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陷阱里肯定有大肉,不过……他手上的柴刀紧紧的握着,眼子跟耳子都招呼着身前身后的动静,陷阱盖子这回是全翻着了,里头笨着了好几头大肉……咋全都是野猪嘞?他一琢磨就觉着这里头的笨肉跟插着的那个野猪脑壳是一个窝的,说不准的还有个子孙关系在里头。
估着那熊瞎子是朝着一窝打的,带崽的野猪凶的很,那熊瞎子朝窝里一打跑的了小的跑不了大的,笨倒是笨着了六七头,不是烂完了就是烂一半,能吃的就只那两头还能喘气儿的野猪崽了。
说是崽子肉却不少,每头差不多都在三十斤上下,这个重量的野猪肉是最好吃的,得趁没死肉还水灵赶紧拿回家该杀的杀该卖的卖,再往深处就不能去了,他身上粘了肉味儿容易引来大肉,落雨路滑可不敢多生出贪头来。
柳鸷靠山活着久了,早早的就琢磨出了一套靠着山活着的法子,能得来吃饱吃好,穿暖穿好的就是好日子了,他就得跟那最深处的那些个不好惹的一样,既然都靠着山活了,就得活的跟这连着的山一样,分不开,死挨着。
两头野猪崽子柳鸷扯了草藤绑了腿儿扔背篓里,至于那死了烂在下头的他就没多管了,家里还有个丢不开手的能快点儿回去就快点儿回去,明个儿上来也不管,要有肉馋了这笨的自个儿跳下去成了笨的就算他运气好,没笨的就直接往其他几个挖了陷阱的地儿去瞅瞅,就这样先缓个十天半月的,等小羊儿脚好些能走得了路了,再来找大银子给他治眼睛也不晚。
等到头一个陷阱那儿,柳鸷也跟绑野猪崽子一样把那两只肥兔子给绑着了,不过背篓不够大装不了这两只肥兔子,他就又扯了根藤来把兔子给左右各一个的挂在腰上。
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身上也没地儿能放野菜柳鸷就没多心思去扯了,不过回程的路上他倒是时不时的就踢一脚瞅一眼草窝窝,没过几个山还真叫他寻着了十六个新鲜的野鸡蛋,他瞅着小羊儿吃这东西还吃的挺香嘴儿的,以往他也瞅着过别家小娃月子婆娘啥的吃个个把的,说是能养着身子骨。
蛋这东西脆的很容易破,他扯了一大把又大又厚实的树叶给包了起来,外头再用藤条裹成个球,好走的路就拿在手上,不好走的路就提着藤条小心着些。
不说能一个都不破吧,总归是到家了能瞅见几个好的。
下山的路走的比上山要顺,只下坡时因着身上背的腰上挂的要小心着些,等走到外边儿的几个山头了,柳鸷竟在这下雨天远远的瞅好着了几个来挖野菜的村人,他没打招呼反而是绕了些路避开了这些个人。
往年地里粮食长的好时,柳鸷打了大肉是不大会避开来山上寻食的村人的,肚子能吃饱少有人会想着来山上搏命,多是在外头几个山头讨点儿野菜摘个野果摸个野蛋打打柴烧啥的,运气好的也能逮个野鸡野兔来开个荤。这跟柳鸷扯了稻桩子就插秧一样都是在外行当个笨人的笨法子,不能指着能当活计。
偏是地里粮食不好吃不饱的时候,一个个的心思就活泛了,难免见了眼红要生出些自不量力来,个把的山鸡野兔的被瞅着了好说顶多是背着他骂几句短命的,大肉就太恶眼了,恶了的那些个眼一个个的就都真成短命的了。
吃不饱力气都没,就算有那个运气能碰着个好打的肉,也没那个力气能真把大肉给打死再从其他大肉的眼皮子底下带回来,找点儿野菜野蛋碰个运气抓个野鸡野兔的就得了,能拿力气刨点儿食儿回家也有命让这活计继续下去,这才是能活人的法子。
柳鸷避开人找了个地儿赶忙把猪鼻子都给捆了免得叫唤了遭人晓得,又扯了野菜野草啥的乱糟糟的盖了满背篓,这野猪崽子受点苦头总好过人多受点儿苦头,出了林子落到身上的雨就多了,往常柳鸷觉着这雨点儿打在脸上是让人舒爽的,这会儿却是觉着能让小羊儿瞅着他的本事晓得他的厉害才是最舒爽的。
柳鸷走了好一会儿萧羊才吃完一块冬瓜糖,这糖还真跟牛哥说的一样甜着嘞。他躺在床铺中间打开手脚都没碰着床的边儿,咋个能有恁大的床铺嘞?他又咋个能睡在恁大个床铺上嘞?牛哥咋个能对自个儿恁好嘞?
他晓不得是咋个,铺盖盖在身上暖呼呼的,啥都不做就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有盖的……要尿要拉都不嫌弃,他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被烧热病弄成了个疯人,可他是有药喝的人了,牛哥没让他成个疯人。
柳鸷回到家时除了头顶外其他地儿都湿透了,院门一关上他就冲里头喊:“小羊儿醒着不?”
外头雨下的大,可萧羊支起耳朵听了好久了,他这一喊里头床铺上的那人就坠下了心头的石头,那声儿是从脚上窜到头顶一下子冲出来的:“牛哥!你回来了啊!”
