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异闻录 第49章 山河聘

最初陆吾和穆尧因着要与两个老顽童组队，心中那是万般不情愿。

谁料，进了秘境后，就在其他人还在苦苦寻找隐匿在暗处的魔兽时，雪见只是“啾”了几声，整个秘境四成的魔兽就追在他们身后咬。

于是，因为身形而挥不动霜浮枪的池钰拎着傻鸟就四处乱窜。

一同被传送进来的修士就看到一个红衣小女孩被成千上万的魔兽追着咬，成了秘境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无奈之下，穆尧拔剑了，洛清辞拉弓了，陆吾拔刀了，三人发出了反派的鹅叫声。

半个时辰不到，化身屠宰机器的他们就因超额完成猎杀任务被强制传送出去了。

通关浮光镜观看大比近况的长老和宗主们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三大两小五个血人闪现在了中央圆台上，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梅远山惊得手中茶盏骤然落地，又被他抬脚一接，稳稳落回手中，茶水溅了半身。

饶是陆吾这厮都觉得脸上烧得慌，忙掐了个净尘术。

几人砍杀的时候很爽，出来之后险些不会走路了也是真。

“恭贺诸位入围大比第二轮！”

悬在演武场上空的榜单缓慢显现出五人的名字。

“陆吾，没想到你小子这么猛啊，五百四十一，第一名，不愧是傻鸟教出来的。”池钰不由拍了拍手。

陆吾嘴角抽搐，面上附和，心中腹诽道：那可不，小时候差点被她练死。

洛清辞冲高台上的梅远山微微颔首，拂了拂长袖，却见袖子不知何时被魔兽扯烂了：

“走吧，先回居所。”

“等等！”

一道雄浑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正欲离开的五人齐齐停下脚步。

司马锦明瞬息来到五人身前，拦住了去路。

他双目如鹰般定在雪见和池钰身上，开口：

“不知这两位小友怎么称呼？归属何派？”

洛清辞心下一惊，猛然抬眼看向榜单，一瞧，本该写着雪见和池钰的名字的地方竟是一片空白。

雪见随口胡诌：“见雪，妖修。”

池钰面不改色：“虞池，妖修。”

陆吾、洛清辞、穆尧：“……”

司马锦明将审视的目光投向穆尧：

“穆小友，她二人所言可属实？”

穆尧抬眼看向玄柝，见玄柝自始至终阴沉着脸，却无拆穿之意，只得跟着一起演戏，道：

“她二人所言，句句属实。”

司马锦明只轻轻哼了一声，挥袖间，秋云激荡，云散，“见雪”、“虞池”四字面印在了第四名和第五名上。

雪见倚着池钰的肩，手中羽毛打着转儿，笑得一脸狡黠。

“走吧，孩砸们！”

……

一轮淘汰赛结束后，获得晋级资格的仅有七千三百五十七人。

二轮擂台赛定在了三天后，分个人赛和双人组合赛，按积分高低排榜，八千进三百。

“三日期限内，请自行报名擂台赛，个人赛与双人赛第一场将于三日后未时开始。每场胜出者晋级下一轮，积分前三百可入围决赛。每场获胜者个人积一分，所属宗派积一分，散修不记宗派积分。”

“洛清辞，穆尧被掌教唤去了，你和我组队吧！”

洛清辞看着因“捷足先登”而一脸洋洋得意的陆吾，轻轻摇了摇头：

“这次恐怕不行。”

“为啥？！”陆吾只是失望一瞬，摊摊手，“行吧，那我去双人擂台那边碰碰运气？”

说罢，陆吾抬步便要朝西擂台去，却被洛清辞叫住。

“以你如今的修为，单人擂台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吾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对洛清辞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我控制不好力道。”

洛清辞没说什么。

他甚至陆吾身上戾气太重，陆吾是生怕断罪斩邪暴走伤人才决定找一人配合牵制。

“怎么，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准备好好打？”

穆尧不知何时来到洛清辞身旁，身子与他贴得极近，冷冽的雪松香轻轻笼上来，洛清辞没有回头，抬手碰了碰穆尧的侧颊、鬓角，与他一同望着渐行渐远，逐渐隐没于人群的小黑点。

“作为朋友，我尊重他的选择。”

