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洗漱完两人就都躺在床铺上了,柳鸷还和跟往些个天儿一样没跟萧羊说上几句话就睡着了,他身上暖乎萧羊总爱跟他挨的紧紧的挤着一块儿睡,有时睡着睡着不自觉的就抱在了一起可热乎了。
不晓得是啥个时候萧羊迷迷糊糊的听到了雨声,可这会儿又暖和又香觉的实在是起不来,又过了一会儿睡得正香的柳鸷被尿给涨醒了,他起身时还把铺盖给小羊儿往上拉了拉,大半夜的外头咋个啷个吵?这会儿他还没反应过来是天老天爷又下了雨,等他臭着张脸走到堂屋外边儿被冰冷的雨水激着了才晓得是下雨了。
咋又下雨了嘞?幸亏下午没躲懒到山上去打柴了,不然……他瞅着这雨听着这雨的声儿不晓得为啥心慌的厉害总觉着兆头不好,到茅房里撒完了尿后,他瞅了瞅天又瞅了好一会儿自家的院子,觉着咋个都得找个空把院墙给再砌高点儿才成,要是家家户户的地里都种不出吃的来……他在家还好,要他不在小羊儿咋办?总得要多做打算才成。
他刚躺床上小羊儿就朝他张开了两手,迷迷糊糊的问他:“外头咋啦?”
他把铺盖给盖好了才把人往怀里一抱,轻声细语的说:“没咋,睡吧。”说完就把那双啥都能听着的耳朵给捂住了,睡吧,啥事儿都有我嘞。
一夜之间整个树木镇都笼罩在了风雨中,寒风吹得树木草叶簌簌扑动摇摇摆摆,刺骨的寒把新生的脆弱秧苗融成黏水,到处都是湿淋泥泞的一片,柳鸷是在屋檐下刷的牙洗的脸,外头的雨比前些个儿天下的要大多了,咋这冷嘞?他甩干净手上的水珠打算去换身厚实点儿的外衣来穿。
他刚进卧房萧羊就醒了正迷迷糊糊的撑着床铺坐起来,他问:“咋不多睡会儿?”
萧羊昨个儿还以为是做梦,这会儿醒了才晓得是真的又下雨了:“不想睡了嘞……”
“要起了不?”
“要。”
柳鸷一边说一边翻衣柜:“今个儿天凉,我把兔子帽给你戴上。”
换好了衣裳后柳鸷就抱着他往灶房去了,萧羊刚吹着外头的风就晓得牛哥为啥说今个儿天凉了,风都能吹出响来了……
兔子帽哪儿都是毛绒绒的,牛哥在夹层里还压了棉花可热乎了,从耳朵那儿垂下来的两片还能把下巴到脖子的地儿都给包住,牛哥咋啥都会弄嘞?
灶膛里的火烧的大,不一会儿整个灶房就热乎了,柳鸷提了两个桶放他面前一个让他吐漱口水,一个给他打了热水来洗脸。
萧羊这会儿已经习惯拿咸盐跟柳枝来刷牙了,刷完牙嘴里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热水洗脸也舒服人一下清醒了不说还热乎,牛哥咋恁好嘞?
锅里头这会儿煮的是白米红枣粥,另一边儿柳鸷已经把药给熬上了,这回的药是十碗水熬成一碗,等药熬好还得等上好一会儿,天气冷了昨个儿买的甜瓣儿柳鸷就拿了几个放到了灶台上,灶膛里烧着火灶台就要发热,要小羊儿想吃甜瓣儿了,不至于把肚皮儿给凉着了。
“吃块酥饼先垫垫肚皮儿。”柳鸷往他手里头塞了块酥饼后,自个儿也咬了一口手里的:“想吃炒蛋还是炒干花菜?”
酥饼咸香咸香的,萧羊觉着可香嘴儿了都是小口小口吃的:“鸡蛋。”
“成!”小羊儿跟他一样都爱吃肉的不爱吃素的。
等白米红枣粥熬好了天也亮了,他这边儿打好的鸡蛋刚下油锅,离得稍近的人户就有人在哭了,离得还是远听不晓得具体是在哭啥,不过还能为啥哭?为天老爷呗。
这场雨来的忧心忡忡,不过温暖的灶房能短暂的让柳鸷感到心安,小羊儿吃饭跟他越来越像了,大口大口的拿筷子刨饭,嘴巴一定要塞的鼓鼓的,肚皮儿也一定要塞的鼓鼓的,他收拾着碗筷:“过会儿我要上山里去……外头风大你就别在堂屋里头呆着了。”
“牛哥我晓得嘞。”
“药罐子里头熬的药要不了多会儿就成了……桌上还有酥饼要饿了就拿来吃别饿着了,我这趟上山去的久……你安心在屋里呆着啥事儿都有我嘞。”
萧羊认认真真的听他讲话,牛哥要上山去打肉去挣银子让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不要让牛哥多操心嘞。
“我晓得了牛哥,你给自个儿多煮几个鸡蛋带上,你也不要饿着肚皮嘞!”
这话说的柳鸷心头热乎乎的:“成!都听小羊儿的!我多煮些给你也留几个吃。”
萧羊觉着自个儿吃不了恁多:“我那里吃的了恁多嘞?桌上还有酥饼嘞……要不你也带几个酥饼上山吃咱俩都能吃着嘞!”
