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湘市就仿佛是一座空城,人们只余躯壳独行,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机。
程澈快步回到房间,江寒正满目担忧地企图给顾铮喂点汤汤水水,完全不像是失了记忆的样子。
一种可能性浮上他的心头,程澈不动声色地坐下,将信封放在一边。
“不打开看看吗?”江寒投来疑惑的目光。
“嗯,等阿铮醒了再看。”
“好吧。”江寒继续用勺子背湿润着顾铮苍白干涸的嘴唇。
“咳咳……咳”顾铮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感觉怎么样?”程澈将人扶起,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气,但罕见地夹杂着一丝关心,江寒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互动。
顾铮顺势半坐着躺进程澈的怀里:“好很多了,但还是感觉有点虚弱。”
程澈臂弯有力扶住顾铮的肩,尽力让他靠的舒服一点,能量如游丝般温柔地缓缓探入隐秘之地,顾铮湿漉漉的眼眸看了程澈一眼,闭上眼任他予取予求。
这一次,顾铮的记忆不再是一片空白,程澈一进去,便看见了一片色彩斑斓。他没有翻动,默默退了出来。
顾铮感受到程澈退出去,这才睁着他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重新看过去,爱意盈满,江寒倒吸一口冷气。
“感觉怎么样?”程澈看着怀里的人问。
“和之前一样,头很胀,很晕。”顾铮端起杯小口饮:“一定是周公出手了,但我没发现究竟是谁。赌场里那么多人,实在不好辨认。”
程澈将那封信递过去:“他还给送信给我的人打掩护。”
顾铮挑眉接过,刺啦一声撕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纸。
“阿澈,好久不见。我是封池,我没死。
地府的激进派不满足于蜗居三湘市,他们想杀了我夺取地府,好进一步扩大版图。以黑白无常二人为首,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地府,孟婆在保护我的过程中离奇失踪,我失去一员得力干将,行动不便,不得已假死。
为了阻止黑白无常,我让周公用梦境骗过整个三湘市的人,让大家以为现在是孟婆当家做主,也想借此找回孟婆。但根据可靠情报,黑白无常二人亦是受人指使,此人据说是军团之人,随信负有画像。
因此我特地来信,希望你能帮我探查一下黑白无常二人的记忆,查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以及孟婆的下落。
万分感谢!”
后面还有两张纸,一张是三湘市的地图,上面有个点位用红笔圈起,标注着“地府老巢”。另一张是简笔画,顶头写着“嫌疑人画像”,下面是一幅由杂乱线条构成的画,旁边标注着:只可会意不可言传。
那抽象的五官,真没人能认出这到底是谁,但顾铮老有一种熟悉感,就是怎样想不出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最后他得出结论:“大众脸。”
程澈待他看完才接过信纸,一目十行。
江寒见他们接下来要说正事,很识趣地关上了卧室的门,自己去了另一个小房间。
顾铮刚想说些什么,程澈打断他:“这里不易久留,要谈事的话我们先离开三湘市。”
顾铮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他捏了捏手上的信纸:“要不先去地府总部探探情况?”
“行。”程澈话音刚落,顾铮抱着他从窗口一跃而下,稳稳着陆。
程澈双脚落地,手里拿着地图研究,半晌,他又拿出手机点开导航。
自打地府成立以来,三湘市便没再更新过地图,此刻程澈的手机上显示他站在湖里。偏偏程澈又是个路痴,看不懂纸质地图,他站在街上拿着手机跟着那个蓝绿色的小箭头360度转了两圈,一脸迷茫。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搞不清自己在哪个位置。
顾铮见程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原地转圈,他没忍住偏过头偷笑,嘴角比AK都难压。“咳咳。”他调整了一下表情,从程澈手里拿过地图随意扫了一眼,领着他一路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栋写字楼:“就是这儿。”
这是一栋近三十层楼高的写字楼,直插云霄,像人类世界做客服电商的那种,密密麻麻的玻璃窗,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在地府打工的牛马。
程澈下意识仰起头想看看这栋楼究竟有多高,后脑勺都快贴上背了,收回来时险些闪到脖子:“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顾铮抬脚就要跟上:“你一个人去啊?”
程澈:“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顾铮不是不信他,但也还是拿出手机拨通程澈的电话:“那你全程不许挂电话。”
见程澈将通话中的手机息屏放进裤兜,顾铮这才放他进去。
写字楼里的人见有个陌生人从大门进来,相互用嘴型无声询问:“这谁啊?”无人知晓,于是他们默默观察,猜想着是哪里来的新人。
新人随便在一个人面前停下:“主上在哪儿?”
