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惨白的月光洒满整片大地,沙河的水发出哗啦啦的声。三丈外的军营中,士兵们士气低落,坐在营帐外,失神的看着前方。主帐内巫医还在给呼延夺诊治, 黑略、曀仆焦急的走来走去。
远处的城墙上,苏勋望向敌军军营,拿起一只羌笛,吹起了羯族小调。敌军们听到小调,纷纷的抬头望向声音处,一些沉睡的士兵,也被羌笛声唤醒。
突然,北风骤起,从沙河北吹来,带来哗啦啦的水声。同时,两个黑衣人从豫州城内出发跑向沙河,停在河岸边的巨石旁,掏开巨石里面的沙子,让巨石露出一个个洞口,然后悄悄的返回豫州城。
不久后,北风再次吹起,风穿过巨石,发出了阵阵鬼哭之声,彷佛是沙河岸边上战死之魂的不甘声。
同时,城墙上,桓季拿出琴,运起功力波动琴弦,却发出刺啦的刺耳声,直冲人的灵魂深处。
豫州城内的将士们听到传来的琴声,发出了一阵胆颤。
远处的敌军们,听到鬼哭声与刺啦声,生出阵阵寒意,一个士兵崩溃吼道"是地门开...地门打开,接枉死之人入地门——"说完,看向沙河,恍惚间看到一堆人影"鬼兵——是鬼兵——"说完,惊恐的向豫州城奔去,可跑了几步,头首分离,死在不远处。
其他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更是惊恐的嚎叫起来,同时桓季的琴声停下。可是再大的嚎叫声,仍是没北风带来的鬼哭声响亮。渐渐的,嚎叫声停止,所有人惊恐的蹲在地上。
这时,黑略与曀仆走出来,黑略走到惊恐的士兵前,踹了他们几脚"怂包。"
突然,一个将士惊恐的跑了过来,指向沙河"鬼兵...是鬼兵..."
黑略与曀仆同时望向沙河,仿佛看到沙河上走来了千军万马。他们惊恐的对视一眼,匆忙走向主帐旁的小帐内, 小帐内空空如也。他们只得走向沙河,去探究竟。而在半路上遇到一个穿着萨满服的人,正坐在地上,不停低语。
曀仆跪在那人身边,小声问"哈耶,发生了何事?"
哈耶睁开眼,小声道"鬼神借道,人间避让。你叮嘱众将士,待在营中,便可无事。"然后,继续低头低语。
"是。"曀仆说完,与黑略离开。他们回到营中,转述哈耶的话。众将士稍微安定了下来,但风带来的鬼哭声,让军中之人止不住的颤抖。有些士兵,朝沙河的方向跪拜,口中不停的祷告。逐渐的,士兵们都跪向沙河,向沙河祷告。
黑略与曀仆无奈的回到主帐内,见到睁开眼的呼延夺。呼延夺听着外面的鬼哭声,平静的看着营帐。黑略焦急的上前,被呼延夺抬手制止。营帐内寂静无声,让营帐外的一切声响清晰无比。而营帐外的祷告由最初的乱乱糟糟,变成了异声同步。
待到长庚星亮起时,城墙上的两个黑衣人再次跳下城,向敌军营帐奔去,他们停在离敌军营帐不远处的木桩前,拿掉木桩上的千丝缕,然后把木桩扔到不远处,再次返回城墙上。
一个黑衣人解开面罩,正是东远,东远把千丝缕交给苏勋,苏勋收到放入怀中。
东远走向桓季,看向逐渐清晰的敌军军营"敌军已精疲力尽。"
旁边的张虎等人早已按耐不住,他们急切的看向祖刺史。
祖刺史看向天边的破晓,沉声道"列阵,出兵。"
曀仆走出主帐,看向沙河,只有水蒙蒙的一片,已无鬼兵。他激动的跑回主帐内,见到呼延夺已起身"主将,鬼兵撤退了。"
呼延夺走出主帐,走到沙河岸边,见河水大涨并且水势急速,根本无法渡河。他冷声道"我们中计了,祖堃的病为假。"说完转身看向黑略、曀仆"众将士列阵,只守不攻,待到河水退去,撤军。"
黑略与曀仆同时跑回军营,远远看到豫州城门打开。他们大吼道"列阵——敌袭——"
张虎、张大勇最先冲出城门,后面跟着大约一万士兵,分开向东西两侧奔去。紧接着,祖峰与廖旗带出两万士兵,直奔敌军前方。
呼延夺骑马看向祖峰,顺着目光看向城墙上的祖刺史,大吼道"祖堃,你这个卑鄙小人,用毒暗算本将军,这场仗即使胜了,也会被世人不齿——"
"哈哈...哈哈..."祖峰与廖旗大笑出来,紧接着豫州士兵也一起大笑出来。
"畜生穿上衣服,还真当成人了。"祖峰说完,扬起长枪,大喊道"弟兄们,这些畜生杀我们同胞,毁我们家园,今日,用这些畜生的血,祭奠先人们——"
士兵们扬起大刀不停的喊杀。
祖峰见士兵气势已足,率先骑马冲向敌军,冲向呼延夺。呼延夺扬起大刀,大刀与祖峰的长枪在空中交汇。紧接着东西两方的豫州军也冲向了敌军。顿时两方军人开始厮杀。
桓季坐在轮椅上,看着双方的厮杀,眉头皱起"敌军经过一夜的磋磨,怎会还如此勇猛?"
