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里青女的主神是太一,太一有十二个分管各大水系的女儿。在此之外,她还有个没神力的幼女。幼女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跟着十二个姐姐四处混日子。
有一天,她在某个姐姐管理的河流边发呆,看到水面上映着一轮太阳,鬼使神差地拿石头砸太阳,因此触怒天神。天神下凡势要捉拿她,将她逼得在十二个姐姐那里四处逃窜,灾祸由此在人间蔓延。
霍宁笑了出来,这四处晃荡的听着还真有点儿像风岐。风岐心中警铃大作,蓦地看向楚天阔:“姐,你不会也是青女吧?”
“我……”楚天阔不自在地搓了下胳膊,“我应该不是。”听应柏在一旁补充了一下青女的特征,她愈发笃定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风岐已经盘算到了下个问题:“这个故事会不会是在暗示我,我妈在外面还有别的小孩儿。”
霍宁拍了她一把,秦思勉那消息下面还有一段。风岐看完后直瞪了应柏一眼:“心眼儿真小。”
好像哪个梦里是有太阳来着,现在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要是为了这种事就追杀她,那他果然睚眦必报。
据说太一幼女最后还是被天神逮捕归案,被困在一个叫做玉泽的地方,那里终年惊雷,日夜不歇。
这消息是阿定晚上才发来的,秦思勉原先也只匆匆看过两遍,但一直打雷倒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地方:“雷泽?”
而且这样看,这个故事和雷公降柏重合度相当高了——逃窜的山魈/太一幼女和作为刑罚的雷。
风岐不屑一顾:“我们把故事就当个故事好吗?”哪怕这真的是她,那她现在也爬出来了。
可秦思勉还没完:“你.…..哎你不会是后羿.…..”
风岐受不了了,指挥应柏:“你,告诉他我叫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拿这个故事打个比方,你看啊.…..应柏是赤帝嘛,那太阳跟火其实是有联系的,这个投石头.…..”
风岐板着脸看向秦思勉,秦思勉一本正经:“谁知道后羿是怎么射的日,说是用弓箭就真的是用弓箭吗?投石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说不定这个河流也是关键,投也只是个概括,其实是个啥.…..术法?为了把太阳射下来的?”
神话只能当神话听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但如果这么算,那被困的究竟是谁就说不好了。
“是有道理啊。”霍宁点点头,觑了眼应柏,“你就是多出来的太阳?”
风岐脑海中是梦中他坠落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她赶紧抱紧了自己:“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霍宁直笑:“你别打岔。”
风岐放下手又开始嘀咕着:“凭什么我不算数啊?凭什么没有我啊?我是个什么?十三点啊?”
秦思勉忙道:“不至于不至于.…..”
应柏哑声道:“月亮……还有什么别的名字吗?”
“啊?月亮?”风岐正要向下念,忽地就叫:“应柏你真当你是疯狂原始人呢?你没有手机吗?”
这话刚骂出来,便见应柏一个晃神,她赶紧扶住了他:“你别讹我!”
应柏反手握住她的小臂,手扶着额头,狠狠甩了一下脑袋,“不……”定定看向风岐,“你是.…..”
“十三月。”
“哈?”应柏一天到晚的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啊?风岐甩了手,“又什么鬼?”
“啥?”秦思勉没听懂,“不就只有十二月吗?”
霍宁意识到了问题:“等会儿等会儿,你想起来啥了?”
应柏摇摇头,脑海中只浮现起这一个词,像是只有她说出来,才能唤醒他的一部分记忆。
霍宁:“嘶,你别说,这个数字确实...你看啊,真拿后羿射日来说,天上多了九个太阳,你又.…..”
风岐咬牙接道:“是个十三点。”
霍宁笑着攮她一把:“别说了,”她缓了缓才重新开口,“后羿射日,但是后羿又和嫦娥.…..哎这……”
风岐打了个哈欠:“要不.…..”霍宁估计是红茶喝多了,现在还神采奕奕的,问题是中午都得起来,都快三点了,越扯越没完的,“睡吧睡吧,别搭理他们了,让秦思勉陪他琢磨去。”话题早偏到十万八千里开外去了。
应柏看出风岐已经有了些强撑的意思,霍宁没有犹豫,带着楚天阔向回走,秦思勉刚要再问两句,风岐一把投进应柏的怀抱。
“我送你回房间去,好不好?”那扇门被周辽弄坏了,连修都没法修,他打算今晚抱着电脑坐在她的房门口。
她摇了摇头:“我想在外面待着。”
应柏坐上台阶,如同前一夜在酒店外一样抱她在怀里,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溢出了泪。
寂静的黑夜里,风岐的大脑一片嘈杂,神思从雷泽钻去《禹贡》,掰着指头数九泽,数到震泽时笑了一下,念起云梦时她仰脸问应柏:“你知道‘梦’这个字本来就有湖泽的意思吗?”
他果然不知道,这些都是妈妈给她讲的。妈妈也给她讲过太一生水,讲过在汉朝到达巅峰后由盛转衰的太一崇拜,她心里不由得好奇:这个故事里,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她安静了一会儿,揪上他衬衫的扣子,掐断自己已经钻进牛角尖的思路:“我早上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应柏微微一怔,低头望着她,背出来前面那短短的两句话,对上她闪过精光的眼,他轻声问她:“巫女遇到了谁?”
