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山鬼 第23章 不是野兽（三）

9月3日，山鬼复生第三天。

上午12时。

“有什么变化吗？” 苍嶺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拿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看着显示屏中的图像问道。

显示屏中，有九个空间镜头，有从走道尽头看玻璃盒子的直视镜头，有从空间四角看玻璃盒子的全场景镜头，也有在玻璃盒子内部四个角看里面的镜头，总之，除了那个小小的用于清洁的密闭空间之外，在这个空间的所有一切都无所遁形。

而所有的图像里，画面几乎是静止的，魆离坐在床的旁边，床上睡着一个小孩，她此时穿着一件白色长裙，昨天看着还空荡荡的裙子，此时看起来却很合身。

果然不知何时，她又长高了不少。

跟昨晚一样，她依旧睡得很熟，几乎一动不动。

“没有变化，从昨晚到现在就没见她动过。” 金踪吃着三明治，咬得太大口了差点噎着自己赶紧喝口水，还不忘抱怨， “你也不给我冲杯咖啡！”

“我说你这摄像头没坏吧？” 金踪喝完水又凑到屏幕前细看， “我怎么觉着魆离好像也一动没动呢！”

苍嶺慢慢地喝着咖啡，不置可否。

“诶诶，有动静了，摄像头没坏！” 金踪指着屏幕里面，苍嶺看到，郁柏拿着餐盒走过去，层层开锁，从送餐口将餐盒递进去。

玻璃盒子里，送餐口的旁边，是另一盒连碰都没碰的餐盒，那是早餐。

屏幕里传出声音： “魆离先生，您先吃点东西吧，等嵬嵬小姐醒过来我再给您送。”

金踪跟着点头： “对对，吃点东西，要不一会儿她醒了你哪来的力气应付！”

魆离的一只胳膊放在床上，撑着头，另一只胳膊自然垂落在腿上，他始终看着床上熟睡的嵬嵬，闻言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郁柏的手僵了僵，把第二盒餐食放在第一盒的旁边，然后又把小门层层锁上。

锁完之后，她不知为何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几分钟后，才慢慢走开。

苍嶺看着里面的影像，微微皱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6点。

金踪在一旁专心地查着资料，苍嶺也在做着手中的事情，屏幕一如既往如静止一般，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时不时的敲键盘发出的声音。

突然，屏幕中发出当的一声重响，紧接着，声响不断，金踪和苍嶺一起看过去。

只见屏幕中，此时已经乱做一团。

五分钟前。

魆离仍旧坐在床边，微眯着双眼休息。

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他突然睁开双眼看向嵬嵬。

嵬嵬平躺着，成大字型，此时她的右手食指竟轻微地动了动。

魆离坐直了身体，专注地看着她。

几秒后，嵬嵬的双眼眼皮轻跳，眼球在里面快速滚动。

魆离站起，双手撑着床，身体不自觉往前凑了凑。

下一刻，嵬嵬突然睁开双眼，她像是被过于明亮的灯光刺了眼，皱眉闭上又快速睁开，她似乎有些愣神，睁着双眼看着透明的玻璃顶和上面空无一物的暗灰色混凝土顶棚，一动不动。

魆离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几分钟后，嵬嵬转头，看到了身旁的魆离，双眼对上他的。

魆离只觉得，嵬嵬的双眼又大又亮，好奇与懵懂在双眼之中还未消散，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

他也这么去做了，只是手刚刚抬起，下一秒，嵬嵬愣愣的神情瞬间转变，她倏地腾空而起，后背上拱，像一只炸毛的猫，紧接着飞身撞向魆离。

猝不及防之下，魆离被撞得直直朝着玻璃壁飞去，当地一声重响，他闷哼一声，身体滑落，还未站起，嵬嵬又冲了过来。

嵬嵬又长高了许多，现在看起来像是有六七岁的样子，她穿着白色长裙，直冲过来的时候裙摆跟着飞舞，长发在身后飘着，虽然表情看起来满是愤怒，但是却还是十分漂亮，看起来像是一头威风的小兽。

魆离站起，愣神了一瞬，在她马上要撞到他身上的时候才晃神过来转身就跑。

嵬嵬眼看着要直接撞到玻璃墙上，她却不知道减速，当地又一声重响，她停了下来。

她似乎不觉得撞得有多疼，她只是有点奇怪，站起来用手指摸着玻璃，又用力用手掌连续撞击，玻璃纹丝不动，只有闷声传来，她的手也伸不出去分毫。

她微歪头，像是不理解，开始手脚并用，又打又踢又踹，当当当当声音连续传来，玻璃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那玻璃墙虽然看起来透明，却依旧是面墙，你出不去的，” 魆离站在一旁，轻声解释， “直到你想起我来，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

