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 第94章 多瑙的孩子们-12 一切都在发生

他们找到了马厩，小麦果然在那里。稀客主动承担起驭手的责任。钻石本来想自己试试的，但为了不冒险，还是换成了稀客。伊思茫然地看着稀客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不见，是乔西法拉着她的手，带她上了她肉眼看不见的车厢。钻石觉得她现在看不到小麦，反而是种庆幸，因为小麦和尤里的牵连如此之深，很难说看到小麦会不会让她更痛苦。

“我送你们一程，你们现在去哪里？”伊思问他们，格林和那个年轻男人留了下来，先去做但丁的帮手。

钻石不知道，他看向真夜。

“先出城吧。”稀客在车厢外回答他们。

没有人反对，现在看来，如果西维已能在半夜通知召开议会，城里已经不安全了。

巴特克家会怎样呢？钻石茫然地朝窗外看去，可两边的树林已经遮蔽住了庄园的房顶，在深夜里，眼前只有一片深黑、寂静的绿。

随着他们驶出银眼，那片朦胧的黑绿色隐退在他们身后。人烟稀少的街道看起来十分萧条，小麦匆匆地跨过积水不少的十字路口，朝城外奔去。有几个人类从车边穿过，但都捂着大衣对他们视而不见。路灯银色的光束照在地上，与黑暗温馨地融为一体。在那柔和的寂寥之中，难以想象远处的庄园发生过什么血腥事件。

“我们可以先找个森林躲起来，或者……”钻石向朋友们提议。说到躲避，其实钻石现在也没什么想法，但他感觉，他是此次事件的直接关联人，因此，即使他没思考出来，他也必须说。

他承载着这一车人的命运，他需要对他们负责。毕竟他是那个降世恶魔。但尤里的死还卡在他喉咙，无法咽下。他真的能做点什么吗？他怀疑。

他又想起阿幸融化的脸颊，在她给的记忆中阿达堪称无情的面庞。而他伸手去抓她，什么都没抓到。转瞬间，天使们离去了，人类家族间也正发生巨大的未知转变。

乔西法正在使用热念能力，帮忙疗伤。先是稀客，再是真夜。恶魔帮助天使，那场景有些滑稽。但没有人笑。真夜手掌心皮开肉绽的伤口在乔西法的念咒声中慢慢愈合。接着乔西法转向钻石。钻石也是他们中伤较轻的一个，只有一些擦伤。

钻石不动，挽起袖子，左手的黑色条纹蔓延至手腕口，再往上就是和天使们斗殴留下的伤口。乔西法看了一眼，喃喃有声。

“好了。”乔西法说。

那道伤口已经没了。钻石放下袖子。乔西法递给钻石一瓶泉水，钻石赶紧喝了。

治疗好了，乔西法却还站在原地不动。

钻石抬起头，讨好地朝乔西法笑了笑。

乔西法看到，既没有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白钻石一眼。从刚才起，乔西法就在思考些什么，这时，他打量着钻石，那种思考愈发深刻了。

钻石愣了一下，然后乔西法走开了，到伊思面前，替唯一一个人类疗伤。伊思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不一会儿就好了，乔西法便回去坐到钻石对面的位置，还是刚才那神情，独自思考什么。

“钻石。”好一阵，乔西法忽然叫钻石的名字。

钻石并不想让乔西法叫他，但还是：“什么？”

他别开头，也许是他心中已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乔西法沉默了一会儿。

“接下来我不能跟着你去了，我要回家看看百合和马蒂。”

那声音很平静。钻石张张嘴，这才看向乔西法。

他没能说出话。

某种程度上钻石猜到了。他很清楚，很理解乔西法的想法。如果人类界都被西维、孚威控制，那金池呢？恶魔们呢？……马蒂和百合呢？

乔西法已经帮他帮了这么久，帮的太多了，足够多了。

他不仅知道、理解，还希望给朋友几句鼓励。可就在这刹那，一种难言的感受涌进钻石心里。

好。他听到自己对乔西法说。接着，他就低下头来，不再看乔西法，以免朋友发现那种情感。

一只手臂从背后伸过来，轻柔地笼住了钻石。那给予了钻石极大的安全感。在这夜色里他遥望了那手臂的主人一眼，带着今夜血肉所致的创伤，钻石闭上眼，像乌鸦依偎自己的窝，依偎着真夜。真夜将下巴搁在钻石头顶，钻石没去看真夜的表情。他不用看。因为他们之间不会有离别。

