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带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狠狠撞进沈知微的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车祸现场扭曲的金属,而是一片……繁复精致的织金锦帐顶?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锦褥,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熏香,与她记忆中最后那刻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感和浓重的汽油味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小姐!您醒了!谢天谢地!”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张满是担忧的清秀小脸凑了过来,梳着双丫髻,穿着水绿色的古装衣裙。
沈知微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重锤狠狠砸过。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意识:
谢云归……北梁顶级门阀谢氏嫡女……才貌双绝……名动邺京……未来的三皇子萧珩的未婚妻……痴恋萧珩……最终被利用殆尽,污名加身,三尺白绫了却残生……
这不是她昨晚熬夜看完的那本狗血古早权谋小说《乱世枭凰》里,那个和她同名同姓、下场凄惨的“反派白月光”女配吗?!
她,沈知微,一个刚毕业不久、前途未卜的社畜,因为一场车祸,穿成了书中这个注定被男主萧珩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无情抛弃的炮灰谢云归?!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原主临死前那深入骨髓的绝望、不甘和怨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灵魂。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丫鬟见沈知微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吓得声音都抖了。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惊涛骇浪。不行,不能慌!她现在是谢云归,是那个活在权力漩涡中心、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的谢家嫡女!暴露异常,只会死得更快!
她努力模仿着记忆中谢云归的仪态,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
“小姐您忘了?昨日在御花园赏梅,您不小心失足跌入结了薄冰的莲池里!幸好被路过的侍卫及时救起,可把老爷夫人吓坏了!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丫鬟竹心一边抹泪一边快速说道。
落水?沈知微快速检索“原著”记忆。书中确实有谢云归在宫宴前落水的情节,但那是她自己为了吸引萧珩注意故意设计的苦肉计!结果萧珩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连脚步都没停。现在……这个时间点?!
“今日……是什么日子?”沈知微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小姐,今日是腊月十八,宫里晚上设宴,为北狄使团接风洗尘,老爷和夫人一早就进宫了,特意嘱咐让您好好休息,晚宴……晚宴就不必去了。”竹心小心翼翼地说。
腊月十八!宫宴!北狄使团!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来了!就是在这场宫宴上,“原著”里的谢云归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萧珩,惊为天人,从此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也是在这场宫宴上,萧珩第一次对她展露了若有似无的“兴趣”,开始了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的利用!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更冰冷的事实击碎。谢云归是谢家的嫡女,是这场政治联姻的关键棋子。她“病”了可以不去,但谢家的态度呢?萧珩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提前引起他的怀疑?在这个皇权与门阀共治的北梁,谢家看似煊赫,实则如履薄冰。她这个“谢云归”,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去,是踏入深渊的第一步;不去,可能立刻就会成为弃子。
冷汗浸湿了沈知微的内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原著里,谢云归落水后确实“病”了几天,错过了这次宫宴。但萧珩对她的“兴趣”并未因此减弱,反而在后续几次“偶遇”中加深。这说明,宫宴并非唯一的关键节点。她现在的“病”,反而是个合理的掩护。
“竹心,”沈知微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替我梳洗更衣。”
“小姐?您……您要去宫宴?可您的身子……”竹心惊讶地睁大了眼。
“无妨。替我梳个简单些的发髻,用那支素银簪子就好。衣服……选那件月白色的云锦袄裙。”沈知微掀开锦被,强撑着坐起身。她必须去!但不是为了见萧珩,而是为了观察!观察这个即将决定她生死的世界,观察那些书中冰冷的文字背后活生生的人,尤其是——那个未来的冷酷枭雄,萧珩!
她要以“病弱”但“识大体”的姿态出现,既表明谢家的态度,又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要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