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椎让人类站立起来,成为了地球上最聪明的霸主,脊椎把人类的大脑和心脏还有躯干联系在一起。虽然科学上说神经是人类的中枢,但是在心灵层面,脊椎才是我们的中枢,不可以丢掷。”
灿灿抱着胸,微微颔首,“我明白,比如战争时期那些为了自己过得舒服就出卖国家、组织和同胞的奸佞,就是失去了脊椎的软体虫。”
他挑起眼睑,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大量的森冷,这样的灿灿看起来有些凶,是像北冰洋一样安静而危险冻人的凶,“或者说得再直接一些,他们都是废物。”
接着,他的神色放松,冲尹煜佑挑了挑眉,“因为按照你的说法,失去了脊椎的人类可不就是废物和垃圾吗?”
尹煜佑骄傲地抬起下巴,“这种观点我非常认同,但最先提出这种观念的是我的老师,我可不敢贪人之功。”
灿灿却笑了,“你的老师其实只是把大家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而已,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认同先生的话。我大胆的猜一下,老师的这番话给不少同学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想法不属于谁,是大家心之所向。”
“老师只是个挥旗人。”
尹煜佑也笑了,“起一个引领作用嘛!我们像还在泥土里熟睡的种子,他老人家把大家给唤醒了,我们才能发芽生长,所以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
灿灿递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冥冥中,有一朵涟漪绽开,轻微动摇了两座原本安静的心池,镜波淅荡。
朋友有点滴撼潮之能。
在场的没有人会觉得话题跳脱,因为他们了解彼此,灵魂足够默契的人不需要把话给讲全,也自然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这种关系在古代有个美妙的说法,叫做:知音,或者,伯牙子期。
嘀嘀——
就在两池水相融氛围正愈浓的时候,尹煜佑的手机煞风景一样响起来了,仿佛温暖的春天突然下了一场冰雹。
无比扫人的兴。
灿灿被搅扰,心里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他还想和尹煜佑继续聊一会儿,这消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但是良好的家教还是让少爷按捺住情绪,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先看消息,不用在意自己。
不错的教养就像是镀金,总是让一个人看起来更有魅力,甚至能让垃圾变得值两分钱。如果一条狗有良好的修养,它也会变成很多人喜欢的“小甜心”,更或者可以被带上人类的餐桌共进晚餐。
尹煜佑点了点头,他获救般拿起手机,如蒙大赦。
说实话,他感觉自己在刚才变成了一片可怜单薄的树叶,一忽儿被海浪推到了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正难受着呢,这通消息倒是来得及时,救了自己,让他的心情不至于被|干架着难受。
控制不了自己心思和情绪的感觉让天才有些不适应。
虽然他常年画画,本来也不怎么纵横引导自己的思维,想象力被戴上枷锁,大脑纵然长着翅膀也很难飞起来。
但是它(思绪)变成这样脱缰野马一般的情况,还是生平第一次。
脑子撒野让尹煜佑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有种原地站着就灵魂出窍的荒唐感。
乔佳欣:刚刚我的情绪不太稳定,态度不怎么好,抱歉啦!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尹煜佑了然,原来是云朵头专程来给自己道歉了。不过他感觉很新鲜,因为乔佳欣似乎不是会为了这种小事而低头的人。
按照她的性格,大概是用之招来挥之即去,除非一件事关系到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否则都不会太过在乎。
据他的观察,利己主义的人大部分是按照这样一套公式在生活的。
对此他不多作点评,毕竟自己也没有活得太明白,或者说人生在世,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完全活明白了,所以他干嘛要好为人师,以泥水之姿随便点评别人的活法?
只要不杀人不放火不犯法,就算缺德,他也不能说这就怎么样。
笑笑而已尚可,他没资格置喙。
而且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很谦虚的,因为他们的眼界海纳万物,知道在浩瀚的世界面前,自己有多么渺小愚蠢。
只是,他其实有些羡慕这些人的不拘小节,随心所欲,因为他做不到那样,却很羡慕那种心态。
作为一个用心来感受世界并绘制自然的人,他从骨子里是讨厌别人干涉并影响自己的,但是天生爱操心的性格又让他放不下对世界(和人)的牵挂。
因为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他只能猜,是帝盛这片大海中随时汹涌翻覆的风浪让桀骜的鸟儿学会了伏寂敛翅。生活总是残忍,磨平一个又一个桀骜的棱角。
但是总有些顽强的,不肯屈服,他们或成为伟人,或成为世界的一霸害。
尹煜佑想了想,回复乔佳欣:
(Y的三次方-字符):我没在意这个,你真的没有必要道歉,在这种地方,有点自己的性格我还觉得挺好的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问给问了出来: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问,算了已经问出来了……你心情不好?
