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灵狐传说 第10章 零丁虫

不知自己是又死了一回，还是仅仅疼晕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十字型木桩上，双臂似是被束缚过久已经麻木的无知觉，胸口一阵阵传来痛楚。

我看向四周，这是一间石头做成的屋子，没有窗户，所以无阳光照射，只有几盏昏暗的烛火用来照明，如此环境应是猼訑洞穴其中一间石屋。我记得自己先前明明为猼訑挡了一刀，如今却怎么被绑在这里？难道是身份暴露了？

还没来得及大声呼救，一个头上长角的小妖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受这么重的伤竟然没死，医婆果然厉害。”那小妖站在我面前说。

“我救了猼訑大王一命，为何缚我于此？”我质问他。

“救了一命？你这细作还真是嘴硬，大王英明，”他边说边做出抱拳恭敬的手势，“他已经看出你和那鸟族刺客串通一气在大王面前演戏，什么以身挡刀，都是博取大王信任的手段罢了！”

我就这么被看穿了？怎么可能？

小雀当时那一刀几乎正中我心脏，如今还能活着多亏医婆的医术亦或是体内的不死药吊着我这一条命，所以以身挡刀是最危险的一步棋，猼訑不可能反而因此看穿我的伪装。一切的解释只有一个——猼訑看起来耿直朴实，实际上是一个生性多疑之人，如今这般架势应当是对我的最后一道考验。现在的情境下，咬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承认了那就必死无疑！猼訑对待细作的态度我先前也见到了，他用角反复撞击小雀尸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我不是细作！”我大声吼道，“尚付杀我挚友，扒其皮，还害得我法术尽失，我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被其驱使成为细作？”

为了让我表现出对尚付的极度痛恨更加真实，我心中想着失去爹娘之恨，嘴上却编造着尚付与我的故事。

“还真是嘴硬，大王说了，只要能让你吐出实情，可以动用任何酷刑，”那小妖说着走向我身后，不到片刻又回来拿出一个小盒子举在我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这里面装了七七四十九只零丁虫，其细小如沙粒，喜爱从人七窍处钻进体内，在你的七经八脉来回游动，可使人痛痒难忍，受刑者不到片刻就会将实情全盘托出，当然有些硬骨头至死也不愿坦白，所以选择自尽。”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有些波动，可那波动只是一瞬，不就是四十九只小虫，相比断尾之痛，我相信自己能忍住如此折磨。

“我不是细作！”我坚定的看着面前的小妖说道。

“我的小虫们很久没有出来活动活动了。”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给自己戴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小盒子打开并举到我面前。

盒子里面躺着一粒红色药丸，仔细一看似是有东西在上面蠕动，再看仔细些才发现原来这颗“药丸”是由无数只沙粒大小的红色虫子聚在一起。忽然，它们好像觉察到了我的呼吸，纷纷散开并张开藏在身下的双翅朝我飞来。顷刻间，我感到耳、眼、鼻、口周围一阵刺痒，似是有无数小虫从七窍钻入体内，紧接着，整个头颅开始奇痒无比，想抓挠，双手却被紧紧绑在木桩上。我试图用力晃动脑袋止痒，可是于事无补，持续不断的痒感开始从头向下蔓延，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放声大笑。

果然是狠辣的刑罚，仅仅七七四十九只小虫竟让我感觉有上万只虫蚁在身上肆意爬行啃咬，我用尽全力扭动身体让衣物和木桩摩擦身体来止痒，可是这种感觉并不在肌肤之上而是血脉之中。

不知不觉身上已经大汗淋漓，额头的汗珠正一滴一滴往眼睛上流淌，脸颊和小腹也被我持续不断的笑而折腾的酸痛。我想用疼痛来取代痒感，于是试图握紧拳头让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可还没来得及将掌心抠破，七经八脉忽然又开始刺痛，这种感觉就像有几千根针同时在身体中从毛孔向外扎，一瞬间，痛和痒遍布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毫。

“这种感觉很痛苦吧，只要你说出尚付派你来的全部计划，大王就可以饶你不死。”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已看不清面前的小妖是何表情，只能依稀听见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狰狞。

“我……不是，细作！”我费力的吐出这几个字，为了扛过折磨，我用牙齿将口中皮肤咬的鲜血横流，一说话，血液不禁从口中流出。

“真是硬骨头，本想着你若老实招来，我就立刻将这些零丁虫收回，既然如此，只好多折磨你一会儿了。”

那小妖说罢便转身离去，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我急促的喘息声和喉咙发出的痛苦嘶噎。