车厢摇摇晃晃，不断颠簸。街道与街道在夜色里融化。但天总归会亮起来，驶出城向田野飞去，田野和零星的房子在他们的视线里变得清晰而坚固，唯有夜星因时间的转变而慢慢失去光亮。

空气变得清新，却没人为此高兴。沉默始终笼罩车厢。在一条路的拐角处，车暂且停下来，让小麦在久久驾驶后饮水。稀客疲惫地抚摸它的皮毛，转头看到乔西法下了车。

“我就坐到这里，金池我自己走回去吧，去看看情况。”乔西法平淡地对他们说。

钻石看着他，没说话。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敢讲话，怯生生的。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对乔西法头一遭。

乔西法看了看他，有点无奈地：“行了，别这个样子，没人怪你。之前帮你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钻石看上去没怎么相信。乔西法叹了口气：“好好活着，准时吃饭。”

他走上前，抱了钻石一下。钻石愣了愣，也紧紧地回抱了这个朋友，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你，乔西法。”

“别谢了，耳朵听出茧子了。”乔西法不耐烦地说，然后，乔西法松开了他，转过身，朝真夜点了点头，挺严肃地说，“他拜托你了。”

真夜没有说话，却伸出手来，认真地和乔西法握了一握。

乔西法和稀客说了一声再会，离开了就没有再回头。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在这灾难的一夜后，走向幽暗的田野间。钻石站在原地，看了自己的好朋友一阵，见他消失在路的那端，便转过头去。小麦已经喝饱水，蹄子在泥路上一阵阵的蹭，等着再上路。

稀客替小麦梳好毛，拍了拍它的背：“真是匹好骏兽，又结实，又漂亮。”

钻石嗯了一声，算是赞同稀客。

钻石不讲话，却一副想讲话的样子。稀客低着头系缰绳，也没说话。一时之间很安静，钻石有点紧张。然后稀客系好缰绳，拍了拍马背，抬起头来，对他轻松地说：“我会送你们到远郊。那儿交通挺好，有大路，也有森林小道，走哪儿都方便。”

钻石松了口气，又有些伤感。这不再是朋友救他于危难之中，这是他自己的命运，朋友无法干涉。而他的命运是一条河流，到了极危险的区域，他不能再叫朋友们跟着翻滚下去。

“你也回金池吗？”钻石问他。

“不知道。”稀客看着远处的天际线，想了想，“现在形势很糟，我要到处看一看，打听消息，看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钻石没想到他这样说，赶紧道：“要那样的话，你跟着我们更安全。”

稀客瞥了他一眼：“行啦，你还担心我？我四十多岁时，还不是自己离开金池？”

钻石没讲话，稀客笑了笑，神色归于严肃：“不是的，钻石。你看得出来，时局一夜之间就变化了。我是其中一份子。你是降世恶魔，真夜是大天使，你们有你们的参与方式，我也有我的，和你们不一样的介入理由、介入点。”

钻石捏着小麦的一撮毛发，还没扯就从它身上掉下来。他觉得他听懂了。

“你……”过了一阵，他想了想，却提前前一个话题，“你从来没说过，当时你经历了什么。等回来时就这个样子了。”

“没有魔力的恶魔能遭遇什么呢？”稀客却苦笑了，“大概和你想象的差不多。不过，我总算是挨过来了。因为我当时总觉得，在外面死掉好过在金池被人耻笑。所以我才要在外面闯。”

这不是该叙旧的时间，钻石却与稀客保持着诡异的平静，钻石说：“我很佩服你，我从小就偷鸡摸狗，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稀客诧异了一秒，又微笑了：“那真是……荣幸。”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钻石。”稀客忽然叫他。

“嗯？”

