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 第101章 追逐的旅途-7 降世恶魔

黑金街并不大，小小的街镇一通到底，约有百米长。对交易的亡命徒来说，店铺的用处比大小更有用。一间间打开门扇，向内探去，脚步比初来者更谨慎。每一间都被他们自己关了灯，连带着那些店主全也逃了，这一刻，黑金街成了抓捕降世恶魔的蟹笼。

这家店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把“泉水”打翻了不收拾，还往里面丢了垃圾。钻石藏在柜子里，忍受那股气味，透过柜孔朝外瞧。

一个天使将剑挡在自己身前，慢慢试探地往内。

很小声，但靴子仍将木地板踩的发出轻微一响。他靠着装满瓶瓶罐罐的木柜，确定左右无人，想退出房间，但看到柜子，脚步一顿，试探地朝柜子走去。

他伸手，拉住柜子把手，柜子却砰的一声自己开了，他看上去吓了一跳。钻石向前跃去，搂住他的脖子时两人砸在地上，捂住那天使的嘴唇，和他鼻子对着鼻子，又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天使挣扎了两下，就眼神茫然，乖顺了起来。

门外又传出咯咯声。钻石赶紧起身，重新躲进柜子里去。

另一个天使谨慎地进来，看到地上倒下的伙伴，他吓了一跳，赶紧俯身去扶：“你还好吧？”

同伴艰难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扶持下站起来。天使想带着这位快昏过去的天使走，可对方却在原地不动，搂住他的胳膊像是钳子，越来越紧。

天使意识到不对，他用力挣扎，却像一只待宰的羊羔，没几下就晕了过去。

“做得好。”钻石从衣柜里出来，俯下身去，强行扳开倒下天使的眼皮，毫无感情地盯着他的眼睛，“现在，去攻击你的同伴们。”

天使眼神茫然，过了一阵，他糊里糊涂地拿起掉在一旁的剑，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另一位也一样，钻石朝他点点头，便也像得了命令一般，跟着出去。

这时，正好一个天使进门来，见到同伴，得了令的天使立刻举剑，朝这位倒霉鬼头上劈去。倒霉鬼吓了一跳，使劲架住，一个挑剑，朝他一踢，夺门而出。天使马上追出，跟在倒霉鬼后面砍。见外面有更多天使，他便转换目标，朝其他人奔去。

一时间街上到处是剑刺的叮叮当当声。“停下——停下！”弗朗大声说，高声宣布，“现在两人一组行动，不要落单！看见不对的同伴立刻制服！降世恶魔正在暗中操纵！”

“是！”

钻石看了窗外一眼，趁乱翻窗离开屋子，溜进另一家商店。

紧张的氛围迅速蔓延开来。一个个小屋，忽的变成杀手迷宫。

一个天使看着一家黑漆漆的商店，有些不确定地揉揉眼睛，用胳膊捅了另一个同伴一下：“吉甫，那儿好像有个人影！”

“什么？”吉甫回过头，却只看见一扇摇晃的门，“霍夫，你确定？我什么也没看到。”

霍夫看了弗朗一眼，对方正忙着指挥。很难说会不会愿意听一个还没确定的事实。想了想，霍夫对吉甫说：“走吧，进去检查一下。”

吉甫抽了口气，跟着霍夫进了屋。这家店不知是卖什么的，柜子上摆着许多瓶浸泡昆虫尸体的红色药水瓶，瓶边还有几个羊的骷髅头装饰。走过羊头时羊的眼睛闪烁两下，原来两只眼珠缝制在骷髅头中。

“这就是恶魔……”霍夫嫌恶地说。

检查了一圈，似乎没什么动静，吉甫把地板踩的咚咚响：“没什么，走吗？”

霍夫有些犹豫，四处打量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要走，但刚走到门口，房子很深处传来咚的一声。

