人素来狡诈多变，他们若得知你因一时冲动而采取行动，极有可能借此机会布下天罗地网，引诱你步入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到那时，我们不仅会失去更多无辜的勇士和百姓，还会让整个楼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国王啊，论辈分，我是你的伯父。伯父请你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能让尉屠耆一人的背叛成为整个国家灾难的源头。你应该更加谨慎地筹划，寻找更稳妥的应对策略。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长治久安，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扎马勒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说服力，他要让他明白国王虽然肩负的责任重大，但在这场关乎国家命运的抉择中理智与冷静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那听你的意思，竟是让本王一味忍耐吗？！”安归脸色阴沉如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与不甘，“本王难道要无休止地等待下去，直至岁月蹉跎？”

“国王请息怒。老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暂时的隐忍是为将来更有力的反击！待到时机成熟，一击必中，方为上策。”

“合适的时机？汉人狡猾如狐，岂会轻易让我们捕捉到那样的机会？”安归显然对他的说法持怀疑态度，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哼。”扎马勒粗犷地捋了一把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神闪烁，压低嗓音以一种近乎神秘的口吻说道：“国王莫急。我近日从匈奴使团中探得一条重要消息……那位名震四海、铁血手腕的大汉天子，据传已年迈体衰恐时日无多。”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安归的反应，见对方神情微变才继续道：“这便是楼兰的转机所在。一旦大汉的天平倾斜便是楼兰崛起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忍耐与筹备是我们唯一的道路。”其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安归的心上。扎马勒深知，对于一位仇汉的国王而言，耐心虽难，但确是通往胜利不可或缺的钥匙……此刻他必须让国王相信，等待并非徒劳，而是为了更加辉煌的胜利铺路。

“国王。”侍卫进来禀告：“古力古力城总督莫明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安归忙说。

“国王……”莫明走进寝宫，弯腰向国王和亲王行礼，吞吞吐吐：“微臣……”

“有话直说。”

“微臣斗胆陈词，以为禁汉令之举实非明智之选。”莫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臣绝非意指对国王英明决策有丝毫的不敬或异议，而是出于对国家安定的深切忧虑。试想，一旦那些汉商心怀不满，愤然返回长安将此事广为传播，激怒汉天子，势必会激起层层波澜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纷争与动荡。此等后果，微臣以为实非楼兰之福祉也。……”

果然。国王之位，绝非等闲之辈所能驾驭。而楼兰国王之宝座更是荆棘遍布，难上加难！绝非轻描淡写间，随意往那尊贵的宝座上一靠，便能安然无恙。事实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刺骨的疼痛，直扎心扉。父亲啊，伯父啊，直至今日我安归才深切地、真正地领悟到你们昔日那些难以启齿的辛酸与苦楚……这王冠之下，隐藏的不仅仅是荣耀，更有无数不为人知的艰难与挑战！

“父王！你怎么了？！”不知时间悄然流逝了多久，毗纳耶伽手执一柄崭新木剑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地冲进房间，扎马勒与莫明已然离去，徒留安归孤零零地坐在地台上一只手无力地支撑着额头，双眼紧闭，面容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楚与消沉，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父王，快瞧瞧我新得的这把剑！”毗纳耶伽迫不及待地踏着轻快步伐，径直冲到安归面前，声音中带着孩子特有的纯真与急切，企图以自己的兴奋之情驱散父亲心头的阴霾。

安归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那份沉郁在触及儿子那张活泼可爱的脸庞时，瞬间被温柔所取代，心中的不快仿佛被一阵清风轻轻吹散。他接过儿子手中那把略显粗糙的木剑仔细端详，尽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但眼中的赞许却难以掩饰：“好剑，挺好。”他心中暗自思量，这已经是这个五岁多的孩子拥有的好几把木剑了，每一把都珍视，可见其对武艺的热爱非同一般。

“我要拿它去打仗！”毗纳耶伽迫不及待地又从父亲手中夺回木剑，声音中充满了孩童特有的天真与无畏，那份对冒险和英雄的向往在他小小的身躯里燃烧着。安归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仿佛被儿子的纯真所感染：“毗纳耶伽你这么渴望习武，是吗？”他的语气中带着鼓励与期待。

“当然想！”毗纳耶伽的回答响亮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明年你就到了开蒙的年龄了。”安归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庄重，“到时候，父王亲自教你习武！”

“好！”毗纳耶伽兴奋地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然而，这份喜悦也让安归的思绪飘向了另一个孩子——毗珈摩，明年也是将步入学习的殿堂，他猛然想起最近几次造访公主府那个曾经总是跳出来捣乱的坏小子似乎安静了许多难道真的是自己暗中实施的计划奏效了？

回想起迎娶赫丝敏那晚的婚宴，那个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在众人的注视下，毗纳耶伽以一种小大人的姿态，双手叉腰对毗珈摩说出了那句充满深意的话：“毗珈摩，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既然是亲兄弟，就应该……”当时毗珈摩瞪着眼睛没吭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最近，你还去找毗珈摩玩耍吗？

“去。”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不寻常的话？”

“没有。”毗纳耶伽如此回答，但安归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犹豫，这让他更加不放心：“以后你去找他玩的时候，记得多说几遍我教你的那些话，务必让他牢记于心。”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毗纳耶伽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他年纪不小了，思想容易固执。我担心他还对你那个东西的王叔念念不忘！”

“可是，王叔不是已经死了吗？”毗纳耶伽眨巴着眼睛，满脸的稚气与疑惑。

“谁说的？”安归问。

“兰娜说的。她总是教导王弟就当王叔已经死了，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念想！”

“哼！”安归脸上满是怒意道：“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还不至于有这么多麻烦事！他活着……反而成了我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他的眼神更是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一切阻碍都斩断。

“父王你的眼睛有乌青色，显得异常疲惫。”毗纳耶伽的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他毕竟年幼，尚未深陷前朝那错综复杂的恩怨纠葛，只是纯真地指着安归那明显的眼袋，继续说道：“母后说啦，若不能充分休息，眼睛便会如此黯淡无光。”

“哎……”安归轻轻抚过饱经风霜的额头，一声悠长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承载了无数未言说的重担：“这国王之位，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驾驭的。其中的艰辛与不易，你日后自会体会。”

“父王，”五岁多的小团子以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体贴回应道：“请您务必保重身体好好休息。国家的重担虽重，但您的安康才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基石。”

安归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他深知在这权力与争斗交织的宫廷中，能有这样一位体贴入微、心怀大局的儿子是他最大的幸运。他把儿子搂到怀里，语气充满感激：“儿子！你的懂事与体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父王会注重身体，好好歇息。”

此后一连三日安归未踏入阖宫半步，缺席了所有重要的议事议程，这一异常举动在王宫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令王族贵戚、大臣官员们面面相觑，满心疑惑：“国王这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还是对我们这些臣子的提议有所不满？”

在众说纷纭之中，塔卡尔挤开人群，径直走到扎马勒身旁问道：“哎，你这老狐狸那日与国王私下交谈，究竟说了些什么。”

面对追问，扎马勒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尝试着劝诫国王——在处理国家大事时应当审时度势，切勿过于激进，以免陷国家于不必要的动荡之中。”

塔卡尔闻言，半信半疑：“真的？”

“呵呵。”另一只善于察言观色的老狐狸桑古伊也挤过来，“我估计国王如今的想法必然是极为复杂且矛盾的。一方面，他可能认同你的观点，已经意识到激进行事的风险；另一方面，他又难以割舍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和计划。这种内心的挣扎，或许正是他这几日选择避而不见、独自沉思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