“活下来。”稀客盯着钻石的眼睛，坚定地说，“你是降世恶魔。”

稀客曾说过一样的话。那时候钻石听了很气恼，然而，在这天还未亮，黑暗又未褪去之时，钻石却在对视里，无力地张开嘴唇，接着抿起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完全明白，这是朋友认真的祝福。

剩下的一段路，小麦跑了有半个小时。回到车上时，座位上只剩下真夜和伊思。

见钻石上了车，伊思抬起头，看了看他。她从庄园送他们到这里，一直没说离开，钻石感觉她有事要说，却没有开口。而既然她不说，钻石也就不去问她。

到了目的地要不了多久，随着夜色从黑色变成孤苦的深蓝，小麦的速度逐渐减慢了。最终停止时，是在一个钻石不是很熟悉的一条丛林的小路里。

“往北走，是冬吉亚，往南是多瑙，往西是索尼斯的猎鹿城。”稀客向钻石指路道。

他从衣服兜里取出张地图，塞给钻石。钻石接过来一看，那张地图很旧了，圈圈画画很多地方，用红笔写了很多字。

“是我以前离开金池时用过的。”稀客告诉钻石说，“你看这个。”

钻石盯着稀客指的那个烧黑的破洞，嗅了嗅，闻到一股焦味。

“是我有天晚上抽烟时一不小心留下来的，还烫着我自己。你可要注意。”他说完，朝着钻石厚颜无耻地笑了一笑。又想起什么，指了指骏兽说，“乔西法准备了很多瓶‘泉水’，都在鞍包里，你们路上可以喝。”

伊思在后面看着他们说话，一言不发。稀客看她一眼：“那你和我一起走回去？前面的农家我有看到有马。”

伊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她仍看着钻石，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稀客看了出来，耸耸肩，走到一边去。真夜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抱着胳膊，等伊思说。伊思见他那冷漠的表情，倒也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听。”

“我从不会强人所难。”真夜说，“你要对他说，就对两个人说。要么对我说。”

伊思眨眼，看向钻石，她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那本就是勉强的伪装。她没有立刻开口，相反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那是稀客刚才给她的。然后她抽了今天她的第二支烟。她抽的很急、很快，甚至有些毛躁。吐出一口白烟后，她如释重负地说：“今夜，始祖天使暂时不会对伊思家族行动，因为他要优先处理巴特克家族，但之后一定会到我们。而如你们所见，西维已经到‘鸟窝’采取行动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对伊思家不利。”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们，我为什么去猎鹿城。”她的目光像一把刀，切入泥泞的大地，“其实理由很简单。伊思家从来不够受天使重视，也因此在玛尔市占据不了高位，只能算二流家族。而我能感觉到，天使在这些年的举措无法让我信任。他们把人类家族看成是门下弟子，不是合作者。”

“所以，我想四处看看，找我信任的合作者。我听说过猎鹿城，也听说过米兰达。她是个不错的合作人选，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接近她比较好。而上一次你们要去猎鹿城治病，我觉得是个好时机，巴特克家族去了，那伊思家族跟着去毫不违和，我毕竟是但丁的未婚妻。于是，我先托信任的赏金猎人，去给米兰达通了信，提出拜访要求。而她答应了。”

“在猎鹿城，你们找萨旦治病的那几天，我去了中央广场米兰达的住所，和米兰达谈判。我们都希望有个权衡的力量，但我们也很谨慎。因为我们了解我们有一定的实力，但还不是足够强大。所以，最终我们谈得**不离十，却始终没有签下条约。我只告诉她，我会进行考虑，如果想好了，我会把签了字、盖了章的文书交给她，同意结盟合作，就像若干年前天使和家族一样。”

她看向钻石：“现在就是我想好的那刻，但我恐怕没法抽身。如果你愿意，能否帮我把信带给她，我同意结盟。”

“挺好，他现在游山玩水，顺便帮你寄情书。”真夜立刻讽刺。

“我也想过别的人。”伊思毫不生气，很可能她知道她无法反驳真夜，“但是正如你所说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没法信任任何一个赏金猎人了。我自己动身去不了。格林他是人类。”