那人摸不着头脑,却也如实告知:“顶楼。”
程澈走进电梯,发现要刷卡才能运行,于是又抓了个人:“刷卡。”
那人抓抓头发,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我的权限去不了顶楼,你等一下,我帮你联系总助。”
顾铮站在外面扯了根树枝剔牙,闻言呸了一声:“搞得跟霸总似的,总助都来了。”
总助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性,瘦高瘦高的,他打量了一眼程澈,很是谨慎;“请问阁下尊名?”
“【无主】程澈。”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去,带上些电流感,顾铮差点被口水呛死:“我滴乖乖,以后谁还敢说老子行事野蛮?这位直接报上大名去砸场子的,才是真祖宗!”
每一个七级异能者都名声在外,因此总助不敢怠慢,见程澈行事光明正大,不像来找事的,立马带他去了:“阁下请随我来。”
程澈跟着他穿过走廊,进入专属电梯,心里觉得不大对劲。
地府的总部会设在这种高大的写字楼里?而且这些上班的人看起来都非常木讷,就像人类世界那些长期被奴役的,对生活已经失去盼头的牛马,与传闻中的穷凶极恶毫不相关。
“程先生,到了。”总助将程澈引到一扇门前,非常识趣地离开了。
……还真有点像来谈商业机密的霸总。顾铮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从他的裤兜里面传出:“上一世,我被人掏心掏肺,含恨而终……这一世,我穿越成了只手遮天的霸道总裁,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程澈面无表情把手伸进裤兜,将声音调至最小,然后直接踹门进去。
砰——尘土飞扬,一位身着白衣的女性坐在办公桌后,桌上放着一块名牌:孟婆。听见声音,她僵硬地转头,好半晌终于发出声音:“什么事?”
她的衣服左边用黑色丝线绣着四个大字:一见生财。
白无常?
程澈的目光在名牌和她的衣服上来回打转,直接运起能量朝着女人袭去。
女人动作虽然缓慢,但也伸出手,一根通体漆黑的哭丧棒凭空出现,顶端是一个骷髅头。
不过五级而已,她的哭丧棒只来得及现身,便被程澈压得收了回去。
程澈迅速翻看了她的记忆,眉头皱得很深,深深看了她一眼,拎起她的衣襟将人直接带走了。
顾铮正等在外面百无聊赖,突然听见程澈在电话里喊他:“飞上来接一下我,要摔死了。”
顾铮抬眼望去,就见程澈手里抓着一个女人,从窗口一跃而下,极速下坠。
“娘嘞!这要是我没听见怎么办,摔成肉饼吗?”顾铮运起风,稳稳拖住二人,自己也跟着起飞,三人就这么飞出三湘市回到了酒店。
“啥情况啊,你怎么直接把人带走了?”房间里,顾铮看着缩在角落用窗帘把自己包成粽子的白无常发出疑问。
程澈和他一起坐在床尾,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她是白无常。应该是被灌了孟婆汤,记忆几乎是空白,只能看见两天前有个蒙面人让她整日坐在办公室,她的名牌还写的孟婆。”
“啊~”顾铮感叹一声,将人从窗帘里面剥出来:“那她现在是啥情况?”只见被强行剥出的白无常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低头不敢看他们。
“……吓到了,搜查记忆的时候没收着点。”程澈将烟放回烟盒,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我没想到她这么胆小。”
“服了。”顾铮无语望天:“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封池假死,孟婆不知去向且控制了白无常。所以他娘的周公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谁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公和孟婆都是封池的人。封池没道理针对你,这应该是周公自己的想法。”
“动机呢?老子都不认识他!”顾铮愤愤。
程澈没理会他,拿起笔在酒店的‘意见纸’上写写画画。
顾铮走到他身边,见纸上写着孟婆、周公、黑白无常几人的名字,还有一些线头把他们连起来。程澈正把孟婆和周公两人圈起来:“现有的情报非常矛盾,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明处还是暗处,现在真正掌管了地府的人是孟婆。”
毕竟白无常被灌孟婆汤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顾铮伸出手点了点封池的名字:“所以孟婆是将计就计,叛离封池,直接把自己干成真的主上了,然后嫁祸给黑白无常。”
程澈于是在孟婆与封池名字中间的线段上写了个“叛”字,笔尖戳了戳周公的名字:“周公的行迹也很可疑,他只对我出过一次手,还是为了给送信人打掩护。”程澈抬头看向顾铮:“他在针对你。”
说起这个顾铮就生气:“纯癫公来的,老子认都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