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依存 第13章 大学·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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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语婷看着黎清欢蹲在自己面前，仰着脸，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心疼。

那指尖触碰脸颊的温热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委屈和自怨自艾筑起的围墙。

她心底某个角落被狠狠触动了一下。这份在意，是真的吗？还是仅仅出于学姐的责任感？

邓语婷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她不能失态，更不能让黎清欢看出她那些可笑又卑微的心思。她缓缓地、有些僵硬地站直了身体，避开了黎清欢依旧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视线落在走廊尽头晃动的光斑上。

“真的没什么，” 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松。

“就是……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谢谢黎学姐关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甚至没敢再看黎清欢一眼，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抓紧了书包带子，低着头，快步绕过黎清欢，朝着教室的方向匆匆走去。步伐带着点仓惶，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阳光里。

黎清欢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缓缓站起身，望着邓语婷消失的方向，英气的眉宇间第一次清晰地笼上了一层困惑和淡淡的失落。那双总是能洞悉案情细节的眼睛，此刻却完全看不透那个女孩的心思。

——她刚才明明那么难过，为什么不肯说？那句生硬的“你管不着”和她匆匆逃离的背影，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黎清欢心里，让她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无措”的滋味。

“语婷……她到底怎么了？”

黎清欢站在原地，晨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阴霾。她低头看了看手臂上搭着的帆布袋，里面是那件带着隐秘“Y”字、承载了太多她此刻还未能完全理解的心意的夹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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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校宿舍，房间暂时空无一人。黎清欢将门反锁上，这才走到自己书桌前，将帆布袋里的夹克拿了出来。她并没有立刻收起，而是再次翻开了内侧下摆的边缘，那个浅灰色的、手写体的“Y”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反复地摩挲过那个小小的刺绣。针脚细密，每一针都带着力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微微凸起的纹路。这不是机器能绣出来的随意标记，这是一针一线、耗费了时间和心血的成果。指尖传来的触感，仿佛也带着邓语婷那双微红起皮的手的温度。

黎清欢伫立在书桌前，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个“Y”字上。晨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她沉静的侧脸和那带着一丝困惑的专注神情。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字母背后深藏的情愫，以她简单直接的思维，只觉得是那个心思细腻、带着点天真执拗的小学妹，想给她这个帮过忙的学姐一个特别的“谢礼”或者小惊喜。

一种奇异的、带着点温软的感觉，在她向来冷硬的心湖里轻轻漾开。她小心地将那个绣字的位置抚平，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宿舍门被钥匙打开，几个室友说笑着走了进来。

黎清欢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将夹克的内衬翻折回去，试图将它叠起收好。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哟，清欢，拿的什么好东西啊？藏藏掖掖的？”

一个带着点夸张语调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同寝室的——周余倩。

周余倩长相明艳，淡黄色的长发总是耷拉在她的后背，很会打扮，整天都穿着一些很潮流的衣服款式。是那种对恋爱有着极高热情、热衷于各种联谊、并以此为荣的女生。她性格张扬，带着点被宠坏的骄纵，对黎清欢这种“只知道训练和学习、不解风情”的学霸，一直有种微妙的、混合着嫉妒和不屑的情绪。她总觉得黎清欢清高，装模作样。

周余倩眼尖地看到了黎清欢手里那件明显是刚拿回来的、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夹克，尤其看到黎清欢那副“藏东西”的动作，心里的酸意和好奇立刻被勾了起来。

她几步走过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那件夹克，语气带着点刻意的探究：“这衣服……看着不像你的风格啊？挺帅气的嘛！谁给的？哪个追求者送的？”

黎清欢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周倩带着八卦和挑衅的眼神。

从小到大，从母亲离世后那段最黑暗的校园时光，到进入警校面对的各种质疑，她遭受过的试探、轻视甚至明里暗里的排挤，早已让她练就了一副冷硬的外壳和敏锐的感知。周倩这种级别的阴阳怪气，在她看来简直如同儿戏。

她将夹克随意地放在桌上，并没有刻意遮掩，只是姿态恢复了惯有的疏离和冷淡，声音没什么起伏：

“什么事？”

“问你话呢！这衣服哪来的？看着就不便宜！谁这么大手笔送你啊？说说呗，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黎清欢微微蹙起眉，一丝明显的不耐烦掠过眼底。她最讨厌这种毫无边界感的打探。她侧过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皮都没抬，语气带着点冰渣子似的漫不经心，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关你屁事。”

这句话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周余倩的怒火。她最受不了黎清欢这副永远高高在上、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她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被冒犯的尖利：

“黎清欢！你拽什么拽？！一件破衣服而已！我问你是看得起你！快说！哪来的？是不是你妈给你送的？”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两个室友也停下了动作，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黎清欢放下水杯，动作很轻，杯底碰到桌面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她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气急败坏的周倩。出乎意料地，她脸上并没有怒容，反而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近乎于“笑”的表情。但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寒芒。

她没有拍桌子，只是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周倩脸上。她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警告意味：

“说话注意点。”

“否则，”

“下一个上天庭的人，就轮到你了。”

“上天庭”——一个再直白不过的、关于死亡的隐喻。从黎清欢这样身份的人口中，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其威慑力远超任何愤怒的咆哮。

周余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嚣张的气焰瞬间被冻结，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甚至不敢再看黎清欢那双冰冷的眼睛，慌乱地一把抓起桌上自己的名牌化妆包，像避瘟疫一样，脚步踉跄地冲出了宿舍门，“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宿舍里回荡。

黎清欢站在原地，脸上的那丝冰冷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惯常的沉静。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件叠好的黑色夹克上，在那个藏着“Y”字的位置停顿了片刻。刚才的冲突似乎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多涟漪，她只是在想，那个绣字的小姑娘，此刻心情有没有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