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主播 第622章 后知后怕

“我告诉你，这些主播虽然人气低，但他们都是公司的财产。你损害公司的财产，我完全可以现在就告你！”

虽然身体被全面压制着，像是五行山下的孙悟空，但是黄耿耿心里因为自己偷摸做的事情几近败露，反而蹿出了一股光脚不怕穿鞋的无名火，这股火焰愈烧愈烈，烧走了他的胆怯。

当然，也烧掉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立起眼睛，再不畏惧地挑衅庞绅勋这个“权威”，“你有种就报警，你最好现在就报警，我正好告你们非法搜查私人物品，还暴力对待员工！”

他的每半句话都咬着一个重音，眼神发狠，那模样像是一条饿狠了的狼狗，要把庞绅勋给吃进肚子里，再用力咀嚼成碎末，尹煜佑几乎都看到了它流在地上的口水和连在牙齿间的唾液丝线，以及满嘴尖利强壮的犬齿。

庞绅勋自然不会怕这些小技俩，当主管这么久以来，他什么人没见过？而且他虽然长得憨傻，但自身可不是吃素的。

道上混的就没有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废物闯荡不了江湖就得身死，而他是重重苦难淬炼出来的一步金刚。

差一步飞升成仙。

废物单出入江湖，往往创业未明而身先全卒，给家人造成繁重的拖累。

“不着急，我们先看看结果。”庞绅勋的语调慢悠悠的，完全没有被他刚才那副恶劣野性的态度给激怒半点。

由此可见，急躁又爱跳脚的黄耿耿和他比起来还差得远。

老狐狸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的黄毛小老鼠，他觉得这只老鼠营养不良的样子显得很滑稽，特别像没有上妆的小丑。不过庞绅勋觉得，这个小鬼面黄肌瘦的模样，已经是他脸上最好的妆容了。

穷人不需要上妆，就像富人不需要衬托。

这个人，噢不……应该说是有一些人，生来就是要做最低贱的活儿，给人们取笑用的，就像中世纪国王身边的那些“小丑”。

这个世界分为高等人和牛马两种阶级，牛马活该被践踏，因为这是他们生来的命。命里无贵不得以为尊，贱不及贵。

有些人爬到高处之后，因为自己受过伤，吃过尘世纷扬的土，所以就掐掉了沿途所有的花，不肯让后来的人欣赏好的风景，并且对眼前的苦难和求救选择冷漠置之，宛如冷面佛陀。

佛陀以慈目示人，冷面出世是为虚，是为鬼。

诡而不晷。

所以，这些自以为“高尚”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鼠辈，是冰冷“文雅”的魔鬼。只不过借着大运的洪流成了富贵之人，就沾沾自喜，自以为成了“贵人”，实际上不过是用钱装裱出来的土包子，内里还是一堆废尘，扒开来不仅会污染社会，还搅扰人心，叫人看了觉得难受。

“毕竟公司不能冤枉了每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每一个坏人。”

尾音落定，黄耿耿的心脏晃荡一下，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他觉得，反正那些也都是屁话，用来教训自己的能有什么好词？更何况还是从这个假面假佛的嘴里。

他最恨揣着坏心装老好人的老油物，都不用接触，光是看了就叫人觉得恶心。

说话间，安全员已经把手机内容投影到了墙上，众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黄耿耿也跟着看了过去。

他紧张得乱了些呼吸，因为这下子是真的要被迫面对自己以往的条条“罪行”了。

要知道，为了满足自己奇怪的嗜好，他每一次爆料完之后都喜欢留着原始的证据，没有证据就存一份聊天记录。闲暇时翻开看看，这些“功勋”便能让身为废物，被世人称为废物的他也找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那个手机可是他的武器，交出去就全完了。

完了——

完了……

黄耿耿心里的小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慌张得像是进入了深冬寒境，有外力在不停摇颤他的心所化成的枝条，上面的雪和新长出来的小红梅扑簌簌往下掉。

那没分寸的力量却不肯停下来，似乎非要把他摇成光秃秃的一枝，身上再也不带着什么覆盖的东西，将它丑陋卑鄙的本我完完全全展现在世界上所有的眼睛面前。

为止才罢休。

好狠的手段！

但是不管他心里再怎么挣扎，又有多么不愿意，别人却不会因为几句听不到的心念就停下动作。

黄耿耿不希望东窗事发的愿望终究只是黄粱一梦，迟早要醒。

眼见阻止不了，更加没力气阻止眼前事态的行进，偷粮食的本人只好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紧张地不停吞咽口水，胃里因为大脑狂躁之下胡乱发出的指令而叽咕作响，翻涌作怪的胃酸烧得他整副内脏都在发疼，甚至包括心脏，那里疼得尤其厉害，尤其混乱，一会儿胀痛，一会儿又感到憋闷。

胃酸像是沸腾之后不加管束的野水，蔓延得到处都是，烧软了他的心，烧化了他的骨头，让他忍不住颤抖。

当屏幕里的内容被刷起来，他行鄙的记录被一条条翻出来的时候，这些胃酸忽而澎湃汹汹，几乎涌到了他的喉咙处，它们狂妄暴躁到近乎吞噬掉他残存着零星理智的脑子。

燥热，燥热——他的身体里只剩下这唯一的一种感觉，要淹没他，泯灭他的可怕感觉。

这股力量急躁中还带着无力，如狼似虎，逼得他不断地吞咽口水，试图吃掉这种恐惧。

他的心脏烧得越来越厉害，四肢抖得像是骨骼生了病支撑不住身体，他有一种下跪的冲动。

因为面对自己的罪行和众人沉默的审视，他压力大得快要——站不起来了。

直到现在，黄耿耿才后知后觉，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外界的施压，而是源自于自己良心的惩罚，这种感觉可以吞噬掉一个人。

之前在学校里和家里的时候，师长和父母会对他出格的作为露出失望的眼神，最多训斥他两句，却不会责罚他，因此他也就越发肆无忌惮，因为周围人都在“宠”他。

然而到了这个不会主动给小鼠粮食吃，甚至随时会切断他生活物资的地方，他才明白不被“宠爱”的滋味有多么煎熬，才知道了什么叫做自己犯的错自己需要背负惩罚，不会再有人惯着你。

他才第一次被恐惧和良心鞭打。

这个吃了社会和母亲二十多年滴育乳液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了现实的残酷和可怕。

因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学校里，老师不会当面翻他的过错，会给他留一丝颜面，哪怕他做出了非常过分的事情。

而如果是在家里，父母也不会过问他的私生活，最多是在听到他形骸放浪，不成形到太过分的时候，会稍加训斥一会儿，最差也无非是把他赶出家门，断绝亲缘，不再过问。

尽管如此也没有对他施加过“鞭打”，不曾让他无地自容。

他才明白，原来周围人一直在照顾自己的面子，缘于他们的素质。

他嚣张，因为以前的人都爱他，哪怕这分量很少。

也比无情要暖。

而帝盛因为什么人都招的关系，再加上家庭作坊式的运作模式，内部人员的成分太杂，三教九流什么品种都有，有素质的“尖子生”在这里是稀有的卓绝之星。

所以这帮人遇到了事情的时候只看着自己的利益，不会维护他人的一切权益，除非那涉及到了他们自身。

否则，这些人就像现在擒着他的摄像师和那些正在围观他罪迹的家伙，是不讲情面也没有良知的野兽。

野兽！畜生！一帮随便看别人**的人渣！黄耿耿无力反抗，只能在心里窝囊地怒骂。

面子被赤|裸裸地撕开原来是这么难受的感觉。

他心里火辣辣的，耳朵也变得火辣辣的，连带着脖子也烫了起来，整个脑袋……整个人似乎都在烧，被羞耻灼烧，被恐惧恐吓。

良知，这大概是上帝给人类设下的最后一个保护符咒，最后一道禁忌线，这是上帝的魔力，为了管制和拯救祂不在同一个维度内的子民们。

家长总是放心不下孩子，终其一生都放心不下。

感情和情绪是上帝用来间接管控我们的高妙工具，就像针管和药剂。就像我们调整数据，操纵着二维世界里的生命。

感情是人类被高维存在——也就是神，控制着的代码，感情是独属于人类的“未解谜数据”。

良心是感情的其中一块，是一种重要的中枢、核心。

当一个人扛过了这种来自于底线的煎熬，他就胜过了自己的良心，摆脱了上帝的控制，从而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怪物，随时可能会进一步发展成魔鬼，变成失道的危险分子。

所以，做人要有良心，不然魔鬼行走于人间，既祸害苍生，也葬送自己。

因为我们活在“伙伴”中间。

必须顾及他人。

“你不是说自己没有第二个手机吗？可是这里面的证据充分表明这就是你的东西，专门用来工作的。”乔佳欣看着心防自动破开的黄耿耿，犀利提问。

现在是个抓问的好机会，因为喜欢研究人的心理，她迷上了看刑侦片和侦探小说，所以对于审讯和剖析别人的心理活动这一块很有些心得。

乔佳欣的语调锋利得像是一把刀，也像是一支利箭，进一步破开了黄耿耿试图继续伪装坚强的心。

心里的疼痛和流泄而出的巨大恐惧刺激得他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现在屋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有些不对劲了，明显是很可疑。

黄耿耿很清楚，自己现在想撒谎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