穆尧轻“嗯”一声，知道洛清辞面子薄，周遭人太多，他便很有分寸地拉开了些许距离。

几缕凉风偶过，勾起洛清辞被轻暖阳光镀上一层浅金的银白发丝，宛若柔顺的白锦缎，轮廓却愈发朦胧。

穆尧周身若有若无环绕的锋锐也无声软化下去，像一池冰消雪暖的盈盈春水。

他忽然开口，却说出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若我向府主提亲，要以何为聘他才能答应？”

洛清辞面上笑意僵了一瞬，指间微蜷蜷，他故作轻快，回头时，眸子清亮明澈，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纵以山河万里为聘，也是不能的。”

穆尧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回声音。

果真应了那句“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不然，为何心中悸动如此强烈。

见穆尧当了真，洛清辞曲起手指轻弹他的额头，笑骂：

“成日净想这些没用的，我可没答应你。”

说罢，洛清辞抬步便朝单人擂台录名处走去，徒留穆尧细细回味他方才的一番话，一股难以言喻的窃喜和悸动充斥整个胸膛，穆尧面上再难维持淡然。

洛清辞说“还没答应”就说明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就是说自己有机会！

思及此，向来矜持稳重的穆首公然对着洛清辞离开的方向，喊道：

“你若愿意，山河为礼，日月为聘又何妨！”

……

“这个修为太低了。”

“万毒门的，万一有蛇呢？算了算了。”

“灵璇？算了，听说她和段飞鸿要纳彩定亲了，段飞鸿那人小心眼的很。”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

眼见报名双人擂台赛前的弟子越来越少，纷纷结伴回居所了，陆吾的耐心也即将告罄。

“罢了，还是打个人赛去吧！”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俏皮、清亮且有些跋扈的女声：

“喂！和我组个队呗！”

陆吾转身，便瞧见一个笑得两餍生花的姑娘正朝他伸出手。

“你是……商杏？！”陆吾有些迟疑。

商杏很肯定地“嗯”了一声，拉过陆吾的手握了握。

“怎么样？本小姐是不是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陆吾咂咂舌，并不否认商杏的话，也没有正面回答：

“你这是稚气未脱吧？”

“哼！说正事儿吧，要不要和我组队？”商杏直接切入正题。

陆吾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商杏：

“你说我……和你？”

商杏见陆吾面上的寒霜化作清水，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压下忐忑与激动。

她蹲在暗处观察陆吾很久很久了。只是见他变化太大了，找不到年少时的影子，被那双充满冷意的眸子吓得不敢走上前去。

还好，还是那个陆吾。

没变。

“对啊，我看你在这里站很久了哎！再不报名就算你弃赛了，所以我大发慈悲帮帮你，怎么样？”

陆吾面露审视之色，故意转身就走。

“不了，我去单人擂台。”

“喂，个人赛排满了，你想报名也报不上！”

陆吾内心思忖着：我既看不出商杏的境界，她应该也入了合道境，两个合道境，胜券在握啊！

但是，他不想入围决赛。

他并非正式的昆仑弟子，雪见也不过是个客卿，他如今以散修身份参赛，一旦入围决赛，就必须加入仙盟的缉魔司。

处处受制于人，开什么玩！

思及此，陆吾果断拒绝。

“算了，突然不是很想打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么多年，我从不敢懈怠，说好的青云大比不见不散，我为了来这里你——你知道我走了多久吗？！我也合道境了——！”

商杏越说越委屈，很快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哎！？你——”

陆吾一时无措，也不知怎么安抚，只能硬着头皮让步：

“先说好，如果配合不好，我们果断换人。”

“真的？”商杏瞬间变脸，满脸得逞的奸笑。

陆吾暗骂自己遭了算计，也只能无奈接受。

“真的。”

“行。”

“不行！”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两人齐齐愣住，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望去。

便见商杏身后忽地凭空出现一个戴着黑色兜帽披风的女子，那女子的玉臂轻轻环住商杏的脖子，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商杏的后背，轻轻将她圈进怀里。