风岐冷哼,当然是遇到了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要正直善良的人。只是这个人受伤了,所以好心的巫女照顾了他,照顾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一天,巫女发现这个人其实是个气量狭窄阴险狡诈的神仙假扮的,他露出了真面目,巫女要跑,但神仙把她压在了一座山下,让她动弹不得。
神仙犹觉不够,四处散布谣言,说巫女爱上了他,说巫女为了等他才变成了一座山,甚至还假惺惺地给她提了规格变成了神女。
“那后来呢?”
“后来?”那都被压在山下了,巫女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啊,肯定要么挖地道要么挖坑,反正肯定得报复啊,“巫女也心理变态了,她准备了好大好大一个陷阱,等那个神仙回来,就把他丢进去,揭竿而起!”
“那他.…..”应柏的泪落到风岐眼下,“他回来了吗?”
风岐沉默了,她倚在应柏胸前,隔了几分钟才重新开口。
“应柏,如果我过去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仰起脸,她认真地看着他,“你冲我一个人来,不要波及其他人,好吗?”
“风岐……”是因为记得那柄匕首吗?还是因为太一幼女?亦或是.…..
“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波及别人,我昨天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不会拿任何人,无论是你的家人朋友,还是毫不相干的人来威胁你。我不屑于做这种事,我相信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都不屑于做这种事。”
风岐笑了一下:“羲和、曜灵、金乌、赤乌、东君.…..都不是吗?”
直到问出来,他才意识到她还在给他找名字,他连连摇头:“不要再想了,睡一会儿,好不好?”
“应柏,等天亮了,我就要回去睡觉了。我今天浪费了一整天,真的要赶工了。我.…..”她低了头,“我妈妈给我介绍的工作,我不能给我妈妈丢人的。”
“好,这里我来想办法。”
“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重新笑起来,“你看啊,常羲生十二月,羲和生十日。但是呢,又有一种说法,说常羲和羲和是同一个人。”
“就像今天秦思勉和周辽,真的是一种不一样的思路。我们通常认为人名的演变是纵向的,按照时间来算,或者是按照地域扩散,总是同一个人,不过传着传着名字就变了,对吧?”
他没有接触过太多这方面的知识,许多还是最近才开始摸索的,所以只能认真听着。
秦思勉说太阳和火有关,“月亮和水也有关系,因为月亮会引起潮汐,对吧?但是你知道吗?月亮和人也是有关系的。”
应柏屏住呼吸。
“因为人体内百分之七十是水,月亮会引起人体内血液的潮汐,不是吗?那么其实人也是受月亮控制的,我们都说晚上容易多愁善感,容易情绪失控,实际上不仅仅是因为光线变化,还有月亮的引力。”
“Lunatic.”
若说先前他还能稍慢一步跟上她的思维,但现在她忽然冒出来的单词却让他彻底愣在当场。
这不是个常用词汇,她没有要他问,开始和他解释,这个词指疯子,在拉丁语里是“lunaticus”,这两个词都代表古罗马时期人们的一种观念——月亮的盈亏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所以这两个词也都有“受月亮影响而精神错乱的人”的意思。
“其实这种观念我觉得蛮好的,我晚上发了疯,就推到月亮身上,反正不怪我,所以到了晚上我就可以……”
应柏脑海中有什么飞快闪过,可双眼久久地凝在她的唇角,怎么都想要继续靠近。今天是他们的初吻,可只有那短暂的触碰,远不能解他的渴。
她似乎缩了缩,红唇微抿,他慌忙回神,这才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俯下了身,而她缩下的这个动作也让他意识到,刚才她的下巴是微微抬起的。
她的眼飞快转到一边:“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Lunatic.”他出声答她,声音哑得厉害。
“哦,”她飞快咳了一声,“我.…..嗯.…..”不能这样下去了,风岐从应柏身上一骨碌爬起来,“我刚才...我是想说,他们这样跟有丝分裂一样,我是不太能理解。但是.…..嗯……”
她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揪了下左耳垂,不自在地偏开脸:“太一会不会就是生下十二个月亮的常羲呢?太一才是她的名字,十二个水神其实就是十二月。嗯.…..我的意思是说嗯……也可能她管月亮的时候叫做常羲,她管水的时候就叫做太一,好像很合理的对吧?”
可是说话时要看人是习惯,她又竖起食指对他笑:“应柏,这件事帮我保守秘密。要是等将来有一天弄明白了,嗯.…..”她忽又有些失落,“如果太一真的是我妈妈,那我妈妈还有那么多女儿啊.…..”
“那如果、如果.…..”她的脸颊忽又挂上了眼泪,“应柏,我又不是很想弄明白了,我不要别的妈妈,我就这一个妈妈.…..哇.…..万一我妈妈原来真的是太一,那她还要、还要……”
应柏赶忙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好,那我们先不着急,好不好?”她哭得直打噎,他不停地替她抚着背,“我们这样想,你母亲有那么多女儿,现在只给你做母亲,是因为她最喜欢你,对不对?”
她哭皱的脸骤然抬起:“可是这样对别的姐姐不公平.…..”
应柏哭笑不得,她明明这样在意,却还记得公不公平。
她的眼泪全都蹭在他胸口,激得他的心一阵阵柔软,仰头望向悬在天上的一轮像笼罩着轻纱的月亮,他柔声问她:“我明白月亮为什么会变模糊了,愿意听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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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太一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