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坏事的人邪恶地笑着,舒畅地回了家,她和自己的负责助理关系不错,因为平时经常笼络对方,每每请假的时候只需要在泡泡上发一条消息就可以。
不过回家还是头一次,公司虽然表面上不在意,但其实对主播们回家的事情很敏感。
狐狸将锋利的獠牙藏在温柔的面具之下,蛇将自己完全匿于黑暗处,伺机狩猎。
生物最怕突然伏击,蛇以渺小之姿,本不足为俱,耐优于阴险狡诈,更甚狐狸一筹。
也更危险。
狐狸到底天真,因为强大,所以立于明处,就得意松容,容易被咬了后脚跟。
猛兽死于米蚁病虫蚕食,因为猛兽大意,因为猛兽得意,因为猛兽强大。
渺小害死了强大,强大害死了强大,强大立于食物链之巅,一转眼,却在食物链最底部,最强,也最弱。
这个世界颠倒荒唐,错缭美奂。
所以有很多混沌的君子,选择伪装弱小,遮掩两分光芒,毕露出纯粹,在混沌中是错,是罪。
世界本罪。
纯粹是错。
市中心附属位置的一处中档偏优质小区内,小区环境安逸,万千家庭安逸其中。一套装修温馨的屋子内,发丝挂白的女主人正在厨房里炒菜,客厅里同样显老的男主人也没有闲着,正拿着扫把在细致悠闲地清理地面。
电视剧播放着小品,虽然没有人在看,但是适当的声音却作为最好的环境音装点了这套小屋子。
其乐融融,春花在这里都要懒懒地睡几觉再醒,幸福让人迟来绽放,上工愈懒。
夫妻俩分工有序,家里面一尘不染,有个生活的好气象,这应该是极其和谐的一家。并且有一处细节能说明一些事情,男女主人虽然上了点年纪,但是身材都不胖,看着也很硬朗扎实,没有老年人常见的脂肪肚或者病肚。
因此,这对老人应当是相当自律的,他们就连脸上的皱纹看着都比别的老人要有精神,不禁让人好奇家里如果还有另外的成员,会是个什么样子,是同样和谐的色调吗?就像一曲始终悠扬的钢琴曲,没有突兀的音节跃出破坏氛围。
这个时候,门口的密码锁被嘀嘀嘀摁响,声音起伏得很规律而且不存在一点磨蹭,输密码的人指尖的动作像串珠子一般熟练。这些声音连续的发出来,组成了一串熟悉的音乐。
密码锁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没有像往常一样不加预兆的出什么毛病,让人卡在回家的前一步抓耳挠腮,进退两难。
凡人最恨角币困,豆腐在手,却烫得下不了嘴,肚子里还饥肠辘辘,恨自己的平凡无奈,**凡胎,此间无能。
无为寻乐,郁结淤解,长乐逍遥,江水滔滔无尽去,无尽来,何乐彼消,恨忧长存?
人贵寻乐,化瘀活血,养魂陶心。
所以,今天是无比顺利的一天。
客厅里的老人没有双层墙壁的阻挡,先听到了声音,他的嘴角忍不住漾出笑意,这支曲子分明是回家的音乐,传到他的心里,变成了悦耳的奏鸣。
家里的孩子在两个小时前来了电话,说今晚会回家。
孩子自从上班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回家。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闺女了,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两口子看到消息之后又激动又期待,几乎坐立难安,像一对不会搭窝的新燕子,叽叽喳喳,没得安宁。
趁门还没有打开,老人连忙放下扫帚,跑到厨房门口敲了敲磨砂玻璃窗,一腔繁话溢于言表,只化作一时间踌躇住,不停绞丝的双手和双脚,以及那一双老而明亮,甚至已经溢出了泪水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光,很美,像翅膀沾了露水的蝴蝶在翩跹。
做菜的老人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明白了什么,她也激动得乱了阵脚,当即扔下锅铲,麻利地调成小火之后又洗了洗手,打算和丈夫一起跑到门口去迎接女儿,准备好帮孩子提沉重的行李。
只不过临出厨房的时候,妇人又迟疑了,想了想自己一身的油烟味可能会熏到女儿,她扯过门口挂着的一块干净毛巾擦了擦身上,又因为开门声已经响了起来,急忙丢手丢脚地丢下毛巾跑了出去。
丈夫拉着妻子的手。
两个人满脸写着紧张和期待,仿佛在迎接福禄寿喜财诸神进门,又像是幼儿园的运动会上正在冲刺的小朋友,还像失衡的蜻蜓,飞行的姿态跌跌撞撞,笨重却又不失轻盈可爱,成一绮温之景。
笨重的是庸俗的躯壳,轻盈的是鲜活充沛的心脏。
人最难得的是老来还保留有一份天真的快乐,被生活磋磨过千万次之后,容颜依旧,心不曾全老。
你便是宝石,灵魂脱颖于同等人,快乐丰沛于同等人。
老小孩最让人记忆深刻,像画册里颜色倍感心暖又满怀希望的一角,他们承上启下,接住了冬雪,孕育接引了春绿,以秋黄之姿,将自己活成了盛夏。
灵魂足够快乐纯净的人,是人间的宝藏,能够净化这个世界,就像动物的存在证明一个地方绿化环境做得好。
精灵总是急性子,在第一时间跑来为人间撒下祝福,甚至冬还未褪去,春就已经在祝福中显现。精灵也藏在每个人的心里,未所察觉,已然拥伴。
它们爱着这个世界,它们纯粹可爱,总是想要拯救破坏,织补滑牢,春化地狱。
精灵是世界的医者。
人(尚存)快乐的地方,那就不(完全)是地狱。
人间总有春天,人间遍地是春天,春天(的种子)藏在每个人的心里。
在莺莺啁啾的期待中,厚重的木门在两位老人热切的注目中打开,金以娜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抬起脸来看爸妈一眼,就把眉头给紧紧地锁住了,“爸、妈,一身油烟味就别靠近我了,我喷了香水,好好的衣服都被你们给弄臭了!”
