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帮了他,就对不起之前那些被他恶意伤害过的人,包括沺恬伊和灿灿。
以灿灿的性格是会同意他出手帮忙的,那沺恬伊呢?那个女孩那次被针对得不轻。
老虎固然可恶可恨,但是不该死。他有罪,但是不至于被大难压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且他的所作所为在恶劣之余,确实帮大家除去了很多舞弊的老鼠,这也是事实。
没有他出手,他们这些人还真的没有几个能制服那些偷偷摸摸的人,因为对方的背后往往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很多人都忌惮。而且没有经验的话,想把扒手给抓现行是很难的,普通人没有那个老鹰一般的眼力见,也缺少一些胆量。
温润的人往往怯懦,宽厚的人往往木讷,精明的人往往自大,理智的人往往自私,着眼于屋,负以天下,宏揽全局,错失良缘,忠肝义胆,孝难两全……
唉……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和事啊,寅边虎啊寅边虎,你为什么偏偏就是爱欺负人呢?
长得好一点,家世好一点,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尹煜佑不理解。
要是你能稍微收敛一些自己狂妄的脾性,做人做事再有原则一些,再有素质一些,肯定有很多人心向着你,真心拥护你这个大哥,我也不用在要不要帮助你这件事情上这么纠结。
像人家耳夹多聪明,即使本身不是什么好性格的人,但是却懂得在人社丛林里收敛光芒,伏低作尘,老虎你啊,就是太张扬了!
成也张扬,败也张扬。
尹煜佑头疼地看着身旁依然暴躁炸毛的银斑大老虎,这家伙讲义气是真的,不怎么道德也是真的,属于缺少社会鞭打的“顽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典型的“熊孩子”。
尹煜佑明白,他没有资格替被他伤害的人原谅这头长着獠牙利爪的凶兽,但是……身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有义务捞一把这个快要溺塘的人。
因为他是人,不是凶兽,寅边虎已经数次向大家证明了这一点。
是人,就得救,是兽,可以杀。
对于死而留惜之人,见死不救跟草菅人命没有区别。
尹煜佑心里的小人头疼地顶着一天花板压力线,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很重。
而且……耳夹还在的时候,免费给尹煜佑提供过不少情报,以那个人的心智,在这种每一步都需要花很多钱来铺前路的纯现实主义洞窟里,他应该不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才对。所以耳夹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那就是希望他能帮着他和寅边虎两个人。
他受了别人的恩惠,却对被托付的老虎置之不理,这是狼心狗肺,背信弃义。
自古忠义难两全啊!尹煜佑感觉自己现在像行走于江湖中的皇家护卫,身上背着大公的使命,但是又没办法对有恩于自己的江湖恶棍见死不救。
他感觉自己正立在竹尖,一个不谨慎,行至踏错,锋利的刀剑雨会直接把他穿成烂肉。
最后,他这条鱼在尝试上岸和继续畅游在海水里之间纠结了好一番后,受过的良好教诲催使他本着人文主义,投降于自己身体里那颗一般不发作,但凡发作必然占领决策高地的圣母心。
圣母心这个东西,救人害己。
尹煜佑却其实乐在其中。
思维快速翻篇,像是风吹动干涩的书页,每一段记忆都哗哗闪动而过,却一点不漏地被大脑这个核心全部看了一遍。
尹煜佑平复了心绪之后,努力让声音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不希望被老虎听出来对于帮助他这件事,自己心里其实有过纠结。
他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既然要做烂好人,就要做彻底。
画画的时候,只要起笔,他就不会随便废掉一幅画,哪怕过程中有很多不顺利,他都会坚持到最后一笔画完,落款署名方休止。
“不就是流量嘛!”
他故作轻松的口气让老虎怔然,大猫咪顶着锡纸烫脑袋,眼睛圆圆溜溜亮,他疑惑地看着面前这条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焦糖鱼。
空气难得安静,他就这么等着他往下说。
尹煜佑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一鼓作气地爽快道出憋在心里的话:“所以,我帮你!”