"羯族原是匈奴的一个小部落,被欺压到贫瘠之地,为了捕猎,经常会多日不合眼。故,一夜的消耗,对他们影响不大。"祖刺史说完,看向旁边的参将"赵和,随本将出征。"
"领命。"赵和说完,随祖刺史一起出征。
桓季看向东远"东远,你带人一起去,护着祖刺史的安全。"
"是。"东远说完,带五人走下城墙,跟随祖刺史一起奔向敌军。
苏勋看向舞阳的方向,仍未看到烽烟,心中松口气,他转头看向桓季"我昨夜制了些毒,这次可让呼延夺死在当场。"
桓季看向呼延夺、黑略、曀仆与祖刺史等人在激烈的混战,摇了摇头"不行,他们在混战,容易误伤。"说完,望向敌军深处的萨满,眼神冰冷道"那人危险,杀了。"
苏勋抬眼与萨满双眼对视,犹如看向一个毒蛇,他不由退后两步"那人是谁。"话落,只见萨满跳起身,踩在士兵的头上,向城墙奔来。
苏勋慌忙握紧桓季的轮椅,等再次抬头时,那个萨满已到城墙下,他不得不松开轮椅,拿出剑,刺向奔上城墙的萨满。却被萨满的权杖挡住,并被她一掌拍倒。紧接着,萨满出掌拍向桓季。
就在这时,桓季一跃而起,同时拿出剑刺向萨满胸口,可却犹如刺到铁块。萨满冷笑一声,胸口用力,剑被折断,同时出掌拍向桓季胸口。桓季不得不后退,导致身体从城墙上跌落。
苏勋惊恐的站起身趴到城墙上,竟看到了余若从地上跃起,接住了坠落的桓季。
桓季看向背对着日光,周围被金光笼罩,犹如天神下凡的余若,却问出"象山破了?"
余若双脚着地,嫌弃的松开桓季"你死了,象山都不会出事。"说完,转头看向跳下城墙的萨满"堂堂的嘎日桑,不在石勒身边待着,跑来战场干什么?"