“而且米兰达是个很警惕的城主。我打消她的怀疑花了很长时间。找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她那里，事倍功半。但她认识你们的脸，也知道我是和你们一起来过的。”伊思说到这里，看着钻石。

钻石在那目光里斟酌了一会儿，别开眼睛：“你之前没和我说过。”

他不否认自己的警惕和怀疑，伊思坦诚地说：“我不够信任你。”

“其实她也不一定能和我结盟。”伊思见钻石没有反应，叹了口气，看向远处，她的视线变得朦胧，她抽了口烟，“但是我总给自己说，撑住，还有明天、还有明天。刚继承家族那会儿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相信我的人、叛乱的人。每天晚上我都想死，想抽一百包烟。但天不凑巧总会亮起来。所以我必须撑住……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有那么多相信我的手下。”

“所以，就算是一线的希望，我也想抓住。”伊思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一张文书，“我每天都带着它，每天都在想。”

真夜眼睛闪着怀疑的光，他完全没被伊思的故事打动。钻石犹豫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沉默了一阵，钻石垂下眼去。

“尤里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算是冒犯，伊思却并不生气：“我在哭。如果你想听这个。但我脸上不会流任何一滴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那是一种绝对冷漠的语气，但钻石从里面听出了某些东西。那是但丁举枪向嘉华时的语气，是钻石自己曾经对着真夜的语气。在严寒之下，是一种极热的悲伤。而望着钻石，伊思的表情只剩下严酷。

这一刻，钻石完全理解了她。对伊思来说，这就是她想死的一个个夜晚，也是她崩溃的时候。所以她不能死，也不能崩溃。哭泣和死亡留到最后再说。

钻石伸出手，把那张文书接了过去。

“你让我想想吧。”钻石说。

伊思并没有感谢他，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保重。”她只是沉痛地说。

小麦摇着长长的尾巴，被解开和车厢间的套绳，轻盈地注视着不远处农居的方向。伊思和稀客两人肩并着肩，身影离钻石和真夜越来越远，此时已像两只蚂蚁，消失在了路的那端。钻石站在小麦旁边，牵着它的缰绳，在沉默的目送里发呆，直到身后的风越吹越猛，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竟发现茫茫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他和真夜伫立在此处。

他没有对着真夜遮掩神色，即使遮掩了也不过是顷刻能发现的事。对于他的沉默，真夜表现了足够宽容的态度。真夜伸出手来，摸了摸钻石的脸颊。那温度唤起钻石熟悉的记忆，真夜的手总是这样有点冷。在苍凉的感觉里，这是如此宝贵的慰藉，以至于钻石哆嗦一下，迫不及待地抓住，将脸贴在真夜的掌心里。

钻石没有落泪，只是嗅着真夜的气味。过了一阵，真夜放下了手，默默地向钻石摊手。钻石握住，慢慢地朝着和稀客、伊思相反的方向，一座森林里走去。

因为知道天使们暂且还不会追来，他们走的并不快，只是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走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到了森林的高地。树林没那么密集了，仰头就能看到天空。朝低地望去，能见到许多条小路，农家的房子交错着分布在路之间，大门紧闭。真夜翻身跃到小麦身上，伸手示意钻石也上去。钻石抓住他的手，一把上去。

真夜轻快地甩了缰绳，小麦就听话地奔跃。山地对它来说如入无人之境，它轻快地向下飞奔。森林在旁边摇动，发出喃喃的低语。钻石无意去聆听，但在夜半与黎明交错的时刻，难免跳入到他的耳朵里。

那声音很轻，纤微无比。过了一阵却大起来，嗡嗡作响，如蚁巢中发生巨震。

听了一阵，钻石觉得不太对劲，出于本能反应，他抬起头来。

跳过那些树干来看，只见天空呈淡蓝色。而在天际线的那头，一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成群结队涌来。它们像海岸线的海浪，随着潮汐而上，慢慢盖过天空，惊声尖叫。

