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锋引佳人 第4章 金童

正哼着曲儿靠近家门，俞溪被自家门口围着的一群人弄得满头雾水。

一层围着一层的，外圈都是衣着朴实的乡邻，看不清楚里头围了个什么角色。

俞溪皱着眉头走去，用力推开拼了命往中心层里挤的人，想到俞昙这会儿可能被逼着应付就头顶冒火。

她不记得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牵动什么大人物。

不请自来多半来者不善。

“诶诶诶俞大姑娘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跳起来喊了这么一句，人群自发地给俞溪让开一条路，场面看着威风又带着点诡异的滑稽。

黄昏时刻数不清的人在门口堵着，俞溪压下心头的不适感侧着身子往前走，耳边嗡嗡作响。

“阿姐！”俞溪尚未看清里头的状况，俞昙便冲到面前来攥住她的手腕，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俞溪摸了一把小妹的脑袋方才看向她身后的人。

个头将将能到俞溪腰间的小姑娘抱臂坐在一把小椅子上，脖颈上足金打的平安锁十分惹眼。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打扇的丫鬟，眉目低垂。

门框边上还有两个冷着脸的大汉。

“喂，你知不知道本小姐等了你多久？”小孩昂着下巴撇嘴，圆脸蛋晒久了泛起一层红。

俞溪莫名，左右看了看，却只收获了一堆同样的困惑中攒着八卦的眼神。

“无论多久，既叫你等我，那便是在下的错。只是不知——”俞溪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决定用哄小孩的法子，弯下腰和这不知打哪来的金童打商量：“这位小姐您所为何事？”

小孩小大人似的皱了皱鼻子跳下椅子，张望了一会儿烦躁地指向人群。

“你们走开。”

她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却没有分散开的意思。

“宽叔！”

“铿——”长刀出鞘，人群中骚动一番便作鸟兽散去。

效果很是显著。

俞溪直起身把俞昙扯到自己身后。待人走光，后头被喊做“宽叔”的男子收了刀，紧绷的面容才勉强放松下来。

女孩叉着腰大摇大摆地走到俞溪面前，而后伸出手示意她蹲下来听自己讲话。

跟在她后头的丫鬟着急忙慌地追着上前，其中一个上来正要上来阻拦就被那小孩一个抬手止住。

俞溪慢慢蹲下身子，不过还是多少隔了点距离，心中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这孩子看着不过十岁左右，周身仆役众多，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不像能藏什么事儿的，而有的行为举止却宛如成人一般。

“你前日卖的那什么漆什么扇，给本小姐弄些来。”

俞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是理解完了居然有种“就这啊”的困惑。

见俞溪呆着不答话，小孩眉头一皱，又往她耳边凑近了点：“你若是拿得出态度，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还挺押韵。

俞溪有点想笑，不过考虑到真惹恼了人家倒也不好。

“前几日做的空面扇子已经卖完了。”

小孩闻言鼓起脸，没开口，似乎在思索什么。

俞溪瞧了眼天色，已然是要擦黑的迹象。跟在后头的丫鬟也满脸忧虑，终究还是走上前劝说。

“小姐，已经那么晚了。再不回去大小姐该着急了，不若我们择日再来？”

“那怎么能行？”本还有些犹豫的女孩登时不乐意了，后头丫鬟抿着唇脸色为难，只能求救般看向俞溪。

俞溪对这种神情熟悉得可怕。

“不若待我做成后送到您府上？”俞溪会意，怕真送不走这孩子，又添上一句：“若是想要小一些的团扇或是折扇也可，旁的要求尽管提便是。”

“是啊，小姐若是再不归家，大小姐找来恐怕俞姑娘也得遭盘问了。”

女孩执拗的神情有所松动，终究还是撅着嘴点点头。

“不用你送来，过几日我自己来取。”

语罢从身上扒拉出一小把银花生塞到俞溪手中，小脸无比严肃，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俞溪的肩膀。

“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你的。”

而后便拽着身后丫鬟的袖子往停在路边的马车跑，步履不可谓不急切。

一队人串珠子似的到门外，另一个簪着铃兰的丫鬟坠在最后，对着俞溪微微福身，眉眼弯弯地笑。

“今日并非有意惊扰俞姑娘，只是小姐实在喜欢，不请自来实在抱歉。”语毕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一旁。

“家中主人姓姚，您出门打听便知。劳烦姑娘多费心了。”

俞溪手里沉甸甸的，哪有不应的道理，便笑着点点头。

“谷雨快来呀。不然小心姐姐骂你！”马车那头，小孩从车窗探出脑袋，“谈生意”的威风消失，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稚气满满。

