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遇到这只黄狸奴时,它正在雪地里抱着一块蛋糕舔。
夏初见了就觉好笑:“你动作还挺快,刚上供桌就让你摸了。”
说着学猫“喵喵”了两声,试探着喊了猫的名字:“虎崽?”
黄狸奴听到叫它名字,抬起头看了眼夏初,“喵呜”了一声就继续舔蛋糕了。
夏初见它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无奈轻脚轻手走到虎崽面前,本以为它见到人靠近会逃跑,结果这猫一点不怕生,夏初都站在它面前了,它还是一动不动。
“虎崽,你挡我路了。”
夏初说完正准备抬脚迈过去,想起上山路上遇到那两个道童正因为这猫受罚扫雪,便蹲身对虎崽道:“我带你去找玄素师傅好不好?”
虎崽头也不抬继续吃蛋糕,夏初便伸手将猫抄起,猫被他抱起只是小小地挣扎了两下,看着地上的蛋糕“喵呜”了两声。
夏初又将蛋糕捡了,就这么一手拖猫,一手拖蛋糕地往神医殿走去。
大概因为曲神医不是传统正神,所以神医殿距离那些娘娘殿还有点距离,在靠近修士们居住的地方。
夏初到了神医殿前才知道,神医殿不仅仅是供奉曲神医的地方,也是他的长眠之地,殿前有一座神医坟,石碑上刻着曲神医的生平。
曲公雪见神医碑铭
公讳雪见,北凉曲氏,世业岐黄。本为闺阁之质,然天授灵心,幼通药性。昔有危症妇人,罹产褥之热,阖门惶怖。时值尊翁远诊,公虽未冠,慨然伪托父方,一剂回春。由是膝前请业,父诫之曰:“儿志虽诚,恐损清誉,终累姻缘。”公伏地泣对:“愿舍闺范,誓济苍生。”终得承家学。
自此悬壶济世,初遭俗眼冷眉,渐以仁术服众。北凉妇幼,多蒙再造之恩;闾巷夫郎,皆感续命之德。始以巾帻见轻,终因仁心受敬。
嗟乎!身虽哥儿,志逾丈夫。杏林春暖,永播遗芳;橘井泉香,长昭懿行。镌石为记,以志不朽。
——北凉百姓敬立
夏初一字一句读完这碑文,心中如浸五味,激荡难平,独立在坟前好半晌才朝着神医殿走去。
神医殿中有一中年道姑在值守,见夏初进来她敲了一下桌上的磬,念了一声“无量寿福”。
“多谢道长,”夏初对道姑躬身行礼致谢,谢过她的祝福才举起手中的虎崽问:“请问道长,这猫是不是玄素道长走丢的虎崽?”
道姑伸手接过虎崽抱在怀里摸了摸才问:“你如何得知贫道道号?”虎崽乖顺地由她抱着,只是眼睛盯着夏初手上的蛋糕。
“见过玄素道长。”夏初心说还真巧,让他遇到玄素道长本人了,问过好才解释道:“我在上山路上遇两童子扫雪,得知他二人因为惊跑了虎崽才受罚,恰巧在来此的路上遇到此猫,便顺手带了过来。”说完他将手上的蛋糕递到虎崽面前。
虎崽在玄素怀里伸长了脖子啃蛋糕。
玄素见了一脸慈爱地摸了摸虎崽的头,笑道:“这是只馋嘴猫,昨日被惊跑估计是躲哪个供桌下偷吃去了,我罚那俩孩子扫雪只是借口,他二人昨日摇树耍雪手脚都受了冻,他俩调皮坐不住,我便让他们去扫雪干点活身子能暖和些。”
“原是如此,”夏初有些抱歉道:“看来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信士出于善意,并无不妥,你冒着风雪来送猫,贫道应该感谢才是。”玄素说完将猫放在磬桌上,对夏初行了个礼。
夏初摆手道:“道长客气,我本就要来拜曲神医,只是顺路罢了,再说了,我不送它,它也会自己回来的。”说完将手上虎崽吃剩那一小块蛋糕也放到了磬桌上。
玄素听他这么说,便道:“即使如此,便不耽误信士时间,你自去叩拜,贫道为你敲磬诵诰。”说完坐到了磬桌后拿起磬锤敲了一声,随即手掐太极阴阳诀,闭目轻声吟诵玉皇宝诰。
夏初便不再多言,撩起衣摆跪到了神医塑像前拱手作揖,抬眼看着神像眉心那颗红痣道:“杏林后学夏初,闻先圣妙手仁心,救人无数,如今得幸瞻仰先圣金身塑像,如见慈航。”说完俯首叩拜,“我愿继承先圣遗志,广施医术,普救天下苍生。”
玄素闻言,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夏初,随后拿起磬锤,在夏初的每一次俯身叩拜时敲响磬钟,夏初在悦耳的磬声中叩拜了三次才站起身,从袖中摸出几两银子放入福缘箱中,才对玄素道:“多谢道长为我诵经祈福。”
今日进了很多供奉神明的殿,每个殿都有道长值守,在信众叩拜时会敲一声磬引导,但无一人像做一场小法事一样郑重,当然也可能是其他殿朝拜的人多,道长无暇诵诰。