他一个激灵，折过身来。

不知是哪儿传来的，他扫视墙壁，挨个去推，不一会儿，手劲一重，只见一扇暗门缓缓开了，吹来一阵阴风。

“你在做什么？”吉甫回来了，不耐烦地问他。

“啊啊啊啊啊啊——”

霍夫赶紧指了指暗门，还没说完，一道凄厉的呐喊忽然从暗门中刺来：吉甫脸色立刻变了。

暗门后是一条不长的走廊，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走了几步就到底。最底端是一扇没有门的房间，没有灯，也没有窗，阴森森的。

霍夫和吉甫对视一眼，举着剑，慢慢地走过去：“有人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夫吸了口气，将剑挡在身前，循着音源走去。

“那里！”吉甫拍了拍他的肩，小声说。

房间角落躺着一个家伙，旁边砸碎了个药水玻璃瓶，满身都是像血的红色痕迹，昆虫尸体聚集在周边蠕动。旁边掉了把属于天使的银剑，还有把倒掉的梯子。呻吟就是他发出来的，感觉到有人来，他茫然地抬起头来。

但霍夫没有放松，因为看不清他的眼神是否清醒，还是被控制：“你怎么样了？”

“他——他——”那家伙嘟囔说。

“他什么？”吉甫忍不住说。

“他逃到上面去了。”那家伙口齿不清。

霍夫和吉甫一抬头，只见那家伙头顶上方有个空口。

“我知道了！”霍夫焦急地说，“降世恶魔在上面？”

但那家伙已神智不清，说不出话。霍夫没有介意，立刻和吉甫搬过来梯子：“我去上面看看，你在下面盯着！”

“好！”

梯子有一米多高。越往上爬，霍夫的心情就越紧张。快到洞口时，他停下来，小心听里面的动静。但很安静，甚至没有呼吸声。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抓住洞口，一下翻上去。

上面的空间和下面的空间一样宽阔，但这儿堆了许多面无表情的半身铜雕像，仔细一看是上任猎鹿城的城主的，大概在这儿很久了，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雕像密密麻麻地并肩在一起，一点缝隙也不留。只在西边靠墙的地方留了条够人穿的缝。

这条缝给予了天使无限的恐惧，无限的想象。他慢慢走过去，进入那条缝隙。

东边是雕像的脸，西边是冷冰冰的墙壁。走了一阵，又有条缝留着往南走。

一阵像是人类嘀咕的声音，在离霍夫不远的地方响起来。

他就在这儿。霍夫肯定了，对自己说。

霍夫鼓起勇气，手已被汗水打湿，他随便用裤腿擦擦手，重新握剑，朝缝隙深处进去。

霍夫看到他了，就在缝隙靠墙的地方。降世恶魔垂着头，穿着那身宪兵服，戴着宪兵帽，坐在地上，昏昏欲睡，嘴里念念有辞。

他似乎不知道有人来，越念越大声。

忽然，降世恶魔动了一下，他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红色的短发。

霍夫愣住了，觉得有些不对。

降世恶魔再动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掉到一边，露出一件朴素的内衬。

天使放下剑，快步走过去，在降世恶魔面前蹲下，细细地打量这张脸，发现越看越陌生。

“吉甫！”霍夫后退一步，有些恐惧地叫同伴的名字，“这有点不对！”

他的声音在阁楼里回荡，没有回答。

“吉甫——？”霍夫不确定地大喊。

仍然没有回答。

“该死！”霍夫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赶紧转身向来时的路跑回去。但刚跑了几步，他就顿住步伐。

就是刚才那个躺在地上，一堆昆虫尸体围着的家伙。他现在精神着呢，眨着黑眼睛，站在霍夫跟前，拿着天使的银剑，抹干净脸上的红药水后，那张脸蛋霍夫再熟悉不过了。

“你——”霍夫因恐惧而无法言语。

钻石向前一步：“告诉我，真夜在哪里？”

霍夫颤颤巍巍地举起剑：“你这无耻之徒！你很快就会被抓了！”

