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山鬼 第13章 山鬼复生（三）

血日在升高，云层在汹涌，被血日染红的云层范围也变得更大，整个东部天空都笼罩在了血染的天空之下！

所有有小宠物的家庭里，小宠物们集体都爬到阳台上，扒着窗户伸着脖子向东看，伴随着不停地躁动和扒拉着窗户的动作，看起来如果此时大门敞开，它们可能都会跑出去一路向东。

村子里的鸡鸭鹅牛马狗一直在尖叫，叫声时而狂躁，时而哀鸣，它们却没有跑，而是都蹲在角落里，低着头转着圈，不跑，也不敢趴下。

几乎无风，可是所有的植物，从低矮的杂草到参天大树，无一不在发出声音，沙沙作响，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又安静无声。

只有人类，感官退化得几近于无，还能专心睡觉，或者起床洗漱开始专心准备打工上班新的一天。

只有寥寥几个敏感的人，身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爬起来看到外面的天色，又哆嗦着走回去盖上被子猫起来，告诉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感受到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金踪看着天空皱起眉头，娃娃脸也掩盖不了他的担忧：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着心那么慌呢？”

苍嶺忍住想抬手捂住心口的冲动，表情肃然地看着东方： “你不是唯一一个。” 我也心慌得难受。

魆离的感受却不同！

他一路快速向东北方向飞奔，他的血液在沸腾，他的身体在颤栗，他觉着她终于要来了！

他等了两千多年的她终于要回来了！

他觉着，他虽然还是不喜欢她，但是此时，他应该是无比高兴的！

他甚至想要高歌，想要狂啸，但是他忍住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过去，找到她！

……

苍嶺的生物医药研究基地位于庆城北部郊区，这里距离东北部巫山及其附近原始森林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有的时候不免需要跨越公路，或者道桥，此时虽然只有七点，但是已经有很多人在路上行动，开车的，步行的，蹬三轮的，越来越多。

魆离穿梭于其中，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哪怕是在行人的眼前窜过去，那人也会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下，绝不会怀疑他眼前刚刚有人跑了过去。

这种极速的快感也久违了，只有在两千多年前嵬嵬还健康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魆离的双眼放光，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都在欢快地吵闹着，叫嚣着，他每向东多跑一步，这样的感觉就会多增加一分！

“你真的要出现了？”

“你真的要出现了！”

魆离很快来到巫山附近的原始森林，几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头儿，今天这天色不对啊！我-我们还找吗？要不今天先休息一下？”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跟之前满是抱怨的情绪有些差别，但是意思都一样，还是不要找了吧！

“当然要找！必须要找！天色不就是红了点吗？怕什么！理论知识都白学了？今天光线反射异常了呗，一切都可以科学解释，哪儿那么多事！” 另一个声音仍旧坚定又权威地回道。

“可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咱们白天不都是休息的吗？现在天都亮了！” 第一个人打了个哈欠继续问道。

“昨天打电话你没听到人家都着急了吗？这都多少天了，咱们还屁毛都没找到一点，再什么也没有，咱们之前的都白干！” 第二个声音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都用着心点儿，我有直觉，这两天肯定能有收获！”

“……嗯。”

“嗯……”

又两个人附和。

魆离稍稍侧身，果然还是那四个人，上次教训了一下，没想到还有勇气过来。

魆离不自觉地，抿着唇竟然微微笑了。

这时，又听到那个胖胖的人说道： “头儿，不是我说，咱们赚钱也得有命花不是？！你看上次咱们直接被搞晕了，还是一瞬间！四个人竟然都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是个什么东西搞得！那得是什么？如果是野兽，为啥不吃咱们？如果不是野兽，那这速度就不是人类的速度，那可更危险了！咱们冒这么大的危险，到时候没命花不也是不行吗？”

“……嗯嗯。” 另两个人边点头边吃手边的干粮。

“这……，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高壮的小头目转而变得忧心忡忡， “但是这个订单接下来，咱们就没有退路了，据说那个甲方……” 他有些难以开口。

“怎么着？还不能退单？！” 胖胖的人一梗脖子举起手中的枪， “还能霸王条款不成？不退就打到他退！”