我深呼吸然后闭上双眼试图想象些美好的事物来转移注意力，可脑海中爹爹和蔼的笑容过后却总是出现乱刀将他杀死的画面，娘亲温暖的拥抱背后却总是浮现出她持刀自刎的场景，欢颜亲切的声音中又夹杂着那些谎言，竖亥亲和的脸庞又忽然变得严肃冷漠……

我发现身体的痛痒感愈发剧烈，我的脑袋、眼睛、唇舌、七经八脉、五脏六腑仿佛正在被无数双手同时搔挠、揉捏，然后又被无数把匕首反复割剜，我无法自控的一边大笑一边涕泗横流，然后又痛苦的嘶吼着……

“我不是，细作……”

“我，不是，细作……”

“我不是细作！”

我将指甲嵌入皮肉，用牙齿咬破唇舌来逼自己保持清醒，将全身的力气用来一遍又一遍的嘶吼这句话，直到喉咙沙哑，直到双目模糊，直到双耳失聪，直到七窍流血，直到血腥味充满整个鼻腔……

不知过去多久，仿佛熬过了一百年，我终于耗尽所有精力。

“我不是细作……”

“我不是细作……”

我机械般的重复着这句话，弥留之际看到两个黑影向我走来，然后在一阵刺鼻的酸臭味过后，身上所有痛痒感消失殆尽，不知是因为过于痛苦而麻木，还是他们真的停止了行刑。

“我不是细作……”

我用这句话结束了最后的清醒，眼前顿时陷入黑暗，身体也沉重的仿佛在刹那坠入无底深渊。

“汐沐……”

是谁？

“汐沐~”

“欢颜！”

我转过身，欢颜正一袭白裙站在不远处青青草地上向我招手，一缕阳光映在她可人的笑颜上，显得格外美丽。

“欢颜，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族中上早课吗，怎么有时间跑出来找我玩儿！”我蹦蹦跳跳的向她奔去，可她却在我就要触摸到她的那一刻跑开了。

“汐沐，来呀~我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快来！”她一边向远处跑一边回头笑着对我说。

“等等我！”我追随她的脚步奔跑着。

我们跑呀跑，跑到太阳从头顶被丢在身后，可这条路却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

“欢颜，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有些累了…”我气喘吁吁紧跟她的步伐，可她却与我总保持触不可及的距离。

“沐儿~”欢颜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说。

我也随即站在原地，扶着腰弯下身大口喘气。

“沐儿~”她又叫我了，可她是谁？欢颜从不这样叫我。

“沐儿~”

我抬起头看向她，心口砰砰作响，只见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举在空中向自己脖颈划去。

“不要！”我话音刚落，鲜血从她的脖颈喷射而出染红了我的双眼。

“沐儿~”

心口一阵绞痛，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她身上的白裙在瞬间绽放出一朵朵红梅，她微笑看着我，整张脸逐渐扭曲，渐渐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沐儿~”

“娘亲！”

我猛地坐起身，脸上不知不觉已被泪水打湿。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如若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我深呼吸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先前医婆为我诊治的房间，这次应该是真的取得了猼訑的信任。

“做噩梦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看向声音的源头，是猼訑静静的坐在床边。

“参见大王。”我抱拳向他行礼，他急忙起身扶着我双臂。

“不必客气，在我洞中抗住虫刑之人你是头一个，从此你就归入我猼訑门下。”

“还不快感谢大王不杀之恩。”猼訑身后站着一个小妖说道，我看向他，正是对我行刑之人。

“谢大王不杀之恩。”我迅速对猼訑行礼说。

“不必多礼，你勿要责怪他，他也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此举也是为我着想。”猼訑解释道。

“我明白，这一切是为了顾全大局，这点刑罚也算是对我的考验，我不会因此而记恨。”我顺着他的话作出回应。

“那就好，你昏睡这三日我心中甚是愧疚，真怕你一睡不起，因此而失去一个如此坚毅的左膀右臂。”

“我已昏睡三日？”

“是，这几日医婆不分昼夜尽心照顾你，”猼訑边说边从一旁端来一碗汤药，“这药再喝几日你便可痊愈，到时我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谢大王，我会好好休养。”我接下他手中的药碗，然后一口气喝尽所有汤药。

“好了，你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猼訑说罢便带着身边的心腹离开了。

可能是医婆为我加了安神的药材，每次喝完汤药总觉得身体十分乏倦，眼皮不禁打架，没过一会儿就要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