钻石无动于衷地：“你的吉甫已经在下被我敲昏了，你背后的那位也是，谁来抓我？”

霍夫哑口无言，剑止不住地抖。

“你很胆小，跟我一样。”钻石眨了眨眼，“告诉我吧，真夜在哪里。他们说他们不知道，你呢？”

他盯着霍夫的眼睛，望向眼睛的深处。

霍夫嘴唇嗫嚅，努力地摇着头，但眼神慢慢变得呆滞，只是重复，试图抵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告诉我吧。”但钻石只是残忍地诱哄，眼睛一眨不眨。

霍夫的眼睛包含着泪水，过了一阵，眼泪慢慢地从他眼眶掉落。他的眼神完全迷惘了。

“……骏兽车带走他了，带走了。”他跪下去，低低地说。

“去了哪里？”

“十分钟前出城，从群马墓园那道门……阿达要审判他……”

钻石一句话也不讲，转身就走。

钻石跳下阁楼，差点踩到昏倒在旁的吉甫。钻石一抬脚，躲开尚在蠕动的昆虫，大步朝走廊走去。推开暗门，进入店内，外面的人群正像乌云一样乱窜，一家又一家的店门开着，天使们正肆无忌惮地搜寻降世恶魔的痕迹。

钻石随手拿起收银台旁边叠着的一块毛巾，擦干净自己的头发。他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目光跃过站在街道中间的弗朗，跃过正赶了过来和弗朗说话的图尔和千珍，对着那匹在人群间临危不惧的骏兽，吹起了口哨。

他一出来，它就竖起了耳朵。钻石一叫它，它便快乐地飞奔而来。钻石看着它，从心底产生一种无法抑制的喜爱。

天使们转过头来，发出惊呼声。钻石无视了那些声音，他冲过去，翻身跳上那匹美丽黑色野兽的背脊。

“抓住他！”钻石和弗朗对视，那位善良的天使正发出命令。千珍和图尔站在弗朗身后，没有阻止，也没有支持的意思，眼神复杂地看着钻石。

钻石一勾缰绳，想也不想地朝出口跃去。他必须去，立刻，赶在一切发生前。他的决心那么坚定，无视了追赶过来的天使群，将街道丢在身后，无所畏惧地看着关起来的高墙，碰的一声穿了过去，感受到猎鹿城特有的，带有一丝沉闷气味的白日空气。

巷道里此起彼伏、惊慌失措的叫喊，赏金猎人被骏兽压倒了一地。有一个正蹲在墙边，耳朵贴在墙壁上，似乎正在窃听，他背后的天使用胳膊压住他，不准他窥探。两个打闹的家伙看到一位无犄角的恶魔骑马而出，都诧异地愣在原地。

那恶魔目不斜视地飞奔，此时他好像和骏兽融为一体，他俯下身来，将身体贴着它健壮的背脊，拉着缰绳，风驰电掣地向前，向前，跳过农家的栅栏，跃过路间的水潭。骏兽随风飘荡的鬓毛成了他的身体本身，它飞奔的腿变成他自己跃动的步伐。

巷口守着许多假货天使，还有以成山为首的宪兵队。他们认出了他：“降世恶魔！”

街道站了许多来看热闹的恶魔市民们，他们不明白为何一群人在此聚集，此刻目瞪口呆地看着降世恶魔就这样毫无遮掩地现身，如无盔甲的轻骑士般冲出重围，在最前方飞奔。而后宪兵队、假货天使和赏金猎人们纷纷追上，而巷道里那堵不起眼的墙许多天使鱼贯而出，形成一支战斗队伍，即将斩杀出逃的囚犯。

此场景恍如小型战争，有恶魔市民见不禁心潮澎湃，愤怒地抬手喊道：“抓住他！”

“抓住他！杀了他！”

“抓住他！杀了他！和那个真夜一起！”