“回了回了!”柳鸷关好院门快步走到屋檐下,卸下背篓放在干地上,雨笠顺手一取给背篓一个盖帽,浑身都湿透别弄屋子一地儿的水,他几下把自个儿脱了个精光,赤着脚就朝卧房走了过去。
“你猜我在山上打着啥了?”
萧羊听着人声儿响到了耳边,脑袋就朝着声儿转了过去:“打着了肉!”
“哦呦!”柳鸷撤下挂墙上的帕子就给自个儿擦起了身来:“今儿咋不是蠢蛋子了嘞……你猜着是啥肉没?”
他脑子灵光了嘞,萧羊嘿嘿笑了声儿,啥肉?他吃了牛哥给他的野鸡肉,是野鸡肉嘞!
“你打到了鸡!”
柳鸷打开柜门儿也没个讲究,等会儿还有的脏他就只找了件粗棉外裳穿身上:“往大了猜去……咱可劲儿能吃好些时候的肉。”
牛哥可真厉害!
“一窝的鸡!”
咋能就猜着个鸡嘞?个小蠢蛋子,柳鸷伸手给他抓了下乱糟的头发:“走,咱穿了衣裳到外头摸去。”
萧羊坐在床铺上朝他张着手:“好嘞好嘞!你可真厉害!”
衣裳给他穿好,柳鸷找了根碎布条故意给他把头发丑陋的绑好了:“你这头发让我给这一弄,人瞅着就精神多了。”
“你厉害着嘞!”
门槛离屋檐有个半人远,上头干着没遭雨淋到柳鸷就抱萧羊到上头坐着,他从背篓旁提了只肥兔子蹲地上往萧羊的身前递:“伸手摸摸,看你摸的出来不?”
萧羊肿着对眼睛咪咪笑,他起先伸了只手在碰到柳鸷递过来的东西后就变成了拿手指头戳,湿漉漉的毛绒绒的……还长的有腿儿,他双手抱住那物的咯吱窝一把子的肉,他晓得这是啥了:“兔子!牛哥你打着了兔子!”这可真是厉害着嘞,山兔子跑的溜快,好几次萧羊瞅着了都没追上几步的,他腿脚不好嘞,这还是他头一次摸着兔子。
“我逮了两只个头足着……你想咋个吃?”
要杀肉吃肉了他们就关起门儿来不给他瞅着嘞,肉是咋个吃的?牛哥是给煮粮食里头的:“我不晓得能咋个吃嘞……”他松了抱住兔子的两只手,又把手弄来摸着门槛拿手指往上头抠。
柳鸷扯开铺盖在背篓里的野菜野草啥的,拎了只野猪崽子丢到萧羊跟前,他抓着萧羊放在门槛上的手去摸野猪的侧腹,硬硬的还刺手,这是啥肉嘞?咋有这个大的肉嘞?
“这个肉多嘞!”
味儿真熏鼻子柳鸷把野猪崽子给踢一旁去了:“两头野猪崽子……你瞅过没?”
人养的猪他是瞅过的:“我瞅过大着嘞!你可真厉害!”
卖?卖啥卖?都给宰了吃喽!
“咱都给它宰喽,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他把萧羊抱到灶房去,水缸里还剩个底儿的水他估着最多能烧个两锅的。
火一起灶房就慢慢的暖和了,萧羊听着牛哥进进出出的心里热烘烘的,牛哥要把兔子野猪崽子都给杀了吃肉嘞!还让他瞅着嘞!
柳鸷到自个儿打的那个水塘子里挑了三担水回来,就在屋后不远处来去也快,他家的水缸打的大挑满得要六担水才成,不过下着雨水塘子里的水要混些,就先将着这三担水用着。
“牛哥累着了不?”柳鸷回来一趟萧羊就问一遍这话。
“不累……”“冻不着……”“不挑了……”
锅里头的水开了,柳鸷准备宰那两野猪崽子了才想起裹着的那十好几个野鸡蛋,还是得给人找点儿事儿做,他把捆成个球的野鸡蛋给拎进了灶房,又拿了两个碗放地上。
“里头是在山上捡的野鸡蛋,磕破的没磕破的你给分分。”
萧羊捧着个草木味儿的球,里头是野鸡蛋嘞,他把球放在肚子上摸摸索索的去解上头的疙瘩。
柳鸷把柴房里放着的用来收拾大货的木盆给找了出来,柴刀刀口利着嘞都不用磨,两刀子插进野猪崽子的脖子,干脆利落的两下就让两头野猪崽子都蹬了腿儿,有着肉吃还吃啥血?大木盆子里的血往坎子下一倒,柳鸷就关了院门到里头打整猪毛去了。
野猪毛比家猪毛硬的多,味儿也更大,两头野猪崽子往大木盆里一放,滚开的热水倒下去,热腾腾的腥臭味儿就冲了出来,萧羊一闻到这味儿就冲外头喊道:“牛哥,咋恁臭嘞?”
“闻着味儿了啊?”柳鸷提着个猪尾巴给野猪崽子翻了个面儿。
“熏鼻子嘞!”萧羊高兴的很,牛哥在弄肉嘞!
“野猪都是这个味儿……等把毛刮了就不熏鼻子了。”
萧羊想瞅瞅到底是个啥样子?不过他耳朵能听着鼻子能闻着就可好可好了:“那你弄着嘞!”
“你那鸡蛋快收拾出来,我肚皮儿饿的狠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