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谋变 第42章 第 42 章

门外的人一直等到天亮，王伯和苏念巧才从周琞房中出来。

裴翊脸颊紧绷，眼神黑沉，整个人显的异常锋利，王伯被吓的一哆嗦，脸上的笑容卡在了半路上，要笑不笑地出了一声：“裴将军……”

陆少文脸色瞬间变的比王伯还要古怪：“出事了？”

“没有没有……”苏念巧越过王伯，脸上的疲惫怎么都遮不住，但还是勾起一抹微笑，“王伯刚刚看过脉，说一切都好。”

裴翊真是被周琞这反复无常的伤吓怕了，就算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有根弦死死地绷着：“只要伤口没有愈合就不算好，这段时间还要多麻烦大家。”

裴翊简单两三句话粗暴地将周琞划在自己的地盘里，陆少文听着变扭了一下，又被心底翻江倒海的烦躁压了过去。

等周琞彻底醒来已经过了一整天。

守着周琞身边的小丫头正打着瞌睡，一恍惚忽然对上的周琞的视线，吓了一哆嗦，不等周琞说话，那小丫头咋咋呼呼地跑出去一顿乱喊，招了一大片的人。

一炷香的时间，这群乱七八糟的人都走了个干净，也好像带走了裴翊身上那股游刃有余的劲，裴翊忽然安静了下来。

周琞以为裴翊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亲自开口道：“这回是真的没事了，等伤口慢慢恢复，我就完全好了。”

裴翊一双眼睛清透又哀伤，他缓缓地坐在周琞床边的脚踏上：“王伯说你伤了根基……”

周琞噗呲一声笑出声，半开玩笑道：“裴将军这是嫌弃我了？”

“没有。”裴翊神色格外认真，“是心疼你……”

周琞一怔，再多的花言巧语都说不出口，她牵起裴翊的手，握在手里半天没说话。

裴翊捧着周琞的手在自己脸颊边蹭了蹭：“你之前说好的成婚还算数吗？”

周琞眼睛弯了一下：“算，当然算。”

“哦，还有一件事忘说了。”裴翊随口道，“郑晏被立为太子了。”

“什么？”周琞差点被这一句话给噎死。

“慢点慢点……你别乱动。”裴翊安抚着周琞，“昨天下的旨，名义是铲除卫家有功。”

周琞不过眼睛一闭一睁，外面都快改天换日了：“还有卫家的事？”

裴翊：“是，卫家全族秋后问斩，是按谋逆罪判处的，郑晏此事是拿的头等功，陛下就此事给他立做储君。”

“时机不对。”周琞眉头锁成一团，“拿这种借口，在这个时候立郑晏太子，这不是把他往刀尖上送吗？”

裴翊抬手揉开周琞的眉头：“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出什么意外，我便直接出兵送他去坐上那皇位。”

周琞被裴翊这大逆不道的话惊地目瞪口呆，她还记得一开始那么多人怕他，便是因为他六亲不认，只是皇上手上的疯狗。

周琞压着声音道：“你小点声……”

裴翊一歪头，满脸的疑惑：“这有什么？我府上除了你安插的眼线，没有外人的。”

周琞：“不是这个。”

“陛下既然立了郑晏为储君，我保他有什么错？再说你不是也去试探过了吗？”裴翊恍然大悟，“阿琞……你拿我当傻子？”

周琞掩饰地笑了几声，摇头道：“没有……”

裴翊耍赖似的蹭着周琞：“你就是有……”

周琞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要好，等她能下床后，周琞像是身上长了跳蚤一样，怎么都静不下来闲不住，几次三番的要出去转转。

但在裴翊的软磨硬泡连哭带闹之下，周琞还是没有出府，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来了纸砚笔墨，将她这次用的药一点一点地记了下来。

陆少文来的时候，周琞正在对着药方一点一点的研究剂量。

陆少文：“你这是拿自己试药呢？”

周琞手上的动作不停：“是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活了一个，可不就是要使劲研究一下么？”

“你别弄这些了，我有要事。”陆少文拉着椅子坐在周琞对面，“卫家秋后问斩你知道吗？”

周琞：“知道啊，裴翊告诉我了。”

“你别弄了。”陆少文抢过周琞手里的乱七八糟，神情严肃的问道，“这里没有裴翊的眼线吧？”

“啊？”周琞环顾四周，眼里明晃晃地挂着一句话——在裴翊的地盘问这种傻话？

陆少文真是急糊涂了，他凑近周琞低声说道：“一开始卫家只是被判流放，可这一行人刚出城就被杀了，裴翊干的！”

