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瑚 第2章 纪念日

路过花店时，夏鮦姗在门口停顿了几秒，直到玻璃门上的水汽渐渐模糊了指尖的温度，才推门走了进去。店内的发饰摆得满满当当，珍珠串成的发圈、镶着碎钻的发夹在暖光下晃得人眼晕，她的目光却径直越过这些，落在了角落那束孤零零的山茶花上——这花的模样，和高中巷子里那家店的一模一样。

花瓣裹着浅白的雾感，像被初春的晨露浸过，她指尖刚触到花茎，心跳就慢了半拍——夏鮦姗的记性向来不好，可唯独这件事记得比谁都牢。那是她们的第一个纪念日，也是学生时期第一次在花店挑了许久的花，最终才挪不开眼选了山茶花，唯独看见它时心才猛跳，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怦然心动”的滋味。

“小姑娘？”花店店员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这束花还买吗？”

夏鮦姗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花茎，连声音都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雀跃：“要的，就这束！帮我包得漂亮些，钱不是问题。”

店员嘴角的笑意没下去，随后点了点头，麻利地取来米白色的包装纸，又绕了两圈银灰色的丝带，最后还别上了一枚小小的珍珠别针。

“女士拿好，”店员把花递到她手里，眼底带着职业性的温和，“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花店，夏鮦姗低头看着怀里的花，纯白无瑕的山茶花在阳光下泛着软光，她迟迟挪不开眼。她走在街边的小道上，看着忙忙碌碌的行人，又看了看手中的花，怀揣着兴奋往家走，正好赶上节假日，附近高中也放学了。她怀里揣着花束，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高中生青春四射的模样，不禁生出些羡慕——羡慕她们青春活力、没被生活压垮的模样，也羡慕那种眼里能发光的朝气。

伫立在校门口小道上，抱着花的夏鮦姗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明明自己曾也是活力满满的女生，可到头来还是被岁月磋磨得变了模样。她在心里轻轻赞叹着这份鲜活，没多停留便离开了此处。边走边回忆青春时候的事，有时会想回到过去，哪怕只能拾起少到可怜的回忆；可转念一想，现在的日子也不错，至少安稳，没有流落街头的窘迫。不知不觉间走到家门口，咔嚓一声拧开门把手，屋里和往常一样黑漆漆的。夏鮦姗坐在玄关口换鞋，指尖数着秒盘算着伴侣的回家时间，数到第12下时，就听见了楼下熟悉的脚步声。

只听见“密码正确，欢迎回家”，夏鮦姗没有重复以往的话语，而是神神秘秘地站在伴侣面前，淡淡开口：“苒，纪念日快乐。”她惊喜般地从背后拿出山茶花束，真诚的样子让沈苒有些吃惊——自己都忘了的日子，竟真的有人牢牢记着。沈苒心里明镜似的，嘴上没说什么，指尖却悄悄攥了攥衣角，暗自盘算该做些什么回应这份心意，既怕自己的安排让眼前的女孩失望，又在“让她自己选”和“精心策划惊喜”的念头里反复妥协，毕竟这两种选择藏着截然不同的心意。

夏鮦姗纤细的手晃了晃，把沈苒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沈苒接过花束，轻轻闻了闻，花香在鼻尖萦绕，久久不能回神。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白，这束花是被精心准备过的，仿佛瞬间将两人拉回少女时代，慢慢找寻爱情最初的模样。她又看了看眼前爱了多年的女孩，才发觉对方的心思似乎从未变过，依然这样坚定地爱着自己这个总忘事的“不称职”伴侣。“原来我俩的感情这么纯粹啊。”她抛下这句半真半假的话语，纵有太多心里话想对女孩说，却好面子迟迟开不了口，连自己都清楚，这样的别扭或许会留下不可避免的遗憾。

纪念日里向来话少的沈苒，忽然轻声说：“我爱你，姗姗。”这句话让夏鮦姗恍如隔世，愣了几秒才敢坚定地相信这是现实。特别的一天里，两人终于都袒露了藏在心底的心意……

可惴惴不安的还是夏鮦姗，这一切太像一场虚假却又满是真情的梦境。伴侣的反应太过反常，说它是梦境，细节却真实得触手可及；说它是现实，又总怕下一秒就会破碎。索性还是让自己多沉溺一会儿，她太贪婪这种短暂的美好，不愿轻易放弃——这样“半真半假的梦境旅程”，就算最后是假的，至少曾真切拥有过……

夏鮦姗越想越乱，各种荒谬的猜测耗得她大脑发沉，随后便躺在温暖伴侣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让心中那些沉甸甸的想法暂时淡去……

梦里，她掉进了感情的旋涡，任凭怎么呼喊，回应自己的只有回声。回声一次比一次大，像要把她彻底吞噬，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想找到出口，却始终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一点点陷入了深渊……

再次醒来的夏鮦姗，额头布满了汗珠，对着这场突兀的梦无声地喘着气。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亮起，赫然显示凌晨三点多。没有多做犹豫，她起身坐在床边静静冥想，这场梦来得太突然，让她实在摸不清头绪。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她的内心总算慢慢平静下来，肩膀处忽然覆上一片温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开口，沈苒清楚，该留些时间让女孩自己梳理情绪。

就在沈苒翻身面朝衣柜的间隙，她忽然感到身边那熟悉的温度又靠了过来——夏鮦姗轻轻挪了挪，重新挨近了她。

夏鮦姗再次醒来，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身边的余温早已不复存在，她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才下床，去储物间拿出画板，安静地坐在阳台边。听着雨丝窸窸窣窣落下的声音，她的手也没闲着，慢慢铺展开画布画起了油画。夏鮦姗很享受这样独处的时光，可这份平静总像偷来的，很快就被一道急促的门铃声打破。“谁呀，别按了，来了！”一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李茨茗，夏鮦姗显然有些惊讶。

她忍不住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嘴：“下这么大的雨，你来我家干嘛？”

一提到这事，李茨茗的语气就带着烦躁：“还不是我家那位臭阿墨！连纪念日都能忘，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我打电话隐晦地提醒了好几次，她居然一点没听出来，真服了她那钝感力，快气死我了！”

夏鮦姗忍不住捂嘴笑了，可这细小的动作还是被李茨茗捕捉到了。对方伸手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骂道：“去你丫的！不帮我想主意就算了，还在这酸我，年度最佳损友非你莫属！”

夏鮦姗顺水推舟地拱了拱手：“过奖了哈。”

“你！”李茨茗被气笑了，随后又垮下脸，正经地问：“到底该怎么办啊？算了，跟你说也白说，指望不上你。”她一边抱怨，一边四处瞟，目光忽然被客厅花瓶里的山茶花吸引，“哎，山茶花？我们这附近的花店不是很少有卖吗？你在哪儿买的？”

夏鮦姗刷着手机，不慌不忙地应声：“就是我们高中那边，巷子左拐的犄角旮旯里那家老店哦。”

“那你回头帮我也买一束呗！”李茨茗立刻凑过来，语气软了些，“我们家那位太钝了，说不定看到花能想起点什么。”她三句话不离家里那位“钝感力”极强的女朋友，夏鮦姗连忙应声答应下来。

看时间不早了，夏鮦姗把朋友送到楼下，看着她坐上出租车消失在雨幕里，才放心地转身往家走。推开门，家里刚开始的平静气息又重新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空气里好像还留着山茶花淡淡的香。

[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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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