降世恶魔听见了，他高高地昂起头，跑过叫他去死的人群时，突然大喊一声，吓得人往后一跳。

有恶魔忽然发出爆笑声，大声朝降世恶魔叫道：“别被他们抓住了！去救您那个同伙吧！”

正这么说时，有几个假货天使冲过他们身边，加快速度，奔向降世恶魔。接着是以成山为首的宪兵队，他们紧跟其后。

“杀了他！”

“杀了他！”

猎鹿城宪兵们的紧追不舍鼓舞了恶魔市民们的自尊心，他们大声叫道，盖过刚才的笑声，氛围重新肃穆起来。

他必须要赢过他们，赶向真夜，救下那个大天使。钻石咬紧牙关，十分钟，十分钟还来得及。

两个赏金猎人从左右包抄钻石，他们背后弗朗大喊着，叫赏金猎人让开，但赏金猎人无动于衷，他们热情地看着钻石，眼神就像在看正在行走的十万金魔币：“好了……降世恶魔，乖乖投降吧！”

钻石无暇顾及他们，一挥手，大声说了句话，风太大了，赏金猎人们没听清楚，面面相觑，下一秒，数只乌鸦从天飞向他们，一个劲地猛啄。他们下意识地一拉缰绳，骏兽受惊地抬起前蹄惊叫。

去吧。去吧。钻石对自己重复地念着，将整个身体完全贴住马背，此时他身下的骏兽兴奋到了极致，以飞一般的速度跃跑。那棵极高的紫杉树轻飘飘地从他们身边晾过去，恶魔们尖叫着躲过在路上横冲直撞的野兽。乌鸦像夜间成群的蝙蝠，毫不犹豫地跃过钻石的头顶，如利剑一般刺向试图包抄的追兵。

天使不得不以火咒灼烧它们，一团团火球在空中舞动，有但很快这引起了灾祸，带着火星的乌鸦碰的掉到坐骑和他们衣服上，导致燃起一阵火花，进而是混乱。

成山举出利剑，驱赶乌鸦，这要有用的多，宪兵们纷纷效仿，杀出重围，追上钻石。

穿过群马墓园一带，再往前进入绿林，进出的“门”就在不远处，洞穴又小又矮，骏兽丝毫没有减速的征兆。钻石头皮发麻，他死死贴住它的背脊。

很快，钻石感觉头顶被洞顶重重撞到，接着骏兽忽的放缓步伐，却因惯力仍往前冲。它嘶嘶哀叫几声，砰的挤出洞来。

钻石撞的头晕眼花，他趴在骏兽背上喘气，忽然感觉骏兽跑的更快了，他拉住缰绳，扯了两下，骏兽继续哀叫猛冲。

“冷静——冷静——”钻石朝它大喊。但骏兽只处于惊恐之中，毫无反应。

森林沙沙作响。数个身影从洞穴里跟出，紧追不舍。因为钻石的这匹骏兽跑的太快，身影小的快看不见。

钻石紧紧抱住骏兽脖子，那柔软的黑色鬓毛挨着他的脸，旁边尖利的树枝刺过来，钻石脸一热，接着火辣辣的痛。

他这样真的能赶上队伍，找到真夜吗？忽然间，钻石脑海里产生了个绝望的念头。

他努力躲避着左右刺来的树枝。树林一层又一层，如无尽的黑色暗影。一阵凄厉的鸟叫传来，无数的蹄声正靠近，敌人正从远处赶来捉他。

钻石眨了眨眼，黑色暗影动了动。钻石这下看见了。在前面百米处，有个看不清的人影举起弓箭，拉满对准他这面。

钻石以最大的力气扼住骏兽，但为时已晚。似乎只有一秒的时间，箭刺中钻石，然后下一箭指向骏兽肩端。骏兽大叫两声，朝□□斜，钻石径直从它身上跌下去。

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下一秒，钻石的意识就陷入到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