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主播 第374章 新衣服首穿

帝盛的“整容部门”就挑在这样一个一半干燥一半阴暗，暗具太极感的地方，这里背靠大树做掩护好乘凉，前有**沟方便销声匿迹夺路而逃。

这个整容部门到下班的点就会关门，除非有临时安排过来的主播要做手术，不然医生和护士们是不会“加班”的，病人也几乎不会住院，都是直接回公司继续上班，少数会选择回家里休养。恬恬就是因为离家太远，市内又没什么可靠的朋友，而被安排继续上班的倒霉蛋。

按时按点下班这是为了从明面和暗面保护这个部门的“医护人员”们，明面上他们就算偏门也算是医生，不登记的话胡乱加班显得很奇怪，也容易引起前面的正经带牌医生护士们怀疑。暗面的话，晚上是警察捣点和突击检查的最佳和高发时机。

帝盛不想做那个“幸运儿”，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现在恬恬的脸不仅肿着，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像个木乃伊，只有身体可以自由活动。她没敢照镜子，但是知道自己的脑袋被缠成了颇具木乃伊感的设计师款保龄球，昨天回来以后也就没敢回寝室，怕被嘲笑，再因此给跟自己关系好的乔佳欣带去麻烦，也怕大半夜的吓到宿舍里的那些人，虽然在整容恢复期包着纱布在基础楼里走来走去的“木乃伊”平时并不是没见过。

最起码她不想那么做，她不想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该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单单她说了不算，她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

庞绅勋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头套，背后有很大的透气口，不怕闷，前面卡通的兔子造型也显得很可爱，上面还有一个软乎乎的丝绒蝴蝶结，头套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脑袋，不会吓到观众。

庞绅勋说，这样子直播效果其实还挺好的，也不用特地隐瞒粉丝戴头套的原因，因为据他的经验总结，很多粉丝对于主播们整了容没恢复好就出来工作这件事反而容易散发同情心，因为这样显得很卷。

他们会对这种努力干事型的主播生出好感，甚至会因为“错觉”他们赚的原来并不多，也是打工人，同样需要努力工作而下场共情。

所以公司才会在整容恢复这个黄金期倡议主播们抓紧直播，因为这是个博同情涨粉的好机会，普通的主播根本没有多少这样的宝贵机会。

做了商人就要放下一部分良心，想要赚钱就得对自己一狠再狠——这是庞主管经常对新人们讲的一句话，此话出自他个人，非名但典。

不过他嘴里说的好听，公司表面上说只是倡议，事实是帝盛几乎就没给这些底层的主播们留休养脸和身体的时期，每个人都是带伤冲锋，被剥削血汗的可怜牛马。

“这些衣服你到时候直播换着穿，配着头套效果好一些，等脸好了不想穿了，就跟我打个招呼，交回服装间就行。”

“放心吧，都是新的，吊牌和袋子都没拆开呢，是在某宝上的正经商店买的，购买记录在这儿，你自己看看，等你穿完这些要入库。”

“我知道你们这些新人嫌弃服装间的衣服不干净，穿了容易得病，所以给你买了几套新的。你性格乖，不像那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一样爱闹，公司又准备扶持你，所以我今天才特地叫你去拿快递，就是让你看看这些衣服的新旧，安心穿吧。要不是你乖又识时务，还没这个福利呢！”

庞绅勋给恬恬展示了手机上的购买记录，等她看完了又把一大堆还套着包装袋的衣服塞进她的怀里。

他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恬恬好才这么做的，这只老狐狸打的主意是按照套路赶快趁这个时候把恬恬的名气再往上推一推，好趁她刚整完容，主意还没变的这个时候把她包装成礼物送给甲方们。

他眼里的主播们根本就不是独立的人，而是一个个可以被自己随意玩弄和交易的无人权“商品”。

哪怕是种族和社会大进步了的21世纪，也总有一部分既得利益者贪得无厌，顶着法律的严格监督妄图在小面积内恢复古代的君主**。见得天网恢恢，便觉疏漏，可以侥幸不被捕捞入网，利用金钱购买来的权益随便践踏千年构筑的人文基墙。

是盗窃之鼠，于历史长河来看，目光短浅得甚至不值得唾弃。构成历史大车流的，大部分永远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你我，这些素常百姓。

看那些衣服的包装确实全部是崭新的，里面的吊牌整整齐齐的没有被修剪过，而且吊牌的样式也都做得很可爱，刚才的店铺她也仔细看了，的确不是什么奇怪的店子，就是普通的女装店，可以放下一些心。

