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晒到院子里去了,萧羊眼睛上的布条还没摘,牛哥在院子里挖了陷阱不许他到处乱走。
他听到脚步声了,是牛哥回来了!
“牛哥!牛哥!”
柳鸷的身体一点点儿的变软:“小羊儿我回来了!”
“回来好嘞!回来好嘞!”
“我想你了嘞!牛哥!”
柳鸷开门进去,见着萧羊手把在门框上脑袋一探一探的朝着自个儿这儿瞅,心里头软的不行:“小羊儿我找着嘞!你眼睛要好了嘞!”
“啥嘞?”萧羊不敢相信。
柳鸷拉起他的手去摸怀里抱着的天星墨葵:“快摸摸,给你治眼睛的药我给你找着了。”
“是给我治眼睛的药?”
“是嘞,是给你治眼睛的药,天星墨葵你晓得的。”
“咋就……”萧羊心窝子酸的不行,把柳鸷伸过来的手抱在怀里:“牛哥,我咋觉着跟做梦一样嘞?”
柳鸷低头跟他蹭着脑门儿:“啥叫做梦?小羊儿这不叫做梦嘞,这是咱的好日子嘞。”
萧羊乐这话,一乐眼泪水儿就止不住的流:“牛哥……咋叫我遇着你了嘞?”
“我命好嘞,牛哥,我遇着了你我命好嘞!”
柳鸷不叫他流泪:“小羊儿咱不哭,咱眼睛要好了嘞,咱不哭咱要乐咱要可劲儿的乐!”
萧羊笑的鼻涕冒泡:“哎呦!哎呦!我鼻孔出泡了嘞!”
“个小蠢蛋子。”
日头晒的一身都舒舒服服的,柳鸷去柴房扛了锄头他打算把天星墨葵先种到后院去,那儿的土有个半人厚,小羊儿说种上去肯定能活。
萧羊坐在后院的屋檐下柳鸷提前放好的小板凳上,猪腿儿跟米粥在他脚边蹦跳着玩儿嘞。
米粥跟猪腿儿在背篓里拉了好些屎尿,还好背篓里头垫了够多的干稻杆没弄得很脏,牛哥把混了屎尿的干稻杆倒在后院最靠外的一个角,舀两瓢水把背篓洗刷干净弄太阳底下晒着去了。
“牛哥,地里草长的多嘞要秧着种嘞,得先把草扯了才成。”
“成!我都听你的嘞!”
地里的活柳鸷只有蠢道理赖法子,小羊儿说他可会种地嘞,得听小羊儿的才成。
不同的种有不同的种法,地有地的理,山有山的理,咱不能跟地讲山的理,也不能跟山讲地的理。
天星墨葵要是那么好找,凭牛哥的本事怕早就该找着了,不好找,就是长的少对泥巴挑地儿,得问晓得才成。
“牛哥,这药长在那儿的嘞?”
柳鸷这会儿正埋头扯草嘞,这话问的他手上的动作都听了,小羊儿问着这话是不能啥都说出去的,小羊儿心里装着他嘞,干枣儿都是给他去了核的。
悬崖底是不能跟小羊儿说的,太危险了,小羊儿要晓得了天星墨葵是在能要人命的地儿长的,那就坏了,得不让小羊儿晓得才成。
“就在偏点儿的山沟沟里头。”
猪腿儿这会儿又开始咬萧羊的裤脚了,萧羊顺着裤脚去拍它毛绒绒的小腚:“牛哥这地儿有大肉不?”
柳鸷想着了那头熊瞎子,心里头莫名有些后怕,但这是要人命也已经要了人命的事,同样也不能让小羊儿晓得:“没,我今儿野鸡都没打着一只半只的!”
牛哥不高兴了,野鸡啊野鸡你们咋能恁不懂事儿嘞?咋能让牛哥打不着你们嘞?
“肯定是牛哥太厉害了嘞!太厉害的把野鸡都给吓跑了嘞!”萧羊拍着胸脯把这话说了。
柳鸷鼻头酸的能要他的命,草根飞起来泥巴点子甩在脸上像是火星子,烧的他心窝子跳来跳去,落不到地。
“我觉着你说的对嘞,小羊儿。”
没有啥能比小羊儿更好了,小羊儿要捧着他的手给他暖乎,每晚上都要摸摸他的膀子他的手他的腿,这里肿了要给他擦药油,这里破皮流血了要给他用小药罐子里头的药膏……
牛哥牛哥!我想你了嘞!
牛哥牛哥!咋能伤着你嘞?
牛哥牛哥!你可真厉害!
牛哥牛哥……
锄头硬邦邦的偏能把泥巴挖的又松又软,萧羊摸着天星墨葵根上的泥,这真是个好日子嘞,到处的热乎乎的,心窝子里头也是热乎乎的,牛哥也是热乎乎的,猪腿儿米粥也是热乎乎的。
这真是个比天还要大的好日子嘞!