“福生无量天尊,”玄素站起身先念了句天尊宝号,才赞赏地看着夏初道:“银针虽细通经脉,少年已立济世志,信士慈悲。”
夏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谦虚几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女声。
“夏初?”
夏初回身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就见黎希悦站在殿门口,便躬身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希悦上前拉着夏初的手,热情地问:“还真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初道:“我今日与家里人来祈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世子妃,”看她身后无人跟着,便问,“您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黎希悦道:“她们在后面客室等我,我过来找我娘。”
夏初看了看四周道:“我来此已有一刻多钟了,并未见到其他香客,老夫人可能不在此处。”
黎希悦下巴往玄素方向扬了扬:“我娘不就在这里吗?”
夏初闻言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玄素,他着实没想到世子妃的娘竟然是个道姑。
玄素对看向她的夏初笑着点了点头,才对黎希悦道:“贫道已舍俗,信士还是唤我一声道号的好。”
黎希悦根本不听她的,直接道:“娘,水仙和蛮儿已经将你居所旁的客室收拾出来,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这几日我就住这里了。”
玄素想说什么,但夏初还在,便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开口。
黎希悦对夏初热情道:“夏初,走,与我去后面客室喝杯热茶歇会儿。”
夏初抱歉一笑:“今日着实不便,还有几个同来之人在三霄殿等我,家里弟弟也在山下逛庙会,我若久久不回,他们怕是要等急了。”
黎希悦闻言面露失望:“哈,这样呀?”
夏初见她失望,便道:“如今我们定居在了北凉府,见面的机会多得很,待过几天我们约个天气好的日子聚聚可好?”
黎希悦听他这么说,脸上没了失望之色,拍着夏初手道:“那一言为定,我等你。”
两人说好后,夏初担心悦哥儿他们等急了,便与黎希悦母女匆匆道了别。
玄素看着夏初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还眼巴巴望着人的黎希悦,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这么多年你虽不说,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在王府过得不开心,我一舍俗之人本不该过问那些,但还是要劝你几句,即便你与忧识感情不慕,也不该在外与男子拉拉扯扯,更不该相约私下会面,这样于你于他都无好处。”
黎希悦听完有些疑惑,先是指了指夏初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他…我?”
玄素多年来对黎希悦有所亏欠,缓和了声音道:“我知你从小在军中长大,嫁入王府被规矩约束不得自由,你和忧识若实在过不下去,大可以和离,给两家人都留些体面。”
黎希悦这下是真确定她娘是什么意思了,扶着神医殿的门框笑得直不起身:“哈哈…娘,你说什么呢?”
玄素看她嬉皮笑脸,蹙眉道:“我说你若真喜欢那公子,也要和离后再接触,不可学那些草原人做派。”
黎希悦见她娘生气,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正色道:“娘,夏初是哥儿,还是已经成亲的哥儿,我与他怎么可能?”