“……” 另两个人瞪大双眼，不敢应声，虽说事出有因，但是甲方毕竟是给钱的主儿，这打甲方……说出去以后还怎么接别的活儿啊！

“不是能不能退的问题！” 高壮的小头目忍了忍还是说出口， “这个甲方来头太大，我们惹不起，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 说着又举着枪小心向林中深处走， “还有，我也有不好的预感，今天这情况确实也是有点奇怪，我这心慌得啊……啊——！”

魆离等得不耐烦一跃而出，小头目还未说完眼前一花就滑倒在地，胖胖的人和另两个人还都未站起，嘴巴刚刚要张开来不及说一个字也同样软倒在地。

魆离站在四人身旁，一一看过去，四个人拿着的装备除了消音的大剂量麻醉枪比较危险，其他就是一些捆绑用的绳索或者野地露营装备，还有一些应急压缩饼干等等，看起来确实只像是给别人寻找什么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危害！

魆离想了想，没有再进一步动作，转身绕开继续向东狂奔而去。

他刚刚的一击并不重，只会让他们四人昏迷一小会儿，这样就算有攻击性的野兽出现也足够他们自保。

这点小小的教训，他们只要识趣就应该不再这么执着不再捣乱赶紧回家！

魆离今天的心情很好，连带着看所有的事物都像是带上了滤镜，哪怕是那血红色的天空，他也觉着，那是耀眼的，炫丽的，漂亮的。

淅淅沥沥的，有点点雨滴飘下。

魆离抬头，雨滴在血红色天空的渲染下，也像是天空在滴着红色的血滴……

也挺美的不是吗！

魆离听到了久违了的草木声，那是深埋在土地里的野草焕发了生机，它们在努力破土而出。

沙沙声越来越响，树木的树叶在挥舞，那也是久违了的热闹的欢迎声。

动物们呢？

魆离又快速奔跑起来。

他边跑边看着，它们是不是也是跟他一样，在敏感地，兴奋地，快乐地向东汇拢啊？

血色的雨已经将他全身打湿，身上像是有血腥味丝丝飘来，魆离闻不到，他只觉得那是雨应有的甘甜的味道……

魆离越跑越快，原始森林复杂的地形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如履平地，一会儿在地面上疾驰，一会儿纵跃上树，在树上欢快跳跃。

一条黑影在快速地向东北靠近。

直到，魆离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发烫，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手脚在颤抖。

魆离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的树林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魆离几乎要手脚同步，他缓慢而又激动地轻轻走了过去。

绕过一棵树……

两棵树……

声音就在前面。

抬起的脚有点抖，魆离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他突然有点不敢走了。

两千多年了，这一刻他等了两千多年！

他的心在忍不住在呼喊：

放他自由吧！

让他们解除这种奇奇怪怪的契约吧！

至少让他能够选择死亡啊！

还有……

她……还是之前的样子吗？

魆离的大脑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此时应该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有的思路一股脑儿跑了出来。

那是两千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想法，他收不住也不想收住。

魆离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伸出左手颤抖着扶到旁边的树干上，又把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随后缓缓迈步，走了出去。

然后，他愣住了。

魆离的双眼一瞬间瞪大，血丝瞬间布满双瞳，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在他的眼前，哪有一身自由飘逸灵动鬼魅如山神般神奇的嵬嵬，更没有一看见他就笑得天真烂漫天真无邪仿佛她身边所有一切都在发光的嵬嵬！

此时他眼前的景象，如果当年的画师看到的是此时的情景，只怕会当场就吓死过去，哪还有什么传世遗作留世！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几岁的孩童，她此时受到惊动抬起头看过来。

她浑身血污，四肢着地，像一头野兽一般警惕地瞪着双眼看着他！

孩童双眼血红，嘴上正紧紧咬着一只花鹿的脖颈，花鹿的身体甚至比孩童的身体还要大上几倍，此刻却生命垂危只剩最后的颤抖和痉挛。

不知花鹿是因为生命垂危而颤抖，还是发自于内心的恐惧而颤抖……

鲜血顺着孩童的嘴角不断流下，将她全身染成血色。

刚刚安静静谧的树林此刻都开始发出沙沙响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野草也已经破土而出，开始疯狂生长，瞬息间就达半人多高！

有声响传入魆离耳中，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却又听起来近在耳边，那是所有动物们的呜咽，和哀嚎！

血日当空，雨越下越大……

像是血液自天空滂沱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