萧羊摸着根茎上的泥巴印子:“牛哥,泥巴要盖到这儿嘞。”
“成!”
日头西斜,这一日慢悠悠的朝着晚走了。
天星墨葵种在泥巴里头后还算精神,肚皮儿要叫声儿了得做饭填肚皮儿嘞。
萧羊现个儿慢着些走,都用不上棍儿了嘞,满满一大碗白米,他怕弄撒浪费了粮食就往白米袋子里头倒了些,才摸着墙往灶房去。
柳鸷把两个膛子里头的火都给烧上了,现个儿正往大铁锅里舀水,刚倒了两瓢就听着萧羊在堂屋里头喊他的名字。
“咋嘞?”
“我说还要走一趟嘞,一碗白米不够吃嘞!”
柳鸷拿着空瓢走到灶房门口等他:“咋不多拿个盆?舀个两碗米一道过来不就成嘞。”
萧羊觉着自个儿真是个蠢蛋子:“哎呀!牛哥你说的对嘞。”
人跨出堂屋门槛了,柳鸷不开腔了存心要逗一逗他。
还差半米,人就要撞他身上了。
“牛哥?”萧羊又闻了闻:“牛哥!你咋个在这儿嘞?”
嘿……
柳 鸷觉着真是神了,天星墨葵的药效恁好,摸一摸眼睛都能好使些?
“你咋晓得我在这儿嘞?”
萧羊呵呵直乐,他咋会不晓得牛哥在那儿嘞?
“我闻着味儿了嘞。”
“啥味儿?”柳鸷抬起手闻了闻自个儿身上的味儿。
“泥巴味儿嘞,牛哥你身上有泥巴味儿嘞!”
泥巴?泥巴不是跟小羊儿最亲的嘛?
他身上是泥巴味儿?
柳鸷低头瞅了瞅,哦……是自个儿的鞋上沾了泥巴。
“你这鼻子都比猪腿儿跟米粥厉害!”
萧羊又乐了,牛哥说话可真逗!
“把米倒我瓢里,你在倒回去舀碗米来。”
“好嘞牛哥!”
今个儿吃的是“秋”兔肉热锅子,香香辣辣的可下饭了,两人吃的满嘴油,日头一落,寒气就占到了上头,肚皮儿里头食多,得先坐会儿消消食才成。
灶膛里头烧着柴火,大铁锅里头是烧来洗漱的水,猪腿儿跟米粥正抢着吃蒸水蛋嘞……
天色往黑了去了。
院子外头人来人往的,能听着没听过的嘴子在讲话,这还是萧羊来这儿这么久头一次感受到的热闹。
院门被人用力的敲响,一声接一声,柳鸷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
萧羊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咋个回事?咋个要恁用力的敲门儿嘞?
一个老妇扑在门上喊:“杀人了啊!煞菩萨杀人了啊!”
萧羊听着这话心头一跳一跳的,杀人?煞菩萨?这是在说啥嘞?
还没等他问出口,柳鸷就道:“小羊儿你就呆这儿烤火我出去瞅瞅。”
萧羊空了好几下才摸着了他的手,摸着了就两只手都攀上去,心惊胆颤的问:“咋嘞牛哥?外头这是咋了嘞?”
柳鸷眼皮一跳一跳的:“没咋你安心烤火。”
牛哥不会哄他嘞,牛哥说没咋就是没咋。
萧羊的手还在抖,柳鸷把他的手给捧掌心里搓了两下:“你别多想晓得不?”
萧羊冲他点头,嘴巴张着难受的说不出来话。
柳鸷到柴房提了柴刀沉着脸朝院门走去,就不该管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该他啥事?该早想明白的。
门刚打开,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妇就朝他扑了过来。
柳鸷退开一步,伸手把扑过来的老妇往院门外头一推,乌压压十几号人拿锄头的拿锄头拿镰刀的拿镰刀堵在他院门口,那老妇被他这一推没被摔着反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挨千刀的……”
别叫小羊儿听着了,柳鸷把院门带上后冷声道:“你们想干啥?”
那老妇听了这话哭天拜地的哭喊:“你个畜生玩意儿啊……你要给我幺儿偿命!你要给我幺儿偿命啊……”
是那死人娘,人是他杀的?死不死活不活的干他啥事儿?人自个儿要上深山里头去找死,真死成了干他啥事儿?
到底干他啥事儿?
柳鸷眼睛都要气出火来:“我给你幺儿偿命?我给他偿啥命?”
死人爹举起手里的锄头就朝他冲了过来,柳鸷眼都没眨一下,一脚就把人给踢翻了。
“自个儿找死死了干我啥事儿?”
后头又扑出来个死人娘:“你个畜生!你个畜生啊!你为啥子要我娃儿的命啊?为啥子啊?”
柳鸷握着柴刀的手都在发抖:“那个跟你说人是我杀嘞?那个跟你说嘞?你跟我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