"她被徒弟出卖,夺了嘎日桑的尊容,只能沦落到给呼延夺打杂,此事早已天下皆知。"桓季闲闲道。
余若走近眼神凶狠的萨满,笑道"那么惨啊...要不来豫州摆个摊,以您的神力,给百姓们测测吉凶,卓卓有余。"
萨满愤怒的扬起权杖向余若攻来,余若拿起地上的剑抵挡,被权杖轻易斩断。余若不得不后退,她拿出毒针,但想到萨满百毒不侵,只能想尽办法躲避。
"余若——"余若望向城楼,见苏勋从空中抛下千丝缕,她奋力挣脱萨满的束缚,跳到空中接过千丝缕,并向萨满挥去,缠住她手中的权杖。
千丝缕削铁如泥,瞬间把萨满的权杖割裂,眨眼间,权仗四分五裂散开。之后,千丝缕继续向萨满飞去。
萨满躲过绕来的千丝缕,震惊的看向余若"是你,你没死...云真找到了你..."话未说完,余若的千丝缕再次袭来。
萨满闪身躲开,看向旁边站着的桓季,并向桓季挥掌,同时袖中飞出一条毒蛇。
余若目光一凝,立即调转千丝缕向毒蛇挥去。同时,萨满凝聚功力,奋力朝余若拍去。余若咬了咬牙,用千丝缕缠住毒蛇,努力侧转身躯,避开要害。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脚出现,挡住了萨满的一击,出脚之人正是王垚。同时,余若迅速抽回千丝缕转向萨满,而此时的萨满身体后退,并撒出大量的毒粉,余若立即撞开王垚,挡住毒粉。然后手上用力,挥动千丝缕再次向萨满。
萨满转身向外逃,被察觉的王垚挡住去路。萨满恼怒,再次扔出一条毒蛇。王垚快速扬起剑,砍断毒蛇。同时身后的千丝缕缠上萨满。
萨满运起内力无法挣脱,她慌了起来急道"云真的毒,我有..."话还未说完,余若用力,千丝缕勒断萨满的脖子。
"这是什么武器,如此厉害。"王垚震惊的看向余若手中的丝线。
突然,万马奔腾的声音从豫州城内传来,转眼间,一批身着铠甲骑着战马的骑兵从豫州城内飞奔出来,奔向战场。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逆转,呼延夺的士兵士气大减,开始慌不择路的后退。
余若收回千丝缕,看向王垚"你不去杀几个敌人。"
王垚看向战场,已经开始了对呼延军单方面的屠杀。他立即翻身上马,向战场奔去。
余若走向桓季,见他面色苍白"吓傻了?"话落,伸出手搂住桓季的腰,向城墙上攀去,并把桓季交给苏勋"看好他,他吓傻了。"
苏勋看向桓季微红的脸,露出狐疑。
这时,战场传来欢呼声,只见王讼扬起呼延夺的人头。同时,祖峰与王垚斩杀黑略,张虎、张大勇与廖旗斩杀曀仆。剩下的敌军,纷纷向沙河逃去,一些跳入河中,试图游水逃命。
余若见大局已定,转身走下城楼,看向争相庆贺的百姓们有些茫然,她漫无目的的走到桓季在城中的宅院,回到之前住的房间,躺床上,闭眼睡了去。梦中光怪陆离,一堆的妖魔鬼怪,怎么杀都杀不完。最后,她终于摆烂,放下手中的武器,等着被妖魔吞噬,却挣脱了梦境,睁开了双眼。她转头看向烛光的方向,眼睛出了神,眼前出现云真道长心痛的抱着她,口中不停的说"为师终于找到你了...十三年了...你都去哪儿..."她的眼泪无声的流下,随后呜咽的哭声,在空荡的深夜穿荡......
建康城内的皇宫内,雍元帝听到禀告王讼带两万骑兵赶往豫州,不敢置信的抓住禀告的人衣领"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王大将军,亲自带领两万骑兵,赶往豫州,阻击呼延夺十万大军,并斩下呼延夺首级,屠尽敌军..."
雍元帝正要发怒,旁边的赵领侍急忙道"恭喜陛下,旗开得胜,王大将军扬我朝国威..."
雍元帝松开禀告人的衣领,冷声道"退下。"等人退下后,再也止不住怒吼道"大军出征,把朕瞒的死死的,他眼中还没有把朕当皇帝——"吼完看向赵领侍"两万骑兵去豫州,怎会毫无动静...朝堂百官沆瀣一气,一起欺辱朕...还有朕的让你养的探子呢?都是酒囊饭袋吗?"
"陛下,绝无此事...军队乃王大将军统领,私下调走两万人,其他众臣也无从得知啊...陛下,老奴招来的探子监察京中之事,王大将军从郊外军营..."
雍元帝脸色铁青,他深吸一口气"刘癸呢?朕让他监察豫州城,豫州城都被敌军包围了,他一点消息都没..."雍元帝说到这,脸色阴沉道"派人,给朕把刘癸找出来,活见人,死见尸。"
赵领侍听到"死见尸"三个字,脸上露出震惊,随即领命,然后向后退。刚退两步,雍元帝再次出声"查祖堃,查他与王讼的勾连。"
刺史府内,刘癸被五花大绑的押在院内。
吴冲上前禀告"此人在象山附近放出信鸽。"说完,把信鸽交给王垚。
王垚接过信鸽,拿下布条交给王讼,王讼打开是胡语,他交给旁边的桓季。
桓季接过布条,翻译上面的字"有诈,速撤。"念完,看向刘癸"扒了他的衣服。"
吴冲立即伸手,扒光刘癸的上身,只见胸前纹着一个狼头。刺史府内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