她摘下肩膀上塞满零食的包,也不看爸妈的表情,也不看爸爸伸出来准备接住它的双手,径直将东西扔到了沙发上。
那包的拉链在路上溜开了个小口子,被她这么一扯,口子瞬间被拉大了不少,金以娜也不管,就那么丢了出去。里面的零食掉出来,哗啦哗啦洒了一地,似乎在发泄不满,控诉主人的动作太粗暴,还将老人刚刚才扫好的垃圾撞飞,灰尘飘洒得到处都是,还好厨房门不在同一个顺位上,不然只怕还没出锅的饭菜也要遭殃。
金以娜啧了一声,不满的情绪瞬间潮涌,“爸!你干什么把垃圾摆在客厅里也不倒?你看,把我的零食都给弄脏了!”她说着,两位老人就要上前,似乎是打算解释,金以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示意爸妈离自己远一点。
她也不关门,就敞开着,让油烟味散出去,害怕沾到自己的身上来。
于是她的吼叫全被楼道里的人听到了,大家惊疑地看过来,心下好奇纷纭,是哪家人这么没素质,门敞开着还大喊大叫,一点也不注意公共礼仪,也不怕打扰了人?
爸妈窘迫得想关门,不希望家里的事情传播出去,也不希望被当作博物馆里的展览品给围观,重要的是开着门大喊大叫这很不礼貌,附近还有别的人家呢!
但是面对金以娜霸道的姿态和对这个宝贝独生女儿的偏颇疼爱,两个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踌躇着,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
刚才被指着明骂的金爸爸更是羞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刚刚还没有扫完地,听到女儿回来了,一激动,就把手上的活儿给撂了,地上那些个尘土也暂时忘掉处理了。
在他的世界里,女儿大过了天,接着就是妻子。
“行了行了,看你们这怂样子,哑巴吗,连句话也不会说?都起开,我要去休息!”金以娜心里烦躁得不行,觉得自己刚回家就遇到了一大坨油烟味的“开门红轰击”,又碰上没有打扫完的客厅,心情更加跌到了谷底。
她本来就因为账号数据不好,找了乔佳欣那个废物,结果对方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什么有用的收获都没有,只带回来一包零食,一路上心情都不抬头。
刚离开公司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高兴的,因为终于可以回家了,又白嫖了不少吃的。可是在路上的时候,看着人气低迷的账号,金以娜便再提不起兴趣了,仿佛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冻到了骨头,往后怎么着都觉得冷,自然没有好脾气。
虽然她平时在家的脾性也没有温和到哪里去,爸妈已经习惯了女儿的刁蛮做派,但是老两口素养高,从来不曾打骂或者训斥过她一句,只是当祖宗给供着。
对于金爸爸和金妈妈来说,这个孩子能来自己家里,就已经是该一辈子感恩的福气,毕竟婴儿和妈妈的肚子之间也讲究缘分,缘分难得,而妊娠和成长,又都是不同的难关,度过了,万分欣喜,紧还天恩。
所以二老一直抱着谦卑的心,感恩以娜的到来和平安长大,至于她是个什么性格,便不重要了,孩子的性格并非父母所应该教导控制的,他们要做的只是让她走完义务教育的路,告诉她什么是好坏,剩下的人生属于以娜自己,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资格干涉。
包括他们二老,他们只负责在她幸运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尽足父母的职责,教育、温饱、亲情。
仅此而已,只有这个课题却已经源源不尽,终生修习不足弦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