“小姐等等我。”谷雨语气十分焦急的样子，对着俞溪眨眨眼便提起步子往马车那头小跑。

俞溪回房把今日当来的银子和姚家人给的定金摆在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在并不敞亮的环境里熠熠生辉。

“哇——”俞昙趴在桌子边，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欣喜。

俞溪也在笑，千思万绪在脑海中跑过，最终定格在姚家小姐的脸上。

如若想靠救下来的那个出头，恐怕是不成了，俞溪思及那双眼睛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姚家倒是可以一试。

俞溪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仔细回想今日与姚家人为数不多的交流。

只是，大小姐？

「风扇，你能调出来姚家的资料吗？」

「我是个合格且专业的制扇系统，其他信息请宿主自行探索。」

那你也太专业了点。

俞溪没法子，捏了把俞昙的脸。对她没什么肉的脸很不满意，今日见过姚家小姐的派头，更是心塞得很。

可恨自己的女红只能勉强缝个扣。

“小昙，阿姐明日带你去买新衣裳好不好？”

“好！”

第二日一早，俞溪打发走那些来打听昨日之事的人，遭了好几个白眼才突破重重阻碍，牵着俞昙到了成衣铺。

俞昙躲在姐姐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些流光溢彩的缎子和漂亮衣裳，还是没忍住扯了扯姐姐的衣角。

“嗯对，适合小孩穿——怎么了小昙？”

俞昙看了一眼老板，又瞅了眼姐姐，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没开口。

“没事小昙，和这个姐姐一块去选衣裳好不好？”

“哎哟哪里是姐姐，叫我姨就成。”老板是个风姿卓越的美妇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角细纹微微上扬，十分和善地伸出手，“走吧。”

成功得了俞昙的应才又对着俞溪补充道：“那姑娘你？”

“我自个儿随便看看就是。”

等俞昙被领着钻进那堆衣料子，俞溪状似无意地凑到人多的地方，趁着大家都在谈天的当口幽幽插上一句话。

“早听闻姚家小姐的盛名，可惜未能一见。”

那日都说的是“大小姐”会如何如何，只是按常理家中主事的该是夫人一类的长辈，更别谈幼子晚不归家这种天大的事。

这位大小姐，在姚家的地位不一般。

衣铺里头人多，总能遇着分享欲极其旺盛的。

她那句话方一出口，就是人倒豆子似的往外吐。

在一通或是赞美或是不认同的声音里，俞溪拼凑出一个姚大小姐的形象。

姚锦，年纪轻轻但手段无比狠辣的女人，二十五岁踩着一众叔伯成为家里说一不二的主事人，姚家在她手底下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富豪门第。

是有骂她抛头露面不成体统的，但也多的是赞她手段高明，摊上个没用的爹还能靠自己走到今天实在心性过人的。

俞溪混在人群里时不时抛出一两句惊叹或是困惑，成功打听出来些别的消息。

比如姚家现在能正儿八经坐在主座上的就姚锦一个，那日的小丫头名唤姚绣，是姚锦的妹妹。

“唉，那姚家老头还是太不像话，那么年轻一个姑娘就给糟践了。实在是造孽！”

此人言外之意不可谓不丰富，俞溪意外知晓了姚家两姐妹之间年龄差为何如此之大，心头一紧。

跟着狠狠唾骂了两句，确定没有别的消息后，俞溪悄然退出人群去寻俞昙的身影，驻足在窗边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倒不是与人有多熟悉，只是那气质实在堪称鹤立鸡群过分惹眼了。

一身青绿色衣衫，正从昨日她去过的当铺走出来，似乎察觉到了俞溪的视线，容晟敏锐地转过头。

俞溪来不及回避，对上他宛如坚冰般冷得要刺死人的目光，不觉恐慌惊吓，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释怀。

这人果然是装的。

那日就算自己批了一层所谓救命恩人的皮，他都不该是那般反应。如今想来只是习惯罢了，习惯示弱，习惯那样说话。

纵然容晟下一刻脸上便挂着惊讶与欣喜，俞溪也不再去分辨，打起精神以应对潜在资源的态度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同她打招呼。

看吧，又困惑上了。

俞溪耸耸肩转身，正巧看到俞昙拉着老板走来，两人似乎不过片刻便混的很是熟悉。

本是精挑细选了四五套的衣裳，在俞昙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只带走了两套，别的都被俞昙红着脸一件件拒掉了。

老板也没显露出着急的模样，只打趣说孩子很懂事，她十分羡慕之类的话。

俞溪谢过老板后两姐妹便离开直拐木材铺子。

好木料，成功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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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