周琞满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的住，况且都被判流放这种事，怎么会没人知道？”

陆少文：“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没人敢说！”

周琞：“那也应该是陛下的意思……”

陆少文深吸了一口气：“裴翊是给你灌了什么**汤！”

周琞一手摁住快要跳起来的陆少文：“我知道你的意思，陛下想灭卫家确实容易，但你想过没有，皇帝身后还有皇室宗亲，这么大的事不是陛下一人说了算的。”

“那你说，卫家死绝了对皇帝有什么好处？”陆少文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告诉天下世人皇帝就是要灭了世家？然后逼着李家造反吗？”

陆少文语重心长道：“卫家、卫贵妃、三皇子……这群人留着可都是能和李家做抗衡的，这下全死了，李家独大是小，就怕他们觉得唇亡齿寒，害怕皇帝对他们下手，干脆反了！”

“不会。”周琞坚定地说道：“只要有裴翊在，李家不敢造反的。”

“我苍天……”陆少文差点就要被周琞气死了，“裴翊，裴翊，怎么又是裴翊！”

周琞抬起手，掌心向下压了压，试图安慰炸毛的陆少文：“你先别激动，你想如果此事真是裴翊干的，皇帝为什么不动他？因为皇帝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再闹起来拼的就是兵力……”

陆少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李家确实该害怕裴翊手上的兵权……”

“可……可以后日子不过了？”陆少文又瞬间惆怅起来，“是，现在皇帝是要靠他威慑李家，可以后李家倒台了他怎么办？皇帝不会忌惮他吗？他要怎么做？找根腰带上吊吗？”

陆少文说的有道理，可周琞一时半会儿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打着哈哈糊弄道：“到时候再说，说不定咱们还活不到那个时候呢。”

陆少文：“……”

陆少文：“您以后能多说点吉利话吗？”

周琞眉毛一挑：“你爱听吉利话去买只鹦鹉，找我做什么？”

陆少文眼看着马上又要掐起来了，连忙转了个话题：“还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周琞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你又有什么倒霉事？”

陆少文：“慧拓大师那一行人死了。”

周琞脸上神色瞬间凝固起来：“啊？”

陆少文：“他们那一行人也是在出京后死的，你说，会不会……”

“不可能！”周琞出声辩驳道，“裴翊都没见过他们，怎么能下的了杀手？”

陆少文还是怀疑裴翊：“是你没带他见过吧，你怎么能确定裴翊自己没有查过他们呢？”

周琞不明白这几天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事，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要说裴翊私自杀了卫家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她还是不太相信裴翊能对揽川阁的人下手。

“现在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陆少文脸上瞬间皱巴成一团，“现在麻烦的是慧拓大师那边的人已经知道了，现在正在往京城赶着呢。”

“哦。”周琞脸上毫无波澜，“来便来了，你在怕什么？”

陆少文没有周琞那么好的心态：“我是怕这事说不清，毕竟人是死在了咱们这里……”

“呵！”周琞嗤笑一声，“死在咱们这里怎么了？京城隔几日便要死一个人，那都是咱们杀的？”

周琞拍了拍陆少文的肩膀：“没事，你正常让他们来，他们想要什么提供什么，揽川阁全力帮他们找到凶手。”

陆少文点头，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咱们问心无愧……”周琞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有去看看皇帝的身体怎么样了吗？”

“看了。”陆少文下意识地说道，“没怎么，毕竟皇帝年岁不小的，身体有些小问题也没什么事。”

周琞：“我知道了，你走吧。”

陆少文一愣：“这就……让我走了？”

周琞转过身体，又开始捣鼓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药：“不然呢？留你吃个饭？”

陆少文：“你不回去了？你要一直在这里住着吗？”

“也不是……”周琞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但你不是怀疑裴翊吗？我再这里多住两天好好观察观察他。”

“哦。”陆少文觉得周琞说的有道理，转身出了将军府，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

周琞坐在屋中一直等到天色渐暗才等来了裴翊。

裴翊一推门进到院子里，看到周琞屋里还亮着灯，心里像是塞满了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顿时一片暖意。

裴翊曾经无数次见过濒死之人在咽气之前想要回家，他是发自肺腑的羡慕，可他却只能观望着别人家的温情，在自己零星的幼年记忆中巴拉出一点模糊的影子安慰自己，他也是有过这种东西的。

周琞听到门外的动静却半天不见人影，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开门：“傻站在外面做什么？喂虫子吗？”

裴翊大步上前抱住周琞，缓缓叹出一口气，像是飘荡多年的蒲公英找到了自己的土壤：“阿琞……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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