那玉臂上戴有金色手环，饰有红绸罗缎，轻轻垂下，随风飘摇。

那双玉手的主人轻轻抚上商杏的小脸，勾起她鬓边碎发在指尖打着旋儿。

那甜腻到快要掐出水来的嗓音让陆吾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耸耸肩，后退三步。

“商妹妹这是，不要姐姐了吗？”

商杏霎时间羞红了脸，反应过来时，才见陆吾避如蛇蝎般躲出去好远。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认错了。”

说罢，商杏就抬手推搡殷洛笙，结果没推动。

陆吾有些没眼看，光天化日的，真是……

“告辞。”

陆吾转身就走。

“别啊！等等！”

见陆吾真的要走，商杏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身后的殷洛笙，急得快要跳脚时，忽见一人身形纤细高挑，衣着古怪，那气质，绝非凡俗。

想到馊主意的商杏快步跑过去，在心里说了好几声“对不住”后，拉起那陌生女子灰袍子下的手，拽着她便朝身后殷洛笙怀里扔。

殷洛笙怜香惜玉般深情地抱住了商杏投过来的人，细看，这人竟穿了一件由灰黑色布条补成的臃肿宽松的大袍子，兜帽扣下来将脸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古怪便在于，这女子不知用了何等秘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双阴冷暗沉的紫眸。

“有趣～”

“我给你找到了，别来找我！”

商杏又快步跑过去，一把揪住陆吾的衣袖，迫使陆吾停了下来。

“好了，走！”

像是生怕陆吾反悔一样，商杏死扯着陆吾不肯松手，连拖带拽将人拉去了录名处。

“我，天音门商杏！还有他，昆仑剑阁陆吾！”

“我不是昆仑剑阁弟子。”

“……”

三人面面相觑。

商杏满脸不可置信。

陆吾没有理会，声音平静无波：

“散修，陆吾。”

“不是一个宗派的？提醒你们一句，如果打赢了，无论哪一方付出更大，每人都只能积一分。与单人赛相同。”

“明白明白！”

这时，殷洛笙和那灰袍女子相处融洽地走了过来。

殷洛笙整个人显得相当亢奋：

“商妹妹，真是谢谢你啦，姐姐我找到真爱了！”

“噗——”

商杏双瞳睁的很大，想起殷洛笙生性风流，这时的她才得以好好瞧瞧那穿着破烂女子。

那女子气质斐然，身姿挺拔，眸底闪着暗紫色幽光，幽深又危险，偏偏看不清脸。

是一个孤僻清冷的姐姐呀！

“那……恭喜？”

殷洛笙走上前，一副柔软无骨的模样，相当亲密地靠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对着负责登记的弟子道：

“我们两个也要报名哦～”

这弟子已是见怪不怪，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

“散修。殷洛笙。”

“散修，无名。”

“什么？！”

殷洛笙一愣，“噌”一声将头挪开，眼中充满了探究。

“无根无源之辈，无名即可。”

殷洛笙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无名’可不是个好名字，这样吧，以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了，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叫——方澜，如何？”

“随意，”那人顿了顿，似在思索，“你喜欢，便叫方澜吧。”

那弟子将“无名”二字勾了去，重写上了“方澜”二字。

“行，你们四位先回去罢，静待三日后的擂台抽签。”

殷洛笙欢欢喜喜地挽着方澜的胳膊向前走，忽听方澜开口，声音冷淡到听不出情绪，如同生硬的偶人：

“你想错了，我比你大。”

“不可能！”

“我二十六。”

“哈？！”

殷洛笙惊呼一声，随即捂嘴偷笑，亲昵地揽住方澜的胳膊：

“那可太好了，我想喊你方澜姐姐～”

“咦～”

陆吾和商杏不约而同地远离两人三千里。

“陆吾小弟弟，我叫的可对？”

“哼，我二十。”

殷洛笙嘴角笑意更甚，很快又满脸伤心：“可怜姐姐我大你五岁，都成老女人了～”

商杏见几人热络起来，欢喜地昂起头：

“我才十九，比你们都小哎，你们可要让让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