这里女子与哥儿是可以成亲的,只是基本无法生育,在这个很注重传宗接代的时代,便极少有哥儿和女子成亲,且哥儿成亲后与女子相处便没有忌讳,这也是夏初能在村里为妇人诊治接生的原因。
玄素闻言有些惊讶,“他竟然是个哥儿!还是位行医的哥儿!”说完转头看向曲神医的塑像,叹声道:“难怪我觉得他看神医坟和神医像的眼神与其他香客不同。”
黎希悦没管她娘的惊讶,因为她现在比她娘更惊讶,上前挽着玄素胳膊问:“娘,你真同意我与夏侯忧识和离?”
玄素道:“我不曾说过此话。”
黎希悦指着神医相道:“老祖宗都听到了,娘你怎么还不承认?”
玄素只当没听见,转身去抱虎崽了……
夏初和悦哥儿他们下山时,两个道童已经将台阶上的雪都扫成了堆,并堆好了几个小雪人,如今还撅着屁股堆雪人玩。
夏初路过二人时停了脚步,看两个孩子手已经冻得通红,心说玄素道长大概也没想到,本意是让两人干活出出汗,结果两个孩子还是让自己受了冻,便道:“刚刚我在山上遇到你们玄素师姑,虎崽已经回来了,你俩若是冷便可回去烤火。”
“多谢信士,”大道童道了谢才道:“我们将刚才那信士踢坏的雪人重新堆好就回去。”
夏初闻言,指着走在最前面的悦哥儿问:“刚刚过去的人踢了你们雪人?”心说悦哥儿这脚怎么比玉哥儿手还欠。
“不是他。”两道童齐齐摇头。
小道童指着悦哥儿前面一行人,委屈道:“是那位穿蓝色大氅的女信士,她好像不开心,扔了娃娃,还踢了我们的雪人。”说完将旁边摆着的娃娃递给夏初,“就是这个娃娃,她扔的时候还砸掉了一个雪人的头。”
夏初开始看到旁边摆着娃娃,还以为这两人是照着这娃娃在堆雪人,如今才知道是别人扔的,接过来看了看,便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娃娃是个眉心有颗红痣的哥儿,哥儿因为没有女子好生养,所以地位不及男子和女子,在乡下,哥儿因为比女子力气大点,没有劳动力的人家还能将哥儿当男子用,但在大户人家,哥儿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
夏初见被簇拥着那女子穿着华丽,想来家境不错,估计是觉得拴了个哥儿晦气,才将这娃娃扔了。
大点的道童见夏初很喜欢这娃娃,便问:“信士可以将这娃娃带回去吗?三霄殿的娃娃出了三霄殿,都要由祈福的信士包了红布送回,我们捡了也不知如何安置。”
夏初揩干了娃娃身上的水痕道:“好,那我带回去。”
大道童见他同意,松了口气,“信士慈悲,娘娘会赐福于你的。”
夏初将娃娃揣到怀里,叮嘱两个孩子早点回去后便下了山。
他们下山时,已经是午时,庙会热闹起来,人声嘈杂,空气中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悦哥儿一边走一边吃,嘴就没歇过。
夏初帮他拿着刚买的一包肉干问:“悦哥儿,不先找找你家老五吗?别又走丢了。”
“舒爽!”悦哥儿吸了口化开的冻梨,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才道:“他估计是找至儿他们去了,这庙会就一里路,要这都能走丢,这人就别要了。”
老五确实没丢,而是在停放驴车的地方遇到了熟人,那就是富安巷徐家的管家。
老五只是卖过几次东西给徐家,本来不算熟悉,最后一次见面甚至有些不愉快,但如今在这北凉府遇到算是老乡见老乡,自然而然就生出几分情谊,两人寒暄后正聊天呢。
提前祝福看到这里的宝宝节日安康,吃好耍好嗷!
么一个[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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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