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潮 第9章 09

——‘砰砰砰’！

这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乍听起来有点吓人，关郁青连忙将触碰他腰间伤疤上的手指收回，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不禁拧了眉头。

“谁啊？”陆寅潮看见关郁青拧眉便走过去凑近猫眼去看，结果还没凑近一下就被她拉住，然后推进卧室，他还没搞明白状况，又被关郁青拍了两下胳膊 ，指着窗帘，说道：“躲那！快去！”

陆寅潮：“？？？”

“为什么要躲？谁啊？”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但卧室房门已经关了。

陆寅潮看着关紧的房门重吐了口气，半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无奈又委屈，“你总得把衣服还给我吧......”，说着陆寅潮转身看了下她房间。

一个字小。

而且没有衣柜，全是衣架套上透明防尘罩。

关郁青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不由得一惊，刚才从猫眼里看到的只是江远之助理，现在又多了个江远之本人，重点是江远之可从来没亲自到她家门口过。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江远之站在门口先让助理先走。

“刚才在洗澡。”关郁青说。

“不请我进去坐坐？”江远之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

关郁青这才发现他手里提了东西，接过来后关郁青随手放在桌子上，问他：“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江远之扫视了一下全屋，视线着重落在椅子上那件黑色衣服，“郁青，家里有客人？”

“没有，今天雨下的这么大，你还亲自上楼，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关郁青沉稳又利落地将椅子上的黑色衬衫拿起，走到阳台扔进洗衣筐里。

“说了没事”，江远之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两杯水，笑笑，拿起一杯来在手里打转，“要说有事还真有件事，上周六仁康医院出了点小事，稍微炒作一下你觉得如何？”

关郁青一下想起在洗手间听到的八卦，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绷起，再加上江远之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她这寒门小舍，那他嘴里所说的“小事”，怕是大事。

“什么事情？我怎么没听说。”关郁青坐在椅子上和他打对面，“出人命了？还是药物问题？”

江远之看着她笑了笑，“嘘，都说了是小事，我看你最近查蒋云的案子查魔怔了，什么都往死人上想，人哪能这么容易死。”

关郁青扯唇，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一下，也没功夫和他搭腔，更不会直接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回应道：“那好，但事态的发展不归我控制。”

江远之点点头，看了两眼手机，“我让罗木把资料发给你了，找个时机把事办的漂亮一点。”

关郁青没吭声，拿过桌上的那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热水早就变凉了，刺的她小腹绞痛了一下。

“对了，下月初有场晚宴，需要你陪我去，那条裙子试试合不合身”，说着江远之上下打量了下关郁青的身材，笑笑说道：“我应该没记错你的码。”

关郁青哼笑了一声，揉了揉鼻梁骨，送他到门口：“别说的那么暧昧。”

“暧昧么？”江远之依依不舍地追问，“我们可是情侣。”

“假的。”关郁青已经打开了大门，准备送客。

可江远之却突然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着：“真的假的重要么？他们信就好了。”

那声音如同罄音，敲打着关郁青的七经八脉，她没回抱他，但也没挣扎，只是安静地等他松开。

陆寅潮在卧室里待了有一段时间，觉察到外面没声了，便擅自开了下门，结果却看到关郁青和人抱在一起，他没看见那人的脸，只看清她乖巧地毫无反抗，这是她默许的动作。

他捏紧的门把手在悄无声息地关了门。

嘴角挂了一丝苦笑，手里捏的纸张被他攥紧，陆寅潮有一股说不出的烦，然而就在烦躁快抵达顶点的那一刻，门开了。

她像是下了赦令一般对他说：“好了，出来吧。”

陆寅潮背对着她缓闭了下眼睛，兀自越过她去了客厅，椅子背上已经没了他的衣服。

“你动我东西了？”关郁青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拿的纸，有些不悦，再加上一开门陆寅潮就一副拽生拽死的样子，她声音拔高了些。

陆寅潮几乎感到气血不受控制的上涌，他直视着她，冷声说道：“对，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查蒋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陆寅潮比她高一头，身影压过来的时候，关郁青后退地咽了下嗓，却死活不开口。

两人僵持了一阵，她这样不说话和他硬抗，陆寅潮没了脾气，她倔起来真是他祖宗。

“你要不说，我就走了。”