他温柔地表示:可以给我说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个树洞也不错对吧?就当作是我们认识一场的报答吧!
他的潜台词:我可不会随便给什么人当树洞!
灿灿看着尹煜佑脸上的表情随着掌心里那一方屏幕中的内容而不断变化,或蹙眉,或无奈,或浅笑,或好奇,他不禁有些嫉妒,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屏幕对面,正在牵引着尹煜佑情绪不断生出起伏的究竟是谁。
但是良好的素质让他按捺住了所有的冲动,只是耐心地收起外放的眸子,安静地整理一会儿直播要用的资料,并不参与尹煜佑的线上对话。
乔佳欣没有忸怩,大方说出了困扰自己的问题:
乔佳欣:是因为恬恬,自从被逼着做了那些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不好。
乔佳欣:以前她经常笑的,看到我情绪不好还会鼓励我,时不时的会买一些小零食来哄我,因为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很拧巴。
乔佳欣:现在她自己成了需要被鼓励的那一个。我有些焦躁,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重新笑出来,买衣服,送小礼物,听音乐,看段子……试了很多方法都不管用。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把剩下的消息也陆续发了过来:
乔佳欣:我希望她能再次开心起来,像以前一样。
乔佳欣:我还是喜欢从前那个没有什么忧虑,像傻子一样的她。
尹煜佑不知道的是,在那头的乔佳欣仍然按下了最后一句话没有发出来,那就是在她心里,自己的朋友本该是永远快乐无虞的精灵,是一直轻盈的仙女,不该被俗世的烦恼绊住。
但是乔佳欣觉得这些话太矫情了,不好意思说给一个跟自己和恬恬半生不熟的人听,尤其这个人还是她下意识所反感的男性。
事实上,真正的原因是她清楚这些像告白一样黏稠暧昧的话是她心底里的秘密,就算是对恬恬本人,她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她相当,相当的害羞。
遇到涉及私人内心范围的事情,尤其是感情方面,乔佳欣是非常慎重的,她的心思和大大咧咧,四处漏缝的外表截然相反。
网上有这么一种说法,越是咋呼的人,内心其实越敏感脆弱。
猫咪喜欢装成老虎,这样才能在大森林里保护自己,穿山甲坚硬的铠甲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乔佳欣的张牙舞爪是为了在这个复杂的大社会上为自己手撕出一条足够行走的路,尽管不算特别平坦,也比原先嶙峋的时候好了太多。
只要是亲手开拓的江山,都值得别人仰首,除非这条路上沾了道德的负面,染着血,看起来无比恶心。
除了关键的信息之外,尹煜佑还捕捉到了她在对话中刻意模糊掉的一个点。
他把握着分寸,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那个”是我想的那个吗?不可言说,只能意会的那个?
两个人打着哑谜,像是同频道的外星人,用地球人听不懂的话,交流得自如顺畅,在监视网络的眼皮子底下交换着敏感情报。
乔佳欣:对,因为修复不了,她很难受。
怕尹煜佑误会,她特地多解释了一句:而且,我指的是两件事,不是只有那一件。
尹煜佑了然:那我知道她的心情为什么不好了,怪不得上次看到的时候,她像头顶随时罩着一块厚乌云似的,整个人都没有刚见面的时候那股明媚劲儿了。
尹煜佑:我还想着哪怕是牛马正常被压榨,也不应该是那种……有点半死不活的状态。
因为乔佳欣平时实在太能怼人了,所以尹煜佑发消息的时候很注意斟酌用词,害怕她像颗含羞草一样,一碰就炸雷。
没想到乔刺猬不仅没有扎他,反而还顺着赞同:你说得对,虽然话有点不好听,但她目前的确是有点那种半死不活,要死也行的感觉,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呢!
乔佳欣:就是因为她这种奇怪的低迷状态,我才着急上火。梅雨季节连墙壁都会发霉,更何况是人?
乔佳欣:我感觉她现在就是靠什么事情撑着呢,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可能就会去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