真夜也注意到了，及时勒住缰绳，朝上看去。但小麦仍然抬起前蹄，在动静之中，焦躁不安地叫了两声。

“那是什么？蝗虫？”钻石忍不住喃喃说道。

有几只从空中掉过来，钻石一下变得警惕。但它们飞的诡异，直直地穿过树木，掉到地上，更像是在拥挤不堪的天空竞争不力，被杀死的。

有只掉在钻石腿上，钻石厌恶地看了一眼，猛的把它拍到地上。又有两三只掉到他腿上。他把它们抖下去。虽然他觉得很恶心，但趁机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不是他以为的虫子，而是木制的鸟玩具，做得十分逼真，不挨近看发觉不了。它羽毛纯白，鸟眼睛却红得发紫，映照出他的脸。

有一只眼看要掉到钻石头上，真夜伸手，一下抓住了那只鸟。它早就奄奄一息，真夜一抓住，它翅膀扇了两下，就彻底没了动静。真夜打量着这只鸟，娴熟地拍了鸟一下，鸟嘴张开，衔着的信掉了下来。

“我见过它。”钻石惊愕地说，看真夜的眼神就像看猫玩讨厌的虫子，“你们来抓我前，就是它告诉我说我天使考核过了。”

真夜毫不惊奇地解释：“这就是天使雀，天使传信用的东西，以前我也常用，拿来通知各部门。”

真的是信，信封上字烫了金纹，收件人是中部平原的一个家伙，真夜拆了信封，向钻石展开纸示意。

钻石伸出头去，在天空上方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里，一下被信纸上鲜红的字体吸引住。

“法古全境通告

即日起，全境抓捕金池恶魔钻石、大天使真夜，帮助逃跑者、藏匿者即是与天使作对，无论是天使、假货天使、恶魔或赏金猎人，同罪对待”

旁边附有钻石和真夜的画像，画像下方还有小字：

“钻石特征：左手有黑色条纹。残疾，没有犄角……”

这封信下面还有两张信纸：

“以下信息经过包装，已下达玛尔人类警察局，待下达多瑙、索尼斯、中南、冬吉亚等共11家警局：

钻石、真夜二人在玛尔市奉礼区犯下杀人重罪，杀害奉礼银行职员4人，银行经理1人，抢劫十万大钞，为重型杀人犯，全境通缉，待抓捕归案。”

另两张：

“假货天使任务金钩子级

抓捕恶魔钻石和大天使真夜 一旦抓获免去天使考核，即刻成为天使。请前往各区域（始祖地等）银行认领。”

“任务SSS级

抓捕恶魔钻石和大天使真夜 报酬：十万金魔币。如有兴趣，请前往各区域赏金猎人协会前台认领。”

好一阵，真夜冷冷地说：“看来他们今天下了功夫。”

此时，无数的天使雀已完全覆盖了天空，淡蓝色的天空已变得一片漆黑，夜晚在来临之后又一遍再临。

数万只信使将这些信上的命令带到法古大陆的各个地方，它们在上空惊声尖叫。

像是一场鸟雨，只是是机械鸟，它们不断地往下掉。

忽然，从天空里飞下了一只天使雀，它轻盈无比地穿过那些瘫痪的同伴，不偏不倚地朝真夜飞来，抛下一封信。

在真夜不慌不忙地接住时，那只天使雀嗖的一声向地面滑翔而去，砰的一声发出爆炸声，一阵小小的火花包裹住它。立刻它就变成一片灰烬，风一吹就不见了。

真夜并不关注这景象，只顾着展开自己手里的信纸。

“客人龙舌兰：

我最后一次向你传递消息，十万只天使雀飞向法古大陆的各方，抓捕你与你的006号恶魔钻石。孚威已向始祖天使汇报，始祖天使发誓要亲自杀死他并逮捕你。

人类中的线人告诉我，夜间孚威以西维之名在玛尔“鸟窝”召集议会，发生政变。线人信件如下。

该天使雀设有火药装置，信纸拿出后即自动销毁。

小店铺的主人”