说完了,他这才敢看着老虎,见对方眼睛里已经写满了惊色,瞳仁都被情绪抓缩了,不过,倒是没有排斥自己的意思。
他赶忙准备继续往下说,不然自己有心帮忙,却被老虎大爷给拒绝了,他的这张脸上反而会觉得难堪。
虽然自己豁达,但还是有些在意面子的。
到底是年轻人,脸皮薄。
“之前,耳夹没少帮我,给我提供了各种关于帝盛的消息。在这里打听消息也是要收钱的,我知道,情报买卖嘛!有不少主播靠这个赚点钱维持生活,更何况是那么聪明又精利的左迩遐,所以,他相当于把你托付给了我。”
他装出大剌剌的样子,再次尝试着一把抓揽过老虎的肩膀,又拍了拍安慰。
这一次,寅边虎意外的没有再拒绝,可能是因为他提到了左迩遐。
他像个大孩子,就任他抱着自己,尹煜佑看过去的时候,看到平时凶神恶煞的大老虎正怔怔地用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等待他继续往下说,神色里颇有几分难得乖巧的意思。
再认真一些看,他发现这个家伙的眸子里还闪着一些熹微的光,似乎是在期待。
难得看到不染桀骜,纯粹无瑕的他。
尹煜佑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家伙这副样子还真是有些叫人想欺负,那脸蛋嫩得跟婴儿一样,他特别想上手掐一把,把他捏得通红,看他红着眼尾暴跳如雷,叫嚣着要揍自己。
他心里的小人甩了甩头,一个扫帚反打挥走主人的这些想法:阿弥陀佛,罪过!
“你笑什么?!神经|病!”老虎的疑惑变了弯,尹煜佑意味不明的笑容让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他果然扯了个高低眉,如同预料中一样,下意识保护起自己来,张嘴就开始咬人。
小猫咬人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它是野生的话自然另说。
“抱歉,第一次看你这么认真听讲,有点新鲜!”尹煜佑诚恳得很,他抬起手躲了躲老虎凶神恶煞又带刺的目光。
寅边虎哼了一声,扔下一句土包子就撅着嘴扭开了头。尹煜佑偷偷瞥过去,发现这个人的耳朵红成了半透明的,像秋红的枫叶。
他嘴角的笑容愈重,逗小孩真好玩!他知道耳夹为什么会过分在乎这个家伙了,他不犯混账的时候,确实挺可爱的。一戳就炸毛,像只特别定制版的尖叫鸡,很有意思!
人都是会对玩具上瘾的,尤其是男生。
“你真的要帮我?”老虎主动打破有些奇怪的气氛,他瓮声瓮气地问,显然是有些不自信。
所以,他又弱弱地补了一句,“帮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吧?”
他更不自信了。
尹煜佑挑了挑眉,他居然没有否认耳夹把他托付给自己的这个说法,看来这头老虎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不然就凭他的自傲,应该是不会允许被蒙冠这种“羞耻”身份的。
老虎的行事作风里隐隐的透露出一些大男子主义的味道,不过可能是因为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原因,他身上的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大多数时候更加像个我行我素的懵懂熊孩子。
能让他默不作声地低头,大概只有真走投无路的时候。
在李安大师的镜头语言中,真正的凶兽猛虎也会因为过度饥饿和重度需要,而对皮筏子上唯一一个弱小的人类伏首低头。
(大部分)拥有“钥匙”的生物在关键的时候懂得低头和取舍,比如忍饥挨饿、抛弃尊严、克制**,都是为了:活着。
这是生命的,本能的智慧。
“帮一个人也需要理由吗?什么都要算计,那样活着多累啊!”尹煜佑逗了寅边虎半句,紧接着他扭过头,看着面前的天空,任微风拂过自己的发丝,隔开了身旁人的视线。
这下,他才安下心来,开始正色解释道:“我本来是不打算帮你的,你这人品行太恶劣了,之前除了帮大家除害之外,自己本身也是一大祸患。”
继而,他的声音变冷,“你欺负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其中包括我的两位朋友。”他顿了顿,诚实说道:“我不怨恨你,但是也不怎么喜欢你。”
老虎抿着唇,他低下头,无话反驳,因为尹煜佑说的是事实。
他确实劣迹斑斑,无法无天,直到永远的丢了耳夹,才知道收敛。
以前的他就是横行在基层主播之间的一只大蟑螂,人人畏惧,人人喊打,他反而得意洋洋。
他现在知道错了,但是却没有心力和能力去改变陈迹。
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混蛋。
老虎把脑袋埋得更低。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他很小声地问。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很安静,尹煜佑是听不到这句话的。
“我说了,耳夹把你托付给了我,你刚才没有否认,应该是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尹煜佑回头看着老虎,发现对方在愧疚,他便坦然了很多,那种因为说人坏话而愧疚到不敢面对他的心情瞬间消散了不少。
“而我受过耳夹的恩,自然得报答他。”
“不过,大概只有这一次。”
他的声音不温不凉,听不出来具体的情绪。老虎不得不抬起头,他充满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是大概?你真逗,帮不帮我,自己还能不知道?”
尹煜佑诚实地摇了摇头,“因为决定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我这里。”在老虎迷茫的目光中,他伸出食指,抵住他的胸口,“而在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