闻言，嵬嵬侧过头来，看到魆离后表情肉眼可见从好奇再次变作愤怒，她似是认定这一切都是魆离搞的鬼，朝着他再次冲了过来。

魆离转身就跑。

十米见方的玻璃盒子，本来看起来是很宽敞的空间，此时二人速度飞快，反倒显得盒子有些过于小了。

只见里面两道残影，倏忽间一会儿到这面玻璃墙，一会儿到那面玻璃墙，像是两个弹珠在里面不断弹射，永不停歇。

“这速度……” 金踪张大嘴巴，头跟着转来转去，眼睛几乎跟不上里面的动作。

苍嶺摸摸下巴，看得更加专注。

“你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吗？” 魆离边跑边问， “会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嵬嵬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屋里的大床被举起，朝着魆离扔了过去。

魆离一个翻身闪开，大床砸向玻璃墙，玻璃墙纹丝不动，大床立刻变形散作一团。

“哇！真的会御物啊！！” 金踪惊叹。

散乱的床架再次腾空而起，然后被拆分成锋利的钢管，排成一排朝着魆离疾射而去。

魆离翻转跳跃，在钢管中穿梭，还不忘继续跟嵬嵬说着话： “你饿不饿？有好吃的，我拿给你？”

魆离跑到餐盒旁边，拿起餐盒，打开盒盖，食物的香气飘出来。

嵬嵬举着钢管顿了顿，鼻子抽动几下，却好似突然更加生气，她一抬手，餐盒竟也跟着飘了起来，一齐朝着魆离扔了过去。

魆离不得不再次闪开，餐盒里米饭汤水散落一地，弄得屋子里一片狼藉。

“啧啧啧……，这暴脾气！” 金踪在屏幕外叹气。

嵬嵬又朝着魆离冲了过去……

二人又开始你追我逃，没有停歇。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走道的角落里，镜头看不到的地方，郁柏也一直站到了第二日，她好像不知疲累，一直在远处看着前面的玻璃盒子，和里面的二人。

金踪溜达到屏幕前，打着哈欠，瞄了一眼： “还追呢？年轻人体力真好！” 说完也不再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挑挑拣拣资料。

不到片刻，他又困倦地跟苍嶺说道： “我整理了一些新的资料，有关于荆子暮及其家族历史的一些其他相关资料，有……呃关于嵬嵬还有山鬼传说的……，还有一些我觉着有可能有关但是还不敢确定的，等有空的时候我去我们考古学院史学机要部再去找找，确认一下。”

昨夜魆离和嵬嵬奋战了一夜，金踪也几乎一夜未睡，他把现有的网上能查到的几乎所有资料全部汇总，不论是史学资料，还是网上的主观臆测，新闻八卦，他全部汇总，现在他总觉得这事有可能跟两千多年前的历史有关，但是这段历史几乎没有史书流传，现有的资料也几乎都是口述或者传说，很多很难确定，他只能去学院再查查，看看有没有别的有用的。

苍嶺淡淡地 “嗯” 了一声，他也几乎一宿没合眼，始终专注地看着屏幕，双眼看着嵬嵬，他很神奇地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那身裙子都显得有些贴身了。

而且她的速度也变得更快，昨日追击还大部分时间追不上，今天就完全不同，眼看着有好几次都差点要抓到魆离！

魆离跑的角度也更加刁钻，他虽然看起来很累，但是却总能在被抓住的前一刻，要么借助玻璃墙弹射跳跃躲开，要么身体突然诡异地折叠躲开。

每一次，嵬嵬都被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又毫无办法。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们还要再玩一天警匪游戏的时候，嵬嵬像是累了，突然停了下来。

魆离在远处站定，喘息着，奇怪地看着她。

却见嵬嵬突然咧嘴笑了，笑容灿烂，双眼轻眯，看起来刚刚那副凶狠模样好像并不是一个人，此时的她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漂亮又充满阳光气息的小女孩。

魆离看着她，有点莫名奇妙，可是看着她的笑容却忍不住也跟着微微抿唇，那笑意好像也被传染到了他的脸上。

郁柏站在远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魆离，还有那种清浅的笑意，心中莫名激荡，手不自觉握紧。

“这是……？要握手言和了？” 金踪不知道何时凑上前来，一脸好奇， “不过说实话她的笑脸真好看，我都忍不住想跟着笑。”

苍嶺的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嵬嵬，那笑容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却又不知为何，还有一种莫名的苍凉感。

而魆离面对着嵬嵬，他的笑意还没完全浮现，一股凉意突然从后背升起。

只见嵬嵬缓缓举起双手，手指张开，她的身体也缓缓腾空而起，嵬嵬的笑容越来越大。

密室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东西漂浮起来，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魆离的笑容却完全消失，他皱起眉头，不安感越来越强。

下一刻，在安静的密室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魆离下意识回头，看向四周，表情变得严肃谨慎。

玻璃盒子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在几乎完全密封的地下室里，有蚂蚁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爬了出来。

一只，两只，转眼就变成一群！

还有蜘蛛，蜈蚣，和其他各种能生活在地下的小虫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从各个角落，各处缝隙爬了进来。

虫子潮像是黑色地毯，迅速铺满百米见方的地下密室，并快速朝着正中间的玻璃盒子涌去。

金踪头皮发麻，不自觉张大嘴巴： “操控生物？！这是新技能吗？这也太……夸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