第二张信纸在下面，染了血。

“海诺先生：

我现在在“鸟窝”，我不知道您是否还能收到我的信，我竭力托人交到您手里。我也不知道我的命运会如何。

这就是一场预先计划好的阴谋！半夜，我们所有人被叫醒，电话通知我们紧急事态，我们匆忙赶往“鸟窝”。

议事桌没有人，我们差点以为是恶作剧。但是大家骚动时，西维家族的家族长西维带着他的智囊先生厄灵出现了。西维面色苍白，浑身是污泥，看了叫人觉得很奇怪。他一来，就到议事桌坐下，引得大家喧嚣。但他置若罔闻，叫大家坐下，而对着大家问，是否愿意换掉某些议员的位置，或者有某些议员自愿退离。

西维一说我们就明白是什么事了。这些年来，西维家族一直在和巴特克家族竞争，竞争的角斗场当然以“鸟窝”为重。一直以来，巴特克家族都占据某些关键席位，而那些人还都很忠诚。

有人立刻想走，但走到门边，门推不开，他们叫西维打开，西维也没反应。一共四道门，东南西北各一道，都是这样子。这下大家才觉得事情不对，人群也发出骚动声。西维又再问一遍，愿不愿意自愿退离。没人说好。

片刻间，一个白金发色，身穿红袍的年轻人带领十几人，从后台出来。有个在“鸟窝”身经百战的老议员很警觉，马上就问是什么意思。西维没回答，站在台上朝他举枪，向天发了一枪。一些议员哗然，站起身来，也朝西维拔枪。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拔枪的人，就像被一个无形的人抓住了脖子，身体慢慢腾升。然后厄灵大声问他们，你们愿不愿意自己退离。那个老议员太有傲骨了，喘着气从喉咙里嘶哑着说绝不。于是，他身上燃烧起火苗，发出惨叫，活活被烧死了。

这简直像做梦。其他人都被吓傻了。如果现在西维再问这些议员是否愿意退离，答案大概会不一样了。但他不问了。厄灵拿出枪来，一枪杀了一个吓呆的议员。烈火在剩余腾空的人身上燃烧起来，焦油的气味在我们身侧蔓延，尖叫像是屠宰场，火的热气让人忍不住想跪下啜泣。

现场乱成一团。西维给了我们一个小时商量。等到六点，我们要再表决，是否同意他的决定。

我想恶魔是存在的。恶魔就在我们眼前。”

钻石看完了信，和真夜久久无言。

他们站在山丘的悬壁边，此时，低地上有一家小屋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在苍茫的夜空和狂飞的天使雀里，一个披着毯子的老农拿着斧头，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农房里出来，要指责如此吵闹的动静。可他一个小偷都没见到。他抬起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只此一生也许只见过一次的场景。如此多的鸟，如此巨大的动静，遮蔽了天空，不见天日。

他立刻把斧头丢到一旁，跪下来，哆嗦着嘴唇，像孩子一样握紧双手，向天使祈祷。

钻石不想再看，带着逃避的情绪，他转过身，将头埋进真夜的肩膀。

而天上的天使雀仍在飞。它们飞过低地，飞出田野，飞向遥远的地段里。在始祖地，在假货天使们聚集的地带，银行刚刚开门，已有一批勤奋的假货天使进入。看到金钩子上最新发布的任务，围观的人声沸腾起来。

许多家赏金猎人开的旅馆，清晨，不少人喝饱了酒，睡饱了觉，打着哈欠走出旅馆。天使雀撞开门来，向旅馆主人飞去。有赏金猎人惊叫，引起其他人大笑。旅馆主人拆开信件，一行行阅读。读完，他回身撕下真夜和钻石的通缉单，它在他们店里贴了有一阵时间了。现在，他笑着换成了新的。

已经抓捕，但表决刚刚开始。玛尔的太阳还没出来，“鸟窝”却一股火的气味。地上到处是黑色的渣滓，糊了的血肉。还活着的议员规规矩矩地坐在议会的位置上，有几个神色惨白，已然崩溃。而议事桌后的西维挂着黑眼圈，面无表情。孚威站在他旁边，目光频频扫过西维和底下的议员。

“表决！表决！”厄灵举着手，大声说，“你们谁有意见？”

一片死寂。

厄灵于是微笑。

“很好！全票通过！”

他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