“成!”这咋要不得?他家小羊儿脑壳是越来越灵光了。
等萧羊喝完了药进了卧房柳鸷这才找了蓑衣跟雨笠穿在身上,这趟上山不为着打肉,他打算到往深山里去寻寻给小羊儿治眼睛的天星墨葵,得快些找着才稳妥小羊儿的眼睛一直瞅不着也不是个事儿,有法子能治好,他咋说也得让这法子成了。
他在出门儿前特地把柴刀给磨刃了,虽说天上下着雨山里的大货都不咋出动但防备着总归不是坏事儿。
雨下的大人走着不歇脚心里头就静的慌,高高矮矮远远近近的田地里站不着一个干净的人儿,淹到膝盖弯的水儿还要往大腿儿上涨,上头锄头豁了口子下头就巴不得豁两个口,丁点儿大的黄绿片是怎么扶都扶不起来……这雨下的实在大,大到能把好多声儿一都静静悄悄的给埋了。
不过昨个儿的日头倒还是留下了些能让人活命的好东西,连绵的春雨一来再让日头一晒山里的菌子咋说也冒了些出来,不过柳鸷不爱吃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吃了闹人。
那时实在是没得野菜吃了肚皮儿空的烧心子,没法儿他只能偷摸跟在那些个找菌子的人身后学着摘,人家摘啥他就跟着摘啥半下午的功夫就摘了一大背篓,他那时觉着自个儿是撞着大运了,他往自个儿在山里拿手刨出的窝子里冲去,竟让他给捡着了只斗死的野鸡,那野鸡让他给连皮儿带血的生吃了半只后心子才不烧了,一背篓的菌子全下去炖了还剩半边儿身子的野鸡……
那野鸡是香啊,菌子是滑溜啊,香的他滑溜的他半个月脸都是青紫的两手两腿儿一动弹就要朝左右两边儿打摆子,一个喷嚏都能让血把脖子根儿染红……后来他没瞅着过吃了野鸡死了的肉,但瞅着了吃了菌子死了的野鸡,他晓得不是那只死了的野鸡要他命的,是跟着人想活走人后头吃着的菌子才是要他命的。
一连走了好几个山头柳鸷就遇着了好几个山头的人,有的有个挡雨的,有的没个挡雨的,无论是有个挡雨的还是没个挡雨的,柳鸷都觉着他们跟这山里头突然冒出的菌子是一个样的,是滑溜的是面黄的是在雨能统统砸下的地儿噗辘辘冒出穷苦的头的。
柳鸷埋头赶着脚程,没背着大背篓他就能从更难走的道往深了去,越往深走越离了外头的人,心里就只装得下自个儿跟小羊儿了,从镇上回来后每个夜里他那双如崖上孤鹰的眼睛都会凝视那张薄薄的纸张良久,每每这时候小羊儿的脚都会跟他的脚在一块儿一起被木桶里的热水给泡暖乎,小羊儿是跟地最亲的,他得把天星墨葵从这深山里给找出来,再往小羊儿的眼睛里种上去。
等种上了他得让小羊儿也瞅瞅山。
越往里头走光线越暗,眼子能瞅着的东西就越来越近,每到这时柳鸷的耳子会格外的有用,他能够从远远近近的雨声里听出多余的响动来,“嘶嘶嘶……”这是条跟树干一个色儿的毒蛇,他移开视线继续抓着藤蔓往斜坡下滑,斜坡的最底下是块不大的平地,长着的基本是些挡路的矮树和刺藤,他拿柴刀一边砍一边瞅脚下惊着了好几只灰扑扑的四脚虫,山里有毒的不单是蛇,跟那些长的唬人的大肉相比莫名其妙出现在身上的多脚丑玩意儿才吓人。
身上穿的厚不说还穿了蓑衣戴了雨笠,除了露出来的脸跟半个脖子外柳鸷不用操心别处,在山上呆的久了他早就寻摸出对付这些个多脚丑玩意儿的法子,他在走完这小块空地后,在对面的一块裸露的大石块儿上找到了一种多叶的草,这种草的每一片叶子的两边都长的有密密麻麻的小叶子,他指着长的扯,又把这些个长叶熟练的编在一起后就拿来缠在了脖子上,深山里长的丑的有毒的玩意儿大多都怕这种草,但这种草对他却没啥坏想头。
又往深出走了两座山头,柳鸷天星墨葵没瞅着倒是瞅着了个野猪窝,好几头小野猪在洞穴外探头探脑的……不晓得这肉得有多水灵烧来吃了得有多香嘴儿,他咽了咽口水从腰间拴着的布兜子里拿了两个煮鸡蛋出来,手边儿就是棵大树,拿来敲鸡蛋顺手的事儿,半个鸡蛋还没吃完他在山的对头瞅着了头估着有个三百斤重的公野猪,这头大公野猪正嚎叫着连滚带跑的往山坡下冲,柳鸷见状忙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塞嘴里躲在了树后头。
公野猪的背上被撕烂了一大块皮肉,朝坡下冲时一路撞断了十几棵矮树,跟在它后头的是头估着有个五百斤重的大公熊,这头大公熊跟柳鸷以往瞅着的差别太大,既狂躁又凶猛一双眼睛猩红的吓人,这让柳鸷想起了那个留在树上的熊抓印……大公熊一边怒吼一边朝那头逃命的大野猪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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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冒出穷苦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