陆寅潮话一搁下，视线落在放在桌子上的白色礼盒，视线凝滞了一下又紧迫地看向阳台洗衣机旁边的筐子，里面露出一角黑颜色的衣服，他三两步走过去，拿起筐子里的衣服，抖两下准备穿上。

关郁青咬了下唇，看他这样，忍不住出声制止：“衣服湿了，你伤口还没好，会感染的。”

但一般这种情况下，陆寅潮从来不会听她说。

出乎意料地是陆寅潮真停下了，有些孩子气地又把穿了一半的衣服脱了，问她：“那你这还有男人衣服么？”

关郁青愣了下，笑着摇头：“没有，我家没男人。”

“你还笑的出来，心也是真大。”陆寅潮掐腰背过身去，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响，陆寅潮率先开口问她：“你家里芦荟盆里放了监控器，干什么用的？”

“哦，摆设一个。”关郁青没事人似的回应道。

看她故作轻松地隐瞒，活脱脱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

“进门口的地毯下面洒了荧光粉，门上多了把锁，锁还是新的，屋里多了两面镜子，是为了没有视野盲区，还有......”他正过身认真看向关郁青，“还有，我在你身后你为什么跑？应激反应这么强烈你还说没出什么事？”

他一条条指出来的时候，关郁青脸上闪过一丝混着诧异的平静，她手里握着的水杯已经空空荡荡，几秒后杯子敲响了茶几，她也站起身，平静地对他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陆寅潮蹙眉看她。

“你？”

对于一个独居女孩来说，她正在推开一个极有可能帮她解决问题的男人。

“这么多年我照样活的好好的。”关郁青耸了下肩，朝陆寅潮极其敷衍地笑了笑，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便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睡觉，您是走还是......？”

看着她笑着眼睛弯弯，眼底却仍旧倔强坚定，趿着拖鞋往门口走的时候，陆寅潮就知道她压根没给自己第二个选择，她甚至在他出门时还十分贴心的递上一把伞，然后说着：“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陆寅潮盯着她牵强地扯了下嘴角，接过她手里的伞，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锁好门”，他说完顺势把门往里一推，给她一下关上了。

楼道的灯泡亮的晃眼，比上次他来的时候要崭新的多，陆寅潮没着急走，借着光看清自己的现状，浑身潮湿，连头发都还未干，赤着上身，后背还挂着掺了白色药粉的血，手里拿着一把伞和湿漉漉的衣服，在她门口站着活脱脱像是一条被赶出家门的狗。

等楼道的感应灯熄灭了，长久的黑暗开始让他想起关郁青的话，开始意识到他们错轨的那些年，似乎只有他自己还停留在原地，开始意识到她的生活已经在前进，有他没他都会活的很好。

他有点烦燥，去裤子口袋掏烟，一摸却发现烟盒子都被雨淋湿了，陆寅潮苦笑了一下，看了眼她的家门，下了楼梯。

外面雨停了，空气中混着潮湿的清新，冲淡些陆寅潮心中那股烦躁，四周寂静，风停雨止树不摇晃，他把衣服搭在肩膀上，慢晃晃走着夜路，时不时踩进蓄满雨水的水坑，炸起时大时小的水花，陆寅潮较劲似地趟进深水坑里，蹦跶了几下。

夜晚的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

而左腰间的肌肉无来由的紧绷了一下，就像当年她生猛地咬向自己那刹，她满口沾血的白牙，乱蓬的黑发，活脱脱一个疯子。

陆寅潮当年因为自作主张接近那群人贩子挨了秦叔一顿揍，后来被拽着耳朵上警车前，还看见关郁青回头看他的那得意样，他拧着眉，捂着腰，对着她远去的背影，“疯子，真TM是个疯子！”

秦叔呼喇一巴掌抽了他肩膀头，“小小孩子不学好，净学些骂人的话，谁让你去这么干的，你TM有几条命这么干......”

思绪飘了很远，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夜深人静，还有当年秦叔嬉笑怒骂的调儿。

等走到车子跟前，也已经出了小区，陆寅潮看见值班室还亮着灯，想了想便走过去敲了敲门，值班的是个年轻人，陆寅潮过去敲门的时候他正在看美女。

看见有人来便慌张将屏幕关了，陆寅潮看破没说破，这人年纪不大，黑眼圈却重，说话也有点怯怯的，陆寅潮问了几句后说了声谢谢便回到车内。

车子打完转向驶上主路，陆寅潮打了个电话，“崔荣，帮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