考虑到这些，恬恬就没有把衣服推拒回去。

而且她按照他们所希望的，被引导整了容之后，公司确实开始积极规划她的账号业务和发展了，她重新看到了希望，因此也想穿得好看一些认真迎接这个凛冽的冬天捱过去之后春回大地的新开始，她想红，也需要尽快变红才能摆脱囹圄般的现状。

而这个时候她的口袋里又没有钱，所以这些新来的免费干净的衣服可以说是雪中送来的炭和灯，在某种意义上解了她的急。

因为之前经历了很多，她不想让自己珍贵的账号再掉粉了，所以之前在犹豫的一些被同行说是“媚粉”的招数，恬恬也想稍微用上一些。

她清楚，自己该使尽混身解数了，因为周围一同前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占优势，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搏一朵花开，一隅希望之门洞开的裂隙，之后才能脱离现在这种泥淖之鸟的身份。

只要……那些招数不是太违背道义和自己受过的教育就行。

纯洁的恬恬终于还是为生活弯下了原本挺直不折的美腰。

而且她也有一点点足以脸红的，羞于启齿的私心，因为金以娜她们之前一段时间的全方位横加阻拦，她已经好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甚至连麻袋都披过，可女孩子大多数都是很爱美的，恬恬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还身处在这样一个将外貌和穿着当作钞票用的名利圈子中，的确是自己也有点馋好看的新衣服了。

不过庞绅勋的话还是让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很好笑，这个狡猾的老油条给她演了好一出“生搬硬套”的戏码，明晃晃的把她当成傻子耍，这些高层总以为她出身自大山里，脑子就比城市里的人要傻一些。

她也是现在工作了才发现，原来城市里的“有钱人”们喜欢把脸皮拌着良知给当成擦屁股的纸浪费掉，为了达成自己非好即坏的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教育在这些人身上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根本没有，就算有，也是被当成仅用来装典外壳，华而不实的装饰品，没有浸入到骨子里滋养他们的素质。

恬恬觉得好奇怪，他们明明很有钱，享受着最高端的教育资源和其余任何资源，该是比其他的所有人都更好才对，从骨子里到外的好，从行为举止到人品素质全方面的好，事实却完全相反，她很不理解这一点。

庞绅勋就是这种典型的让她不理解的人，其中之一。什么给她买衣服，这些衣服根本就是给所有的女主播买来穿的，他不过是借花献佛，这个说法还不对，她又不是佛，地位其实低微得可怜，犹如草芥，风一吹就会散化。

一个顺手人情而已，庞主管就没脸没皮地说得好像衣服都是为了她才买来的一样，还给她洗脑，叫她徒增心理压力。关键是这里的每一件新衣服又不是直接赠送她，庞主管这不是伸出巴掌打自己的脸吗？恬恬真的觉得好笑。

而且买衣服的这些钱他回头肯定还要找公司报销，这整件事情从一开始，他自己一分钱也没花，不仅献了殷勤，还睡到了她的身子。

恬恬垂下眼睑，目光变得不再洁净，有了些阴沉的乌云和轻微的污垢在里面，她在心里怨念：真是一只狡猾的黄鼠狼！

从小看的电视剧里都说，像她这样无端遭受到迫害的情况，多少会从那个缺心眼的男人那里得到一些补偿自己的好处，恬恬便更想笑了，心里只觉得现实真的很冷漠又残酷，自己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平白无故被陷害，丢了清白。

关于这件痛也恨也入骨髓的事情，她不会怨乔佳欣，她和自己一样是受害者，她也不会多怨金以娜那帮人一句，她们虽然嚣张跋扈还欺负人，但其实也算是受害者。大家站在同一侧，一样可怜，不该自相残杀，哪怕别人挥刀向她，她也绝不会刀戈相向，让人间变成地狱。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真正该恨的，别人真正该恨的，不是身边这些可怜的同伴，而是机制有问题的帝盛，是里面这帮虚与委蛇的领导和痛把奴隶血作美酒饮的管理层。

借着纱布的重重遮挡，恬恬看着手里没有被任何人上身穿过的衣服，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分了层，对于新衣服的欣喜之下透出幽深的，分明柔软，却冻人刺骨的冷漠，这冷漠的感觉还异常坚韧，